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头,就你嘴甜。”
昭和帝一边往殿里走,一边道:“户部诸事已落,季忠廉七日后问斩,你也有不小的功劳,有没有想要的赏赐?”
“宁蕖什么都不要。”鹿白把点心放在案牍上,看到折子乱糟糟地堆在一边,便伸手往里推了推,免得折子掉下来。
整理好折子,她凑到皇帝身边,乖巧道:“宁蕖能被父皇当作亲女儿对待,就是最好的赏赐了,宁蕖很知足。”
昭和帝笑看她一眼,说:“那赏赐先给你留着,你想要什么再告诉朕。”
“谢谢父皇。”
鹿白想起景殃跟皇帝说不清道不明的仇敌关系,试探性道:“景九爷此次办事真叫人刮目相看,我感觉他人好像还挺不错的。”
“嗯。”昭和帝随口应了句:“他虽然行事肆意,但能力是数一数二的,朕勉强用一用他。”
鹿白见好就收:“宁蕖相信父皇自有道理。”
陪伴昭和帝处理了一会奏折后,昭和帝准备休息,鹿白便轻步离开。
-
七皇子入国子监之事渐渐提上日程。
贴身内侍将七皇子一切事情都处理妥当,在乞巧节过去第三天,他跟其他皇子一起去了国子监。
等到下次中秋节休沐时期,他们才能回宫。
鹿白看到小七渐渐融入了诸位皇子,稍稍放下心来。
大皇子鹿明疏完成了庞大繁杂的结课,不用再去国子监,便跟鹿白站在一起,目送他们离开。
送走各位皇子,鹿白回到栖云宫。
刚进门,就看到墨竹拿个请帖,一脸喜气地扑棱过来。
鹿白警惕地后退一步:“等等,你先说什么事。”
墨竹捧着请帖凑上来,驴头不对马嘴地说道:“裴公子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每隔一会就有人把拜帖递到裴府,甚至还有不少豪贵世族想请媒人说媒呢!”
“嗯。”鹿白保持着警惕:“然后呢?”
墨竹喜滋滋道:“所以,他现在非常值得结交!是个良友!亦是难得的良人!”
鹿白警惕大幅上升:“所以呢?”
“所以!!”墨竹把请帖捧到鹿白眼皮子底下,生怕她看不清楚,声音激动地强调道:“裴公子单独给您递了请帖,邀请您去朱雀楼赴约啊!郡主!!!”
鹿白:???
她接过拜帖,仔细看了看,长长地吐出口气,给墨竹一个暴栗:“吓死我了,我以为什么事呢,就这啊。”
“虽然,但是……”墨竹欲言又止。
鹿白没理墨竹,大步流星地走进书房,大手一挥写好回帖,递给她道:
“不就是吃个饭感谢本郡主嘛,人家措辞客气,结果被你说的跟什么似的。你让宫里姑姑把回帖送至裴府,告诉他,宁蕖郡主会准时赴约。”
-
很快,傍晚酉时。
到了裴焕请她赴宴的时间。
鹿白本想出门就走。
她亲手把裴焕送到陛下面前不是个秘密,直接大剌剌顶着这张脸出宫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墨竹死活不同意鹿白素面朝天地赴宴,不仅拎出来一件崭新的繁复优美的罗绛紫色郡主位份服制,还要给鹿白发髻戴上琐碎的珍珠宝石链,抹上荷花味香脂。
鹿白赶紧阻止她,三两下把衣裳首饰香脂等等塞回去:“这样穿也太奇怪了吧!你随便拿个素色的衣裳就行,我用完膳就回来了。”
“哦……”墨竹不情不愿地挑了件鹅黄色的抹胸褙子襦裙出来,又暗戳戳地配了件精巧玲珑的外裳。
鹿白注意到了墨竹的小心思,懒得说她,直接换上衣裳就出了门。
墨竹争取最后的时间给她戴上一枚玉色琉璃滴坠兰花簪。
鹿白坐上马车,赶往朱雀楼。
她一边把戴歪的发簪扶正,一边想:要是谁想打扮成花枝招展的孔雀,倒是可以请墨竹试一试。
朱雀长街上,还没到暮色落下的时间,酒楼门口就已经人来人往。
绫罗绸缎,衣香鬓影,歌舞升平。好一幅风雅繁盛的景象。
鹿白把请帖给门外候着的小厮。
他看到请帖最下面的邀请人,神色愈发恭敬,躬身在前面带路。
绕过一楼正中央的假山花池、凌凌清泉小溪石子路,小厮带着她上到二楼,穿过雕花长廊,最后在尽头的雅间门外停下,道:
“裴大人预定了地字一号房,郡主您请。”
啧啧,这就喊上裴大人了。
鹿白示意他退下,上前一步推开木门。
雅间位置极佳,宽敞澄亮,三个人围在桌边闲谈,伴随着一声慵懒的猫叫。
木门声响,三人停止话头,齐齐看过来。
裴焕坐在右手边第一个位置,站起身微笑着相迎:“宁蕖郡主来了。”
鹿白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中间的那个人,对上他漫不经心抬起的眼睛。
……景殃??
