“公主。”
景殃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解释,俊美面孔上难得有些不冷静和隐隐慌张,伸手去擦她的眼泪:
“公主殿下,阿锦,小阿锦……我这些日子没对你说实话,我……”
鹿白重重把他的手打开,有些崩溃地哭起来,漂亮的小狐狸眼哭红一圈,脸颊上沾着的全是泪:
“景殃,我刚见的你时候,你在千金买花魁。现在我长大了,我们重逢,你要娶敌国公主进府。从前就是其他女子,现在也是其他女子。你想让我听你解释,但你最初就没告诉过为何要重金买下姜尺素,再加上现在这一连串事情,你一件都没解释清楚!我想让你也考虑一下我的心情,这不过分吧?景殃,你不明白吗,你身边一直都有莺燕围绕。现在又来逗弄我,好像是把我当作那些女子一般。是不是只要别人不发火,你就根本不在乎身边的女人是谁?”
她喘了口气,泪眼模糊一片,压抑着委屈和难过:
“反正对你来说,无论哪个都可以,无论哪个都无所谓。”
她自暴自弃的抹了把眼睛,见景殃又要抬手给她擦泪,作势欲要推开他。
“我不是这种人!阿锦,你听我说。”
景殃用力抓住她的手,语速有些急促,嗓音带了些认错似的温柔:
“买下姜尺素是因为她的兄长是广南王府侍卫队里的副统领。当初广南王府侍卫提拔人选时要求无亲无故,姜绍走投无路谎称没有家人。后来他被提拔上去,出人头地想要接妹妹从青楼出来,但广南王府的规矩是严令禁止,否则一旦发现就会被砍头。”
见她微微垂着头,没有说话却也没抗拒,景殃一直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接着道:
“我帮他赎出姜尺素,要求他为我监视广南王府。姜尺素是姜绍唯一的亲人,姜绍又是亡命之徒,于是同意与我做交易。若我重金将他妹妹风光赎出,他就从此听命于我。”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将她小手握紧,见她没有再逃开,无声松了口气,耐心道:
“答应元徽是因为楚宁王府需要在那个时刻表个态度。但我绝不会娶她,待她拿出三座城池的契令,我就将她和使臣打入王府地牢。书信已经传给时五,他收到信后会即刻带兵围困边疆三城。这是我为将来撕破联姻盟约准备的交代。”
鹿白慢慢抬起头,微红的眼眸透着懵然和失措。
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一个“我”字便失了声。
“我从没承认过要娶别人。”
景殃垂眸看着她,嗓音带着明显的不悦:
“你天天跟卫祁光在一起,还时不时有裴焕来约你,我都没说什么。”
“什、什么在不在一起的,你莫名其妙,我……”
鹿白挣了下手,没挣脱,垂着眼转过头去:
“这只是迟到的解释,但不代表我原谅你了。”
景殃目光追随着她温软的小脸,忽然想到了什么,带着点笑意低声道:
“你莫不是吃醋了吧?”
“我吃醋?!”
鹿白蓦地扭头,脸上挂着泪,冷冷瞪他:“我的回答跟你有关系吗?”
“有。”景殃道,“你一直都是我的人,怎么没有关系?”
鹿白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委屈和火气又重新涌上来:
“谁说我是你的人了?!”
