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背后黑衣人的力气渐渐变小。
鹿白松了松手腕,却发现动是能动,却挣脱不开。
他良久未开口,像是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他突然松开手,用锦被蒙住她的脑袋。
鹿白视野顿时黢黑,她拽开锦被,抬头看去,却只见到窗外远远离开的黑色斗篷背影。
她盯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许久,缓缓皱起眉。
他这是……不想被自己看见脸?
为何?
难道是……
熟人?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个剧情了嘻嘻
第97章
鹿白思索到这个可能, 总感觉脑海像是被打通,一个想法模模糊糊地闪过。
但没有等她抓住,那个想法就转瞬即逝。
等她再度去思考, 已然没了头绪。
鹿白将疑惑压在心底, 点开油灯走下床榻, 小心翼翼地戳了下案几上的包袱。
……无事发生。
她一把将包袱打开——
里面放着满当当的罕见笔墨纸砚,东郦各地特色墨宝纸笺都有, 洛水的尤其多。
那黑衣杀神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知道她想查什么, 特意收集了墨宝纸笺来暗地里助她,只是自身不方便现身?
鹿白被巨大的惊喜包围住, 顾不上考虑神秘的黑衣权臣到底是谁,坐在案牍边拿出叛国文书,对照着这文书使用的墨宝和纸笺, 一个个核对到深夜。
直到子时过半, 她将所有墨宝和纸笺都核对完,熬的眼眶通红头昏脑胀, 不得不面对一个挫败的现实——
这叛国文书所用的墨宝只是洛水的一种普通笔墨,包袱里有同样的墨宝, 但却没有任何值得深究之处。
至于这叛国书用的纸笺就更普通了——洛水地域一种很粗糙的纸张, 纸叶较厚,质量却不算好,隐隐透光,不怎么着墨。
鹿白将满桌的笔墨纸砚放回包袱,颓然地趴在桌上,长长叹口气。
奇怪。
难不成爹爹是真的叛国了?
不对。
这不可能。
一定是她有哪里没发现的。
鹿白又将叛国文书上的语句措辞读了一遍, 眉头深深皱起。
到底是遗漏了何处?
这个问题让鹿白思考得心神不宁。
她感觉有些睡不着了, 干脆收起叛国文书, 开始处理公主府内务。
这才发现,昨日公主府被递了了七八封拜帖,全都来自于楚宁王府。
拜帖全都出自一人之手,落款凌厉大气,署名写着两个字:
无晏。
拜帖的时间也很规律,从她回到公主府不久,他也抓住诸多刺客活口回了楚宁王府。但没着急处理这些人,而是每隔半个时辰就递来一封拜帖。
落款署名下方就是拜帖时间,每隔半个时辰格外准时。
鹿白在昏黄油灯下盯着这个名字出神。
因为她谢绝来客,又不允许景殃跳窗,所以他没等到她回帖,一直递来七八封,到晚膳了才停下。
但她昨日生他的气,沉浸在事业中,忘记看拜帖了。
鹿白心绪复杂,慢慢磨墨提笔准备回复拜帖,笔尖悬在信上,半晌却不知道说什么。
白日里,她腰侧被他揉摁的触感再次浮现出来。
景殃不知道她喜欢他,所以没有任何异样的心思。
但她有。
她受不住他这样撩拨,稍稍有点肢体接触都能让她面红耳赤。
看到这些拜帖之后,压着的委屈的情绪顿时有了突破口。
如水流一般,源源不断地汩汩冒出。
最终,鹿白一个字都没有回,将拜帖放回原处。
下人明日一早起来上值,看见这些拜帖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公主不见客,要将拜帖原封还回去。
-
……
梦里,这是一个香薰味很浓的厢房。
景殃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警惕打量四周,发现有些像风月楼的厢房。
他嗅到外侧走道浓重的血腥味,浑身绷紧,正欲拔剑,忽然发现右臂麻木不已、全身力气几乎消失殆尽。
不知为何,明明力气消失,他却要全身都绷紧撑着。
忽然,下方动了动。