她不由自主地瞄向景殃的袖口,果真看到里面有条小红蛇在好奇地探头探脑。
小红蛇转头看到了她,友好地歪了歪脑袋,吐出蛇信子打了个招呼。
景殃顺着鹿白的视线,垂眸看了一眼,把它摁了回去。
小红蛇委委屈屈地甩了下尾巴尖,埋头钻进袖子内袋里。
“……”
鹿白没有忍住,发出自己的疑惑:“裴公子,景殃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景殃:未来王妃要跟别的男人吃饭了,危。
第50章
景殃懒洋洋靠着椅背:“怎么, 不欢迎?”
鹿白在外人面前一向端着郡主的架势,非常客气地回道:
“并未。主要是本郡主私下未见过你几次,方才有点意外罢了。”
“……?”
景殃惊异地看着她, 似乎在说你在说什么鬼话。
裴焕咳了一声, 笑着解释:
“景无晏帮了大忙, 我将他请来一聚,权当朋友宴。”
鹿白慢吞吞地哦了声, 目光往左挪, 落在满脸无辜的宋延身上:
“宋公子怎么也在?”
宋延看向景殃,往他旁边坐了坐, 等着他替自己解释一下。
景殃嫌弃地往旁边靠了下,言简意赅道:“他无家可归,跟着我蹭饭的。”
宋延笑嘻嘻解释:“那什么, 家里催婚催得紧, 我厚着脸皮来的。”
他想到了什么,撇嘴嘀咕道:“那么漂亮一妹妹, 居然是个小母老虎!她不想嫁,我还不想娶呢……”
鹿白适时表示同情和理解:“看来宋公子在宋家的日子着实水深火热。”
宋延强烈赞同道:“那可不!还是郡主懂我!”
景殃淡淡瞥他一眼。
鹿白看到被宋延强行摁住喵呜乱叫的异瞳白猫, 友善询问道:
“裴公子请宴还挺热闹, 季权公也跟着来了?”
白猫呲牙咧嘴地咬了宋延一口,宋延轻嘶一声,搓着手背上的红痕,道:
“这不是看景无晏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我怕它没饭吃,特意把小猫带过来嘛。”
他笑嘿嘿地冲鹿白道:“让郡主见笑了, 郡主勿怪。”
鹿白摇摇头, 假装没看见景殃旁边空着的座位, 坐在裴焕右手边替她拉开的木椅上。
景殃低嗤一声,把旁边座位上刚泡好的桂花清茶给倒掉了。
似乎在用行动表明,他与郡主真的“私交不笃”。
鹿白:“……”
他怎么这么记仇。
瞧着气氛就要尴尬下来,裴焕很有眼色地挑起话题道:
“景无晏,为何这漂亮的猫儿叫季权公?”
景殃看了看呲牙咧嘴的漂亮白猫,淡道:
“当年无意间捡到,它三个哥哥姐姐都死在了荒郊野外,它排行第四,伯仲叔季,就取字季。”
他敲了宋延一下,成功把季权公放走,散漫道:
“小瘦猫缩在一个石碑底下,石碑上面有大段的介绍,我只看到了两个字,是权和公,就干脆给它合起来取名叫季权公。”
“……”
鹿白还以为“季权公”是为了纪念哪个故人才取的,没想到这么随意简单。
季权公重获自由,挠了宋延一爪子,优雅地摇摇尾巴,迈着猫步消失不见。
裴焕朝外面小厮招手。
小厮带着两排婢女端着菜肴鱼贯而入,珍馐美味一盘盘放在桌上。
裴焕进入今晚的正题,略一拱手道:
“裴某能有今日,多亏了郡主当初的提携,今晚的美膳希望郡主能喜欢。”
“哪有,裴公子谦虚了。明明是你能力出众,能抓住机会。”
鹿白有点馋酒,想偷偷摸摸给自己倒一杯尝尝,但被裴焕眼疾手快地捞过去换成热茶。
她颇为遗憾,只能以茶代酒,举杯引尽,认真道:
“裴大人,凭借你的本事,未来定当有大作为。本郡主借这杯茶水,祝裴大人官运亨通,雄鹰展志,直上青云千万里!”
