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看她,扔掉外袍和腰封,迅速道。
褚一和楚宁王府的暗卫不会被绊住太久。
只要能躲过这些死士的搜查,或许能反过来将他们活捉。
既然敢这么找死……那这些人、一个一个、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景殃额头渗出汗水,声线却镇定。他看着她,见她没懂自己的意思,催促道:
“委屈你一下,等会你躲进被子里。”
外侧走道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死士刺客正在接近此处。
鹿白终于隐约意识到他要干什么,心跳顿时乱了一拍,面上有些慌张迟疑,但手上立刻动作起来。
她把头上发簪珠翠等等全都摘下来扔进床底,脱掉绣鞋钻进锦被里,声音有些颤:
“还要我做什么吗?”
景殃将外袍藏进锦被里,又把雪白中衣脱下一半,露出里衣和坚实肌理的肩颈。
他看了看她,闭了闭眸,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倾身覆上来,盖上锦被。
鹿白睁大眼睛,感受到他慢慢贴近,最后停在她一寸之远的地方。
他双腿撑住床榻,没有继续往下压,在两人中间留出了一点距离。
走道上,刺客匆匆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景殃右臂已经失去知觉,浑身力气都要被烈性软弗散给夺去,但支撑的手臂和双腿依旧很稳,身体绷紧,紧紧握着腰间的匕首,时刻注意着门扉外面的动静。
他声音被软弗散灼烧得发哑,附在她耳边道:
“鹿小乖,叫两声。”
鹿白眸里透出几分慌乱和无措,像是受了惊,拨浪鼓似的摇头。
外侧走道上,老鸨声音被其他人拖了下去。
死士脚步即将停在门扉之外。
鹿白小声开口:“你叫。”
景殃沉默了下,忽然伸手往上,从她腰间衣襟里探进去,沿着她柔软腰侧轻轻揉捏起来。
动作很慢,却能感受到几分力道。
鹿白蓦然瞪大眼睛,感受到他粗糙指腹的动作。
她喉咙口险些溢出尖叫,却在最后一刻咬住唇,眼尾晕出一点点红晕。
门扉外面,脚步停下,似乎下一秒就要被踹开。
景殃缓缓呼吸了下,忽然往下凑了凑,鼻尖离得很近,手上加重力道,缓慢地摁压。
鹿白扬起纤细洁白的脖颈,忍不住惊叫一声,嗓音是绵软娇脆的甜意,带着几分生气和嗔怒。
她感觉耳廓有些烫,曲起腿弯往上踢了一下。
景殃喉中闷声一声,身子有一瞬的僵硬,紧绷的手臂险些滑开,随即迅速撑住。
千钧一发,门闩被外面的刺客暴力破开,亮光骤然闯进来,照亮室内这一幕。
数名刺客皆是愣了一下。
景殃背对着他们,只能看到一头凌乱墨发披着,看不清面容和表情。
鹿白把头买进景殃胸膛里,已经分不清楚这方寸间是谁的呼吸。她隐隐有些羞恼,一边偷偷在锦被里使劲去捏景殃的腰侧,一边掐着甜媚嗓子,口中轻轻叫了一声:
“贵人!您轻点!贵人……外面、呜呜呜,外面有人!”
众多刺客有一瞬的停滞,下一秒就反应过来,冷道:
“你们可曾看到一个长相俊美、怀里抱着女子的男人经过?”
景殃紧紧抿唇,一手握紧匕首,另一只手微微用力压了下床榻。
床榻嘎吱一声轻响。
鹿白配合地叫了一声,娇道:
“哪、哪里?……啊贵人,奴家受不住!”
“行了行了,赶紧走,下一间。”
黑衣领头人赶紧摆摆手,数位刺客齐齐退出门外,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仿佛多看一眼都能长针眼。
鹿白心不在焉地啊啊叫着,悄悄从景殃肩上探出头。
没人了?
走了?
