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尔屿【完结+番外】
时间:2023-02-21 15:02:40

  她平常被霍澹宠惯了,遇到急事胆子便大了起来,从霍澹手中夺下奏折,逼着他回答。
  霍澹捏捏眉心,一手烦闷地搭在龙椅上,“朕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什么药。阿婳的兄长到了京城,他与阿婳最亲,至亲之人往往是最熟的,他说赵婳确乎是他妹妹,那我们眼前的人,十之八九就是那位从小长在刺史府的赵家大小姐。”
  “朕记得阿婳曾跟朕讲过一个话本故事。一位名叫吴有的姑娘遇难昏迷,醒来后性情大变,做了好些奇怪的事,说了好些奇怪不着边际的话,执意要与刚中了进士的未婚夫婿断个干干净净,街坊邻里都说这吴姑娘得了失心疯,这般好的姻缘怎会自断?后来那中了进士的男子贪财恋权,家暴妻女,鱼肉乡里,最后被朝廷查了,判了死罪,女眷成了官.妓,这时之前那群说吴姑娘不是的邻里又纷纷夸她识人准,免了一劫。其实这吴姑娘是十年以后的吴姑娘,不知怎得就回到了未出阁时。”
  “还有这话本!”霍岚既惊讶又生气,嘴巴瘪起,不悦道:“阿婳居然没同我讲过!”
  霍澹蹙眉,“你就知道一天天玩,没听出来这话本里另有玄机?我们认识的阿婳跟赵玉成认识的赵婳不是同一人。”
  霍岚不敢相信,这也太话本了。
  但是她仔细将皇兄的话嚼了嚼,恍然大悟,“阿婳这是在告诉我们,她是多年以后的赵婳?”
  霍澹道:“不见得,阿婳的性子就不像是刺史家千金的性子。”
  她讲了这么一个故事,怕是借此言彼,在试探他,告诉他。
  霍澹本是快忘了这个故事,但阿婳醒来以后他总觉哪里不对劲,忽地又想起阿婳曾跟他说的这稀奇故事。
  阿婳模样未变,但给他的感觉就不是他所熟悉的女子。
  故而,他对“赵婳”的真实身份有了怀疑,一次又一次找熟悉她的人确认他的猜想。
  他约莫是没猜错。
  “稀奇,太稀奇了!这比话本里讲的还要精彩!”霍岚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能遇上这事,不禁感叹。
  “……”
  霍澹瞧见妹妹这副欣喜的模样,沉着脸将人赶出了思政殿。
  翌日早朝。
  霍澹当着众位百官的面,宣布复用张焱,任命张焱为参知政事。
  自先帝登基起,便废除了左右丞相制度,自此丞相只有一位,那便是许湛。
  如今许湛为右相,张焱任左相,霍澹如此做法,无疑是在削许湛的权。
  下朝后众位百官议纷纷。
  户部的韩尚书搅了搅碗中的饽讬,道:“张焱,翰林学士出生,历任三代君王。当初陛下罢黜张参知时我就不同意,尽管上书了无数遍,但还是抵不过陛下的一意孤行,如今陛下想通了,复用张参知,可谓是喜事一件。”
  礼部的龚尚书看热闹不嫌事大,道:“这些年都是许相一家独大,他又是太后亲兄长,陛下这般不给他面子,他心里的怨言定是不少。方才我就瞧着许相脸色铁青,出紫宸殿往永安宫方向去了,连这早食都没来吃。”
  工部尚书韦仲旌道:“之前任营缮清吏司郎中时我便听过张参知的名号,可惜当时官位低,没能与张大人有交集。比起许相,张参知更懂民情。”
  兵部尚书最有发言权,道:“许相,本就是武将,哪懂这治官之道。以前在军中时,我与许相有几分交集,不是我在背后乱嚼许相舌根啊,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许相野心太大,危险,危险啊。”
  另一桌的姜国公和清远侯听在耳中,心照不宣笑了笑。
  ===
  且说这边,许湛憋了一肚子气,去了永安宫找许太后。
  小炉子上的水烧开了,咕噜咕噜冒泡。
  许太后为许湛斟了杯茶递过去,“发生了何事,兄长这般生气?”
  接过茶,许湛脸色铁青,道:“小皇帝不知从哪里将张焱请回了京城,今日早朝小皇帝复用张焱。咱们好不容易将张焱赶出京城,如今回来官复原职,咱们以前罢黜他简直像个笑话一样。这小皇帝不知何时背着咱们寻到了张焱,很早就开始谋划此事。”
  许湛越说越生气,“砰”的一声将茶杯放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手,惹得他更加不快。
  “这些年,他在你我跟前装傻,对你是恭敬有加又言听计从,有时候驳了你的意,就将此事推到严庆身上,可把你我骗得团团转!再这么发展下去,小皇帝下一步对付的不是傅家,便是咱们许家。”许湛摊手道。
  许太后皱眉,“近段时间皇帝越来越坐不住,长大了,翅膀硬了。张焱不过是位文臣,还能掀起大浪来不成?兄长曾是镇国大将军,过命的兄弟不在少数,皆分散在朝廷各处,皇帝除了支羽林军,什么也没有。论兵力,皇帝不敌我们,况且哀家的寿诞将至,皇帝不敢在此时对许家下手。为今之计是让咱们的人怀上龙嗣,明嫣那丫头是指望不上了,若是她能怀上,早就怀了,还能留皇帝活到今日?”