他猛地低头,赫然发现榻上还有个人。
此人躺在他身下,一头青丝如瀑披散开来,几缕头发绕在他指尖上。似是察觉了他的注视,她扬起一张瓷白清透的小脸,神态娇憨可怜,噙着泪意的眼眸湿湿红红地望着他。
是……宁蕖公主的脸。
景殃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
他正睡在楚宁王府的卧房里。
窗外,天边露出浅浅鱼肚白,幽绿竹林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尚未到上值时间,王府里没什么人,一片寂静。
昨晚他料理那些活捉的刺客,半夜过半才睡下。现在突然惊醒,估计只睡了两三个时辰。
景殃揉了揉额头,回忆起方才的梦,想到梦里那张脸,莫名在早春的时节感到几分燥热。
他皱了皱眉,掀开锦被起身,走到净室里,在清晨沐了一次浴。
微凉的水顺着头发、肩膀、沿着坚实的肌理线条流下来,砸在净室地面上。
景殃闭上眸,任由凉水淌过皮肤。
莫名其妙的,怎么就成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他瞒她这么多,若是被她知道了……
景殃打住思维,快速沐浴完毕,擦干净水珠,走出净室。
-
西市风月楼被一群黑衣死士、刺客闯入的事情在京城中迅速发酵。
近两年,东郦常有动荡,这种事情不算罕见。若不是因为被追杀的是楚宁王,众人根本不会过多关注。
至于楚宁王当时怀里的那个小姑娘,被人理所当然地当成是他的追求者而忽略了。
就在京城百姓、朝廷臣子都以为这又是一桩无疾而终的案件时,楚宁王突然有了动作。
他直接在早朝时间闯进金銮殿,在昭和帝装瞎的视线中,公然告发了广南王。
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广南王!”
“广南王爷久不闻朝政,楚宁王怎会与他结怨啊!”
“不会殃及我们吧……”
广南王并不上朝,所以众人看不到他的脸色。
景殃也不在意众人眼神,拿出一沓书信和证据,冷道:
“两年前破坏冬猎场围栏,与诸多朝臣结党营私、派卫氏的死士混入太子殿下的侍卫队中,联合朝中佞臣杀害太子。本王回京当天,宁蕖公主十七岁生辰时,命令女属下扮作宫女企图重伤公主殿下。昨日,本王去青杏街品尝春杏流觞宴,却遭到下毒的酒已经西戎软弗散,并遭遇数名黑衣死士暗卫的袭杀。”
他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淡漠地看了眼广南王党派的官员发白的脸色,冷笑道:
“诸位,这就是你们认为的……好人?”
他这一席话仿佛火|药弹,将整个朝堂给炸得七荤八素。
众人震惊到无声,艰难地理解着这番话的含义,但没等他们消化完,景殃就径直离开了金銮殿。
他来上朝只有一个目的——揭露出广南王这位隐藏老狐狸的真面目,彻底把他的伪装面皮给撕开。
然后,通过朝廷上这些人的嘴,传到整个京城里。
景殃这一举动效果很好。
鹿白在他刚刚离开皇宫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如她所料,昨日刺客是广南王的人。
只是不知,卫祁光现在会有什么反应。
听说昨晚卫祁光去了京城外郊考察田庄铺子,他手腕很强,既然亲自去一趟就说明十有八|九是看中了巨额利润,现在大抵不在京城内。
一旦被他听到他爹做的那些事……
鹿白不忍心再想下去,思绪再次回到景殃身上。
现在看来,那些人恐怕不全是冲着景殃来的。
或许,她也是捎带。
如果没有景殃,她一定会被那些刺客给捉住,景殃也算是变相地保护了她。
但……但这不代表她就能任由他摸了!
鹿白唤来管事下人,道:“那些拜帖还给楚宁王府了吗?”
下人恭敬道:“公主,方才就还了,待楚宁王下朝回来就能看到。”
鹿白点了点头,待下人离开卧房,喃喃道:
“还了……就好。”
“还了就好?”
卧房窗边突然传来一道男子声音。
鹿白吓了一跳,扭头就看到景殃从窗户翻进来,身姿矫健、动作流畅,颇有几分轻车熟路。
“你干什么!”