第96章
外面脚步声有些嘈杂, 领头黑衣人喊了声停,与众人一起在门外商议起来。
隔壁吱嘎的动静终于停下。
屋里两人似是发现了外面来了不速之客,开始细细簌簌地穿衣裳。
鹿白被困在景殃身下方寸之间, 墨发散了一床, 不敢乱动也不敢停, 一边思考着反击之策一边不甚上心地啊啊哼叫。最后甚至有了经验,一声比一声娇气。
她能感受到, 领头黑衣人就站在门外, 一只手放在门扉的握把上。
看似没有进来,但一旦他们这间屋子有异样, 外面的数位黑衣死士就能发现。
鹿白悄悄看了景殃一眼。
他的面孔离她很近,鼻尖就停在她几指之外,额间依旧带着薄薄的汗, 看不出血色的手臂正在缓慢恢复。
霸烈的软弗散毒性要开始散去了。
鹿白想起这些人进来之前景殃做的事情, 被中断的氛围再次浮现出来。
一股羞赧的热气从她耳尖一直蔓延到面颊上,即而变成温热呼吸散发而出, 与景殃的一起。
随即,被打断的愠怒情绪与之一同冒出来, 无法遏制地扩大。
鹿白忍不住伸出拳头捶了下景殃的胸膛, 触感比她想象的还要坚硬。她压着声音,薄怒道:
“你刚刚干嘛突然捏我!”
等了许久,却没等来景殃的回答。
鹿白打量着他,却见景殃的脸偏向一侧,微微闭着眸,浑身比刚才更加绷紧。
她这才发现景殃从刚才到现在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甚久未动, 也未开口。
“怎么了?”
鹿白声音压得更低, 见他喉结动了动, 仍不开口,有些着急的凑上去看他手臂:
“伤口在结痂,难道是毒性又开始扩散了?不对啊,应该快好了啊……”
“无事。”
景殃睁开眼睛,眸色有些深,嗓音带着淡淡哑意。他撑了下床榻翻身坐起,用匕首右臂上划出伤口,挤出黑血来。
他刚刚恢复了些力气,开始粗暴地处理右臂伤势。
鹿白蹙眉看着他,弄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她坐起身正欲询问,景殃忽然低着眸说道:
“伤口有毒,你离我远些。”
他沾上软弗散尚且如此,她这样半吊子功夫,只要碰一下它就会力气尽失。
鹿白乖乖坐在床榻上不动了。
她看着他只穿雪白中衣坐在她对面,锦被盖了一半身体,而自己也是一身零乱的样子,外裳都被蹭掉了一半,倏地感到几分尴尬。
鹿白把衣裳往里拢了拢,心里仍有脾气,别扭小声道:“你快点穿上外袍。”
景殃应了声,依旧垂眸处理伤势。
鹿白试探地伸出手:“我帮你包扎吧?”
景殃左手一顿,避开她,道:“不必。你先穿好衣裳。”
……这是怎么了?
鹿白心里疑惑渐浓。
她打量着他,见他仍然冷淡模样,面上无甚异色,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
“你怎么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臭脸?你捏我我都没跟你计较!我知道你有脾气,但你有脾气也别对着我发,又不是我给你下毒还追杀你。”
景殃处理伤口的动作彻底顿住。
“没对你发脾气。”
景殃直接把绷带扔掉,拎起外袍穿上,坐在床榻边,垂眸扣上腰封,正欲开口说什么,厢房窗侧突然传来叩击声。
两人同时往另一侧窗户看去。
下一秒,褚一从外侧将窗户打开,纵身跃进来,后面带着数名暗卫。
褚一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这两个人,假装没感受到房里残留的微妙旖旎,抱拳道:
“属下中途遭遇截杀,救主来迟,望公主和王爷赎罪。”
景殃站起身,理了一下外袍,冷道:“活捉。活捉不了的一律格杀。”
“是!”
数位暗卫推开门,闪身出去。
瞬息之间,走道上传来激烈无比的打斗声,利刃噗嗤刺中的声音不绝于耳。
褚一也闪身离开,走到一半又退了回来,从怀里拿出药瓶放在案几上,道:
“非软弗散解药,不过此药可解万毒,应当有用。”
说罢他闪身离去。
景殃收了药瓶,淡淡看向鹿白,道:“我送你回去。”
鹿白看着他神情平淡的脸,压下来的隐怒再次腾升出来,她转身往外走去,平淡道:
“多谢,不必你操心。我现在通知琼枝,让她来接我。”
她挥笔写了张字条,唤来风月楼的信鸽,绑上字条把它放飞。
半炷香后,琼枝匆匆赶到,抱拳行了一礼,带着鹿白离开风月楼。
鹿白走前回头看了眼,撞上景殃神情未变却微微幽深的眼神。
她立刻收回视线,抿了下唇,被琼枝抱着跳窗离开。
厢房一时间变得空荡,床榻一片杂乱,珠翠收拾仍在床底没有收拾。
外侧走道打斗愈发激烈,鲜血顺着门缝流进来。
景殃将床底珠翠捡起,一眨不眨地看着片刻,忽然紧紧攥住拳头,闭了闭眼,喉结缓缓滚动。
