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白眉头紧皱。
这是发生了何事?未免也太过分了!
她刚迈出一步,墨竹就拉住了她,担忧地说:“郡主,您没认出来吗?”
墨竹一顿,压低声音道:“这个小男孩就是最不受宠的七皇子!”
鹿白一怔:“小七?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虽然婢子也不知道他怎会过得这么惨……”墨竹咬了咬唇,小声说,“但他只是宫女生下的孩子,那宫女有了龙嗣也只晋升为才人,就连陛下都忘记了他的存在,您就别出现了,万一沾染上什么麻烦……就让婢子来出面处理吧。”
她还没说完,小男孩就像突然支撑不住似的,倒在了地上。
他苍白的面容上出现一个清晰巴掌印,身子本就孱弱,现在似是要咽气,艰难地瑟缩着。
皇宫的小猫小狗都没这么可怜。
鹿白眸色一冷,径直大步走了出来。
小宫女警惕地看过来:“谁?!”
鹿白瞬间露出笑容,像是恰巧路过,柔柔道:“怎么回事呀?”
鹿白是整个皇宫的宠儿,走哪都被礼让三分。但同样的,她身份高贵,下层的奴婢们没资格直视她的容颜,每逢行礼都一直低着脑袋。
最多能在大型宫宴上远远地看一眼。
尤其是近年来,她连宫宴也不爱参加,更显得神秘。
平时奴才们碰见她时,除非她穿专门的郡主裙制,否则底层下人根本认不出来。
小宫女看她眼熟,但短时间内又想不起来,便把鹿白当成是某个臣子家的千金,松懈下来,笑道:
“奴婢是在替明才人教训蠢人呢,让姑娘见笑了。”
地上的小男孩动了动手指,努力想要爬起来。但似乎是疼极了,他又重重跌回了大地,大眼睛里蓄满一汪泪。
男孩子艰难地抬起乌黑的眼眸,求助似的看着鹿白。
鹿白眸色闪了闪,笑容不变地看着小宫女:“哎呀,地上有泥,你的鞋子脏了呢。”
小宫女刚低下头,墨竹的脚就用十足的力气,重重踹了过去。
小宫女面色剧变,一个趔趄踩到池塘的边缘,尖叫着往下坠去:“啊!!!!”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整个过程发生地太快,小宫女被寒凉的湖水刺激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鹿白冷淡地盯着湖面,甜美的笑容消失不见,整张小脸布满寒气,轻声说:
“那就去洗洗干净吧,蠢货。”
小宫女会凫水,狼狈地爬上岸边。
春末夏初的池水冰冷,让她打了个寒颤。
鹿白慢悠悠踱步过去,掌心轻拍她的脸,眸里毫无笑意:
“敢喊本郡主的七弟是蠢人……你好大的胆子啊!”
小宫女面色惨白,抖如糠筛:“我错了,郡主我错了!”
此时此刻她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惹到的是整个皇宫的明珠宝贝,吓得话都说不完整,哀求道:
“郡主!是奴婢狗眼不识泰山,郡主您饶了我吧……啊!”
“啪!啪!啪!”
清脆的三巴掌迎头落下,打得她猛地一歪头,瞬间一懵,狠狠跌坐在地。
墨竹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一巴掌,是替七皇子还给你的。第二巴掌,是我们郡主教训你的。最后一巴掌,是赠送的。三巴掌而已,你不亏。”
小宫女脸上浮起清晰鲜红的巴掌印,但她顾不上疼,拼命磕头,哭声都哑了: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郡主饶命。”
砰砰砰的声响接连不断,她又冷又疼,口中还有血沫,却丝毫不敢毫不含糊。
鹿白静静地看着,等她额头都快要磕出血了才慢慢开口:
“回去告诉你们明才人,七皇子是堂堂正正的龙嗣,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
若不是她今日撞见,谁都不会知道东郦七皇子过得竟是这种日子!