“郡主太客气了,裴某不过一介平凡人,当不起什么大人,郡主继续喊裴公子就好。这杯酒裴某满上,郡主随意。”
裴焕捧起酒杯,一口饮尽,道:
“郡主的祝愿裴某收下了,希望能如郡主所说,能够直上青云千万里。”
景殃和宋延也将酒杯倒满,与裴焕碰杯饮尽。
“来来来,用膳用膳。”鹿白不客气地拿起银箸,“熟人不讲规矩,那我就先吃了!”
她率先夹了块酱香鸭肉,唇齿留香,顿时胃口大开。
其他人也纷纷拿起银箸。
酒过三巡,他们吃了多少鹿白不知道,但她是真饿了,胡吃海塞大吃一通。
她一开始还稍微注意一下形象,吃到最后兴致上头,一边晃着双脚一边探长胳膊去夹菜。
有一道糖醋鸡丝鲈鱼离她甚远。她对面就是景殃,菜肴离他最近。
她够了半天够不着,眼巴巴地瞅着景殃。
半晌,景殃都低着头,仿佛是瞎了。
鹿白不得不轻咳一声:“景无晏。”
景殃悠悠抬眼,像是终于发现了她的目光,不解道:
“郡主?”
鹿白可怜兮兮地指了指鲈鱼碟盘:“我……够不着。”
“原来郡主没吃饱,那直说便是。”
景殃体贴地把菜碟端到她面前,散漫地拖腔道:“郡主,够不着就及时说,知道吗?我们又不跟你抢,万一让郡主因为吃不饱而长不高,那就是臣的过失了。”
“……”
她不就是假装没看见他在座位旁边留的那杯桂花清茶吗!
他二十几岁的人了,有必要这么计较吗!
鹿白趁无人看见,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景殃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唇角微弯,瞧着心情颇为愉悦。
鹿白不再理他,专心扒饭,中途抽空往周围扫了眼。
然后发现他们三人居然都放下了银箸,正在闲聊。
真的没人跟她抢!
原来他们只是来喝酒交友的!
就她是真的来吃饭的!
她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丝尴尬,缓缓放下银箸,看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心里非常痛惜:
“谢谢招待,我吃饱了。”
宋延撸着不知何时又跑回来的白猫,好心问道:
“真的吗?”
景殃又把他左右手边的两道热肴碟端到她面前,善解人意道:
“郡主莫要腼腆,反正宵禁还早,你还能多吃两口。”
裴焕看着她,附和道:“是的。”
“那……好吧。”
鹿白顺从地重新拿起银箸,夹了几块绿豆酥,乖巧道: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是吧。”
皇宫的膳吃多了,外面的菜肴就显得更美味。
“……”
他们真的没想到鹿白还能继续吃,又重新倒上了酒,一边浅酌一边打发时间。
一时间,视线不知道放哪,于是他们三人都看向她,盯着小姑娘吃糕点。
鹿白被盯得不自在,想起墨竹在她耳边叨叨的八卦,没话找话道:
“听闻最近裴府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平了,裴公子可有中意的?若有的话,我可以让父皇给你赐婚。”
裴焕摇头:“裴某暂时未觅得良缘。”
鹿白吃绿豆酥的动作一顿。
她缓缓偏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下裴焕的模样。
他的面相是极为清越的,眉骨隽永,下颌偏瘦,嘴唇是饱满的淡粉色。五官带着官场文人特有的风骨与沉稳。
但偏偏他身型较高,拥有及冠后男子才有的力量感,体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舒适。
蓦地,鹿白脑海里划过一道灵光。
一个大胆又靠谱的想法突然成型。
说起来……她最好的姐妹,边朝月,不正好是年后回京?
她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起裴焕,用挑剔的眼光把他观察了一遍。
从发型到脸,再到宽肩窄腰的身材,再到穿着锦裤的小腿,最后是衣着配饰。
思及裴焕与边朝月年龄的适配度,鹿白看他的目光炽热起来。
裴焕倒茶的手定在空中,无奈地道:
“郡主,你看我作甚?”
他这句话,让包厢其他两人的视线都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