“你从刚接近我,就是这么说的。”
“那是假的,现在不算。”
“我当真了,它就是真的。”
鹿白气结的同时感到羞恼,扬手想把他拍开:“你这个无赖!我……”
景殃忽然扣住她的后脑勺,倾身压上来。
他另一掌心从她纤瘦腰肢后方扣住,用唇堵住她的话。
小姑娘瞪大眼睛,骤然哑了音。
嘴唇相撞,他闭上眼睛。
怀里美人的唇瓣柔软,湿润热气传递至大脑,让所有血液在身体奔涌。
好软。
湿润,灼热。
理智悉数崩塌。
他感觉脑袋里有根弦绳瞬间绷断。
景殃稍稍分开,呼吸有些重,眸里带着幽色,侧了下鼻梁。
鹿白愣在原地,震惊茫然地看着他。
因为尚未从方才的冲击缓过神,她眼眸带着蒙蒙水意,嘴唇微张,是还没恢复唇色的殷红。
有种让人想狠狠欺负的无辜怜弱感。
景殃眼眸一寸寸暗下,喉结滚了滚,再度吻上来。
她受了惊吓似的,紧张地后退一步,瑟缩地闭上眼眸。
景殃追着她往前走了一步,不轻不重地在她唇瓣上咬了一下。
她身子一颤,用力推了推他,无意识地张唇,突然他的齿舌探进来。
男子气息浓烈,冷檀味铺天盖地,口中热气碰撞,他的态度近乎强硬。
鹿白脑子懵住,感受到对方唇舌重重夺走自己的呼吸。她膝下一软,险些滑下去时却被后腰处温糙掌心扶住。
犹如浮木,她唯恐软倒,抱紧他的脖颈。
不知过了多久。
她有点喘,无意识地嘤咛一声。
后颈处扶着的男子手掌骤然一顿。
下一秒。
她好像听到面前男人喉咙间发出一声难以克制的、低低的喘|息。
像是。
动了欲。
鹿白这才猝然意识到一件事——
景殃,在亲她。
在景殃又要继续亲吻她,鹿白猛地把他推开,做了个深呼吸。
景殃被推开几步,眼里压着欲,直直盯着她。
鹿白感觉气血直往脸上涌,震惊惶惑不可置信等情绪撞在一起,让她脑袋发晕。见他往前走,她忍不住向后倚着墙壁,颤声道:
“你、你不许过来!”
景殃呼吸有些不稳,动了动唇,刚欲说什么,鹿白就急忙道:
“也不许说一些乱七八糟的!”
“好……听你的。”
景殃走过来,安抚似的抬手抹了下她的嘴唇,稍稍停顿一秒而后拿开。
美人朱唇立即变深了颜色。
他眸光暗了暗,嗓音带哑:
“你等我一段时间,我保证会处理好。”
鹿白下意识地摇头,蹲在地上抱着双臂道:“不、不要……我害怕……”
景殃轻轻弯下其中一个膝盖,在她无措的目光中低了低眸,像是俯首放下身段,也像是把她圈进自己怀里的领地范围,明目张胆地宣示主权。
他左手撑地,右手扶膝,嗓音很轻:
“就当是臣请求公主殿下信任一次,好不好?”
-
景殃离开后,鹿白就按照常规生活。
直到一天过后,她躺在床榻上,在漆黑的夜里回想着景殃那个强吻,白日发生的事情才终于有了实感。
景殃居然在亲她。
他居然亲了她。
他是什么意思啊啊啊!
鹿白捂住发烫的脸,在黑暗里翻了个身,把脸贴在凉一些的锦被上。
紧张,雀跃,烦闷,满脸燥热。
她想到景殃那个眼神,吻着吻着发出的低低喉咙音,性感、涩气,还带着欲。
那是他从未展露过的模样。
再结合他说的那些解释,楚宁王妃什么的……
景殃,是什么意思?
莫不会是——
鹿白在床榻上滚了一圈,半晌后才平息下来,攥住锦被心烦意乱地蒙住了头。
第113章
皇宫, 御书房。
昭和帝正在处理奏折,看着西戎使臣催促成亲的文书头疼无比,忽然传来敲门声。
“进。”
裴焕走进来, 关上门。
“裴爱卿?”
“陛下, 西戎公主前来联姻。说起来, 我们东郦的公主也到了适婚年龄。”
裴焕站在案牍前,敛眸道:“不知陛下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昭和帝放下折子, 看向他:
“裴爱卿想问什么?”
“微臣……”
裴焕思及楚宁王答应联姻一事, 顿了下。
景殃答应了和亲,那宁蕖与他定然没有机会了。
昭和帝忽道:“你中意宁蕖?”
裴焕蓦地抬头, 面上微微窘迫:“陛下何时知晓的?”
“你整日跟随朕处理国事,都过了婚配年龄依然不愿娶妻。朕也非两眼一抹瞎,你心里藏着什么心思朕看得出来。”
昭和帝没有生气的迹象, 只是打量他一会, 道:
“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裴焕颔首笑道:“微臣护公主之心,天地可鉴。”
昭和帝笑了起来, 缓缓点着头:
“不错。朕相中你很久了,若不是你主动提出, 朕都要找你去问了。”
裴焕有些震惊, 看着皇帝不似作伪模样,心中竟也生出几分意料之外的如愿。
趁机挖楚宁王的墙脚,居然比他想象的还顺利。
……
裴焕走后,昭和帝立刻将自家小公主召进皇宫。
鹿白被景殃昨日的强吻折磨得心烦意乱,心不在焉地进了御书房,把刚出炉的莲子羹给他放在案牍上:“父皇您找我?”