一个小宫女敢如此欺凌七皇子,必然有他生母的撑腰和授意。
看七弟这瘦胳膊瘦腿的,明才人平时根本就没有好好待他。
无论如何,此事都得好好敲打敲打。
不过,明才人毕竟是父皇的妃子,她不该插手。
鹿白思忖片刻便下了决定,今日之事得禀报父皇。
小宫女哆哆嗦嗦地应下,忙不迭地爬起来,带着一身泥水,一瘸一拐地离开。
鹿白这才有空好好打量这个七弟。
他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清瘦苍白的脸蛋上,睫毛纤长,乌黑的眼珠仿佛被泉水洗濯一般,透着易脆的明亮。
是个极其漂亮的小男孩。
他站起身拍拍衣服,腼腆地笑了笑,说:“谢谢皇姐。”
鹿白摇摇头,道:“你怎么没去国子监?”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鹿白一眼,飞快地低下头,目光躲闪地说:“我不、不想去……”
鹿白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哪里是不想去,分明是不能去。
七皇子是从一个宫女肚子里爬出来的,本就不得昭和帝宠爱,她生母仅仅晋升为一个才人,日子过得不舒服,怕是对这个孩子产生了怨言。
偌大的皇宫,竟没人注意到堂堂七皇子孱弱受凌、无法入学。
以前,她有小聚会要邀请各位皇子的时候,这个七弟总是回绝她,声称不善言辞,不喜出门走动。
如今看来,这恐怕并非他本人的意思。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鹿白又打量了他一会。
小男孩的眼瞳澄澈如泉水,看起来羞涩乖顺,宛如一个毫无伤害力的小白羊。
她忽然有了个主意。
“七弟。”
鹿白微微弯身,与他平视,唇边微微露出小梨涡:
“皇姐想请你帮个忙。”
作者有话说:
七皇子终于登场啦,嘿嘿。
第19章
鹿白说完,静静地观察他的反应。
七皇子毫无犹豫:“好。”
鹿白愣了一下:“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事情?”
他抬起眸,模样乖巧又坚定:“皇姐帮了小七,小七无以为报。今后,哪怕皇姐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
!!!
听听这是什么话!
鹿白的心软成一片,懊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了解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过几日的百花宴,是不是所有皇子必须到场?”
七皇子点头:“是。”
鹿白循循善诱道:“那你认识景九爷吗?”
他思考了一下,说:“不熟悉,但能认出来。”
这就够了!
鹿白满意地道:“到时候我们会去京郊荷花塘边参加百花宴,时机合适的时候,你提前在景九爷附近等着。看到我的示意,你就装作不小心摔倒。为了扶你,我会往湖里掉。这一幕要让他看到,并且来得及出手相救,明白吗?”
他眨了眨眼,没有多问,点头:“小七明白该怎么做了。”
“真聪明。”鹿白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道,“聪明的孩子,应该去国子监学习。”
他懵懂地笑了笑。
鹿白心情转好,嘱咐他遇到麻烦事可以来找自己。
他重重点了下头,张了张口,却有点迟疑。
鹿白:“你有什么话大胆地说。”
他鼓起勇气问:“皇姐是要去找父皇吗?”
鹿白点头:“你要跟我一起吗?”
小男孩怯生生地摇了摇头,央求道:“求皇姐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皇。我怕父皇他……”
他红了眼圈,像是可怜极了,哽咽着说:我怕父皇会更不喜欢我……”
!!这是什么小可怜啊!
鹿白摸摸他的头发:“没事的,乖孩子,交给我吧。”
他无措地点点头:“那我就回去了,下次再去找皇姐。”
嘴上这么说,他身子却没动,一副要目送鹿白离开的架势。
鹿白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辞别,继续去往养心殿。
走出几步,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回头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清瘦的小男孩立于几步之远处,黑如曜石般的眸子注视着她,闻言一怔,道:
“我叫鹿枕闲。”
停顿片刻,他又道:
“枕卧江山的枕,闲坐庙堂的闲。”
-
鹿白去养心殿晃了一圈,旁敲侧击地跟昭和帝暗示了下御花园的事情。
他果不其然大怒一场,彻查明才人,结果所有人都被震撼住了。
原来,七皇子这些年来过得极惨——
明才人把不受宠的怨恨都发泄在他身上,吃喝少穿,动辄打骂,多年下来,小七落得一身伤。
这种母亲,还不如没有。
御医给他检查过后都直摇头,说孩子这些年过得委屈,得好好补补。
鹿白跟过去看了看,只见七皇子安静地站在角落,看到昭和帝来眼泪就开始打转,强撑着行礼,单薄而弱小。
他低下头,愧疚地说:“这里荒僻,没有好东西能招待父皇……”
简直懂事得让人心疼。
昭和帝虽然不太宠爱这个孩子,但到底是亲生的皇子,当场大发雷霆,把明才人狠狠罚了一顿,直接剥夺了她的皇子抚养权,亲自派人教导小七。
任由明才人怎么哭闹,昭和帝都铁青着脸。
不仅如此,他从鹿白口中得知了七皇子没有入国子监的事,立马安排他在三伏假日后入学。
七皇子的事情流传出去,没人敢再轻视这个不受宠的皇子。虽然仍然觉得他不会有大出息,但至少做到了周全、恭敬。
鹿枕闲特意过来感谢她,说对现在的生活非常喜欢。
唯一不足的是,明才人似乎大受打击,精神出了问题。
她整日念叨着要出宫找人为自己报仇,逢人就说“我还没爬上妃位,我是不会甘心的!”