鹿白站起身,皱眉看着他:“不是说了不要从窗户进来吗!你又这样。”
“我来找你的。”
景殃走到她面前,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开口欲要解释。
鹿白一个激灵,下意识想甩开。
景殃立刻微微用力,上前一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没让她有更多动作。
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僵持。
景殃浓密的长睫垂下,浅淡瞳眸定定地落在她身上,里面沉淀着某种情绪,道:
“公主,你将拜帖原封还回来,我走不得正门,所以不得不翻窗进来。你别甩开我,先听我说完。”
鹿白慢慢吐出口气:“你说吧。”
“抱歉。”
景殃看着她:“锦芜,对不住,昨日冒犯了你。我给你道歉。别生气了。”
说到最后,他微微松开了手,像是服软。
鹿白有些震惊地睁大眼睛,片刻后平静下来,道:
“你为何道歉?哪里冒犯我?”
“昨日,风月楼。”
景殃顿了下,眸里带着几分幽色:“碰了你。腰。为这个道歉。”
鹿白咬了下唇,有些愤恨泄气道:
“我没有因为这个生你气。”
景殃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那你为何退回我的拜帖?”
鹿白看着他的桃花眸,没说话。
为什么生气?生气他碰了她的腰之后却没有给个交代、解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冷淡模样。生气他对这个行为毫不在意。
而不是生气“他碰她”这个举动本身。
她不排斥他的触碰。
“……罢了,你下次别再这样就行了。”
鹿白小声说完就立刻转移话题,道:“你今早突然上朝,公然对广南王发难,接下来他定然要反击。这回,你跟他的矛盾算是彻底搬到台面上。他不会放过你,你还会有更多危险的,记得……”
“阿锦。”
景殃忽然上前一步,把距离缩得只剩半步,缓缓抬手覆在她的脸颊上,指腹上下摩挲,用了几分力道,将她的尖尖下巴固定在自己掌心里。
像是不允许她擅自撇头,逃避视线。
他垂下眼帘,直勾勾看着她玻璃珠一样清澈剔透的乌眸,低道:
“为什么生气?”
第98章
鹿白感觉自己从脸颊到脖颈都不自在起来, 想偏开头。
他掌心有战场留下的风沙刀痕感,粗粝、不光滑,但宽大而温热, 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掌控欲。
鹿白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先把手放开。”
景殃闻言收回了手, 眸光依旧锁着她:
“为什么生气。”
他怎么较真了……
“因为, 因为你的态度太伤人了。我知道当时情况紧急,但刺客离开后你也……”
鹿白顿了下, 闷声道:“你也那种态度。对我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
景殃蹙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还不是因为……”
因为她喜欢他啊, 所以会把每个回应记在心上。
“因为,反正就那样, 我想多了。这事就当过去了。”
鹿白搪塞过去,看向他的右臂,道:
“你伤势如何了?”
景殃看着她躲避话题, 半晌, 微微挑了下眉,随口笑道:
“你这是紧张我?”
“是呀。”
鹿白开玩笑似的缓和气氛:“我喜欢景哥哥嘛, 才舍不得你受伤。”
她眉眼精致,唇边带着小梨涡, 嗓音如往常一般又甜又清冷。
似乎缓和了凝滞的气氛。
景殃扯了下唇, 轻哂:“以前怎么没发现鹿妹妹这么会说话。”
鹿白暗松口气,哼道:“你以前还没发现我这么漂亮呢。”
“这倒也是。”
景殃看着她,喉音忽然顿了下,道:
“只限这一次。以后不要乱开玩笑。”
鹿白讷讷,急促的慌乱涌上来:
“知道,我说着玩的。你伤口要紧吗?不然我给你涂药吧。”
这句话说完她就后悔了, 但景殃仿佛没察觉她的口不择言, 玩世不恭地撩起衣袖, 坐在案几边道:
“好啊。”
“……”
鹿白只得硬着头皮去取药,在卧房外面磨蹭半天之后慢吞吞回来,走到景殃身旁。
为了掩饰方才的“调戏”,她认认真真地观察他肌理线条清晰的手臂伤口:
“幸好,快结痂了。”
景殃嗯了声,垂眸看着她:
“昨日怀里抱了个人,现在手臂还提不起劲,恐怕尚需恢复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