“宁蕖啊。”昭和帝思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委婉, 于是干脆道:“那元徽公主来联姻倒是给朕提了个醒, 你也到了婚嫁年龄了, 可有意中人啊?”
“我……”
鹿白心头一跳,险些以为父皇看出来了什么,下意识遮掩:
“我尚未有意中人。”
昭和帝未察:“那你觉得裴焕怎么样?”
鹿白错愕道:“父皇,裴大人他说只是把宁蕖当妹妹。”
昭和帝:“这话你信吗?”
“……”
鹿白噎了下。
她原本是信的。
但回忆起裴焕每次遇见她时都会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以及从最初的尊重到现在隐隐亲昵甚至是其他她看不懂的眼神时,鹿白又不确定了。
再加上景殃昨日也提到了裴焕。他是男子,应当更懂男子的。
难不成裴焕真的……
“朕都不意外,你难不成还不信?”
昭和帝好笑道:“两年时间,你经常来宫,他又常常与朕共事,大大小小宫外聚宴都是你们一同操办。你自己没什么印象,但他不一定没印象。再加上他最初就是你举荐上来,你对于他来说自始至终都是特殊的。他手腕能力都不缺,比你年纪稍长,把你嫁给他朕放心。”
“父皇,我……”
鹿白心里对裴焕产生几分愧意,还没来得及拒绝,殿外护卫进来禀报道:
“陛下,楚宁王有要事进宫!”
“无晏?”
昭和帝看了看殿外已经大步走来的楚宁王,对鹿白摆了摆手道:“那宁蕖你先回吧,想好了再回复朕也行。”
鹿白松了口气,忙不迭告辞离开。
走出御书房时,景殃正好大步流星地进宫,手里拿着和亲文书,看起来是来议事的。
他神色冷峻,面带淡淡不虞,在她经过时忽然瞥过来一眼,眼底是明目张胆的暗色和占有欲。
鹿白急忙移开视线,加快进步离开皇宫。
-
楚宁王答应联姻之后,京城百姓就仿佛找到了新的谈资,眉飞色舞地互相聊着这个大八卦。
西戎使臣催促着楚宁王府尽快准备成婚事宜,楚宁王府一句回应都没有给,生生拖了三十多日。
元徽公主险些带着使臣上门拜访询问,最后还是被禁卫军给拦下。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元徽硬生生忍了下来。
楚宁王府里。
褚二带着时五的最新消息进了书房:“时五给了回复,回信时说他当晚就连夜整顿大军,即刻去包围那三座城池,时间是十日之前。”
景殃若有所思:“十日……那现在差不多在交战了。”
褚二:“以时五的能力,配上时六的谋略,围困三城不会失败。”
“你去整顿京城余下的所有楚宁卫,原地待命。”
景殃立刻站起身,眼底冷戾一闪而逝:“本王要进宫。”
-
皇宫,西戎使臣与元徽公主一同来到金銮殿内。
“楚宁王终于肯松口了?”
使臣首领满脸不愉,阴阳怪气道:“不愧是东郦最为名声显赫的年轻人,不三请四请的根本不理人啊。”
“废话少讲。”
景殃拿出先前使臣交予他的和亲文书:“本王落下笔款,你们给三城契令。”
元徽微微蹙眉:“剩下的一半在三城城主手里,要等朝廷礼臣携带贡礼过来再给你。在那之前请王爷办好成婚事宜,否则……”
“本王知晓。”景殃看着她,冷漠道:“签字,给一半契令,元徽公主可听明白了?”
元徽忍了忍:“明白,王爷记得说到做到。”
说罢,她打开手中黑木匣,拿出里面的三枚半块契令。
这是三座城池各一半的契令,能调动城池一部分的兵力和权力。
景殃干脆利落地在和亲文书上签了名字。
见他动作如此爽快,观望的文武百官都忍不住轻轻吸气。
广南王在人群中坐着轮椅,看他如此迅速也为此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