鹿白又特意禀报了父皇,让他多派几人来看管明才人。
-
几天之后,鹿白正在发愁百花宴上要带的花株,就听琼枝来报,京郊别院的花魁有了新的动静。
姜尺素和容燕以采购物品的名义,偷偷拜访了一家宅院。
经琼枝打探,那是小魔头元嘉的落脚处。
鹿白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她想巴结上那个小魔头,让西戎的郡主来找我的麻烦?”
说完她感觉非常不可思议,问琼枝:“那个元嘉就这么蠢?”
琼枝清冷的脸上难得露出忍笑的表情:“她想不到这么高明的法子。婢子偷听到她们的对话了。”
她立马给鹿白描述了一番。姜尺素先是自信地去拜访了元嘉,说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元嘉住在此处。
随后,姜尺素放低姿态,说自己在京城公子哥之间的影响力是如何如何的高,就连景九爷都宠她至极,那小魔头看她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都没忍心拆穿。
最后,她请求元嘉把带过来的灵香草分给自己一株,助她在宴会上拔得头筹,给她出气。作为回报,她愿意在坐稳楚宁王府的后宅之后,利用楚宁王府的势力给元嘉行方便,做元嘉最好的朋友。
结果,元嘉听完之后,很是不耐烦也很疑惑:“我没懂,你说你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旁边的墨竹爆笑出声。
鹿白一脸惊奇:“她自我感觉这么良好吗?”
琼枝一脸费解:“元嘉又不蠢,怎么可能为了一个陌生的花魁去大费周章。而且郡主,姜尺素一直觉得你只是乡野丫头,也把你描述成小丫头,元嘉更是不屑于去找一个乡野丫头的事。更何况,景殃虽然风流成性,却没有把任何女人往家里带过,姜尺素能不能进得了楚宁王府还难说。”
“姜尺素想让我毁容?残疾?还是直接消失?”
鹿白啧了一声,不适地蹙眉:“一开始真没看出来她如此恶毒。”
琼枝忍着笑:“这还没完,姜尺素被元嘉拒绝后面子上挂不住,拿出了百花宴邀请贴,说要跟她做交易。结果那小魔头不按套路来,直接把人轰走了。”
“元嘉好像说……”琼枝回忆了一下,道,“她说,她是缺请帖,但一点都不想要傻子的东西,嫌晦气。”
“这个西戎的小魔头嘴好损啊。”鹿白笑出了声,莫名生出一股微妙的好感来,“姜尺素是不是气坏了?”
琼枝道:“她回去之后气得摔了一屋子的东西,命令容燕明天再去一趟,一定要让元嘉松口,不然就别来见自己。”
“她想要西戎的灵香草来夺魁……”鹿白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那我自然要把东西搞到手,等到百花宴拿着灵香草,以郡主的身份出现,气死她喽。”
次日清晨,鹿白带着琼枝,蹲守在元嘉落脚的宅院附近。
容燕带着忐忑、不安、以及对姜尺素的怨恨,出现在宅园门口。
她刚要敲门,后颈一痛,被从天而降的麻袋套住了脑袋。
作者有话说:
收拾一下女配,男主很快登场!
第20章
栖云宫,一间黑黢黢的屋子里,容燕浑身被绑了绳子,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
她以为的乡野丫头笑盈盈地俯视自己,身边跟了一个一看就武艺高强的婢女。怕她受到的恐吓不够,小姑娘缓缓拿出一枚令牌,上面明晃晃地刻着“宁蕖郡主”四个字。
容燕整个人都傻了。
她们背地里商量着要弄死的丫头,竟然是、是东郦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