面上的冷静在一瞬间尽数失去。
从死士刺客撞开门扉而入的那一刻,从她抬起脖颈、曲起腿弯、嗓音响起的那一刻,他就察觉到了身体变化。
一些过分明显的反应变得不容忽视。
直到现在,它都在提醒着他那强烈的存在感。
他竟然,那样地不由自主。
那可是他认识了三载的小妹妹,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未动,他呼吸平稳,他眼神冷淡。
——装的,假的,他故意遮掩的。
景殃单手撑住案几,手背直至手臂上暴起寸寸青筋,脉络清晰如山峦起伏。
他缓缓呼吸着,片刻后,放松力气让青筋消失下去。
一些事实再次展开在他面前,一遍一遍地提醒他,让他彻底意识到——
她是个长大的妙龄姑娘了。
不是那个小豆芽菜,不是一途平川,不是矮得像豆丁。
是个真真切切的、长大的美人。
景殃忽而想起方才她回头看他时的那双眼眸。
清澈温软、剔透宛如黑琉璃珠,却又隐隐带着婉拒和疏离,不会像从前那样追着他索要一个解释。
好像,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他做什么都不是很重要。
景殃又想起他隐瞒她自己黑衣权臣的身份。
朝廷神秘的黑衣杀神是他,但他没料到小姑娘一直在寻找,对他的另一层身份毫无察觉。
周遭打杀声弱了下去,厢房极为安静。
景殃攥紧手中发簪珠翠,尖端刺中掌心带来隐痛,久违的感觉有点棘手。
仿佛……有什么事情发展要超出控制。
-
鹿白回到公主府,越想越是气闷。
他就那样突兀地去摁她的腰,完了还不给个解释,一副冷淡至极的样子,虽然她能理解他是想混过黑衣刺客的耳目,但他最后一个交代也不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她又不是布娃娃,随便他来回摆弄!
鹿白生气地走来走去,最后告诉护卫和下人今日谢绝一切来客,转身去书房奋斗事业。
她要把景殃这个人给忘到脑后!
他不给她道歉,她是绝不会再理他了。
除非……除非他给她也叫几声。
哼。
鹿白处理了下公主府内务,其他时间都埋头于叛国文书的研究。
这封信使用的墨宝她大概有头绪,是洛水地域常见的墨,只是即使是洛水常用的墨也有数十种,时间过去太久,墨和纸笺都已经泛黄,具体的种类她分辨不出。
除非手头上有类似的墨,她得照着写一遍才能真正知道用的哪种墨。
这叛国信用的纸笺她更是了无头绪,只能先找出墨,然后再找具体的纸笺种类。
鹿白伏案点灯到深夜,直到困倦了才将油灯熄灭,好好沐浴一番之后躺到床上。
头沾枕头,困意却渐渐消散。
她在黑夜中闭着眸,思维却因为白日的事情而异常清醒,烦躁地翻来覆去好一会,睡意终于酝酿出来。
她不再动弹,渐渐沉睡。
就在鹿白即将睡着的时候,窗边隐隐有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
有人夜袭公主府?!
难道是白天的刺客,想要杀掉她,于是半夜过来?
鹿白骤然清醒,背后渗出冷汗,闭着眼睛,仔细听着动静。
微弱到近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踏进室内,走到案几旁边,定住不动。
……这是在干什么?
鹿白悄悄睁开一条眼缝。
只见案几边一个黑衣蒙面男子背对着她,身上披着斗篷,遮住了身形,看不出胖瘦。
黑衣人轻轻往案几上放了一个包袱。
鹿白眯了眯眼,仔细看了看。
这人……怎么那么像朝堂上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黑衣人?
不对,他就是!
他来放了什么东西?
鹿白悄悄把眼睛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暗中背对着她的那道身影,模模糊糊地发现那个黑衣杀神没有围住眼睛!
她瞬间做了个决定,悄悄紧绷身体,默默积蓄力量。
黑衣人放下包袱,无声走到窗边,正欲翻窗离去。
鹿白猛地从床上弹起,伸手抓向他蒙住脸庞的面巾!
她速度极快,但黑衣男子更快,身形一闪撤到她身后,握住她双手反拧在背后。
男子力道很大,站在后方钳住她,不让她转头。
鹿白双手被抓在背后,长发垂下来挡住两颊,面对着面前地板动弹不得。
想到自己躬身撅着屁股背对着他,她蓦地感觉几分尴尬和恼火。
“你是谁!”
她挣扎起来,本来就不好的心情雪上加霜,冷道:
“原本我以为你帮我爹爹立墓碑,定是个好人,但没想到你如此遮遮掩掩。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