  “那叫赵婳的琴师哀家瞧着有几分可能,只要不是傅家的人怀上龙嗣,一切都好办,以后辅政的还是咱们许家。这刚出生的孩子,可比小皇帝好拿捏得多。”
  许湛听后不由叹气,“这么些年都忍了,也不及这一时。”
  若不是怕背上弑君、谋朝篡位的千古骂名,他早就率兵扫平了这皇城。
  许氏兄妹没有料到的是,他们还来得及将赵婳归为自己人,皇帝就将她送出了宫去。
  许太后气得晚膳一口没吃,反倒是许明嫣,从未有一日像今天这般开心,连赏了身边四位嘴甜的宫女。
  张焱的宅子定下来了,但还未正式搬进去,“赵婳”从宫中出来便跟兄长暂时在客栈住下。
  “赵婳”没想到皇帝这般爽快,兄长提后不久她就如愿出了宫。
  “小姐说走就走,再怎么也应该带上丹红一起,这段日子丹红不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都清瘦了。”丹红这次跟着赵玉成一同进京,本想在沿路碰碰运气,看能否寻到赵婳的踪迹,没想到在赵婳就在京城,主仆两人许久未见,丹红高兴地热泪盈眶,“奴婢听公子说姑娘近来心绪不宁,姑娘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赵婳”摇头,丹红是她的贴身婢女,对她最为忠心。
  当初丹红劝她不要轻信秦介的三言两语,可她当时不知被秦介灌了什么迷药,任谁劝也不听,如今再回想往事,“赵婳”悔不当初。
  她拭去丹红眼角的泪,“无事。许久未见你了,我高兴。”
  丹红吸吸鼻子,道:“小姐,今后别再一人了,你要去哪,就让奴婢跟着你一起。”
  “赵婳”沉默片刻,应了下来,“不过我最近情绪不好,性情大变,跟从前很不一样,以后你若发现不必大惊小怪。”
  估摸着她报仇以后就该离开了,那位若是继续留在皇宫帮皇帝,身边有个忠心的丫鬟也好,不用为宫里的人是否能用而担心。
  丹红道:“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奴婢都知道。小姐被秦介害成那样,差点丧命河中,性子难免会变,但是您只要一天认丹红当奴婢,奴婢便对小姐忠心不二,不管小姐变成哪样,您永远是丹红的小姐。”
  “赵婳”没忍住,红了眼眶,一滴泪从眼角流出来。
  “赵婳”千方百计出宫,就是为了要找秦介报仇,若是丹红跟着她见到了秦介,一定会跟他拼命。
  秦介就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不想丹红有事。
  “丹红,这些日子我有事要办,你留在客栈,等事情办好后,你想跟着我去哪都行,我绝不拦你。”
  丹红明显有些失落,但还是扬扬唇,笑道:“奴婢都听小姐的。”
  第二日,“赵婳”跟赵玉成扯了个谎,去了街上闲逛。
  秦介在京城,那肯定会去京城繁华的地方,她便在京城繁华之地多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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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
  季扬近段时间被姜子真从卫元祁手中借调出来,他一边带一队羽林军巡查京城,一边在沿路客栈探查外地住店之人,忙得连口热茶也没合上。
  昨日又被皇帝单独叫去,让他先停了手上的事,给他另外安排了件差事——让他暗地里跟踪宫外的“赵婳”,确保她安全。
  日落时分,季扬回宫复差,“赵姑娘今日独自一人在京城逛了一整天,不过在望星阁待的时间最长。赵姑娘约莫是瞒着她兄长出去的,赵公子在赵姑娘身后瞧瞧跟着。”
  望星阁?
  阿婳晕倒的地方。
  可“赵婳”去那地方作甚?
  霍澹琢磨不透。
 
 
第81章 干事业第八十天
  第一日, “赵婳”没有遇见秦介,她没放弃,第二日还是早早就出了客房, 正准备出客栈, 被赵玉成拦下。
  “昨日你作甚去了?今日这般早,怎还要出去?”赵玉成昨天就察觉妹妹有几分不对劲,跟了一下午也没不知她想干什么。
  她去了望星阁, 便在那地坐了一下午。
  “赵婳”若无其事, 盯着绞在一起的手指, 随口扯谎, 道:“阿兄不知,我跟京中一位姑娘有约,昨日等了一天, 那姑娘因家中有事没有赴约。”
  赵玉成太了解他这个妹妹了,她自小就不擅撒谎, 每次骗人都不敢抬头, 一紧张便地不停绞着手指。
  “还跟我撒谎, ”赵玉成伸手抵在二楼栏杆上, 阻了“赵婳”去路,“今日你不坦白,休想离开客栈。”
  “阿兄~”
  “赵婳”扯了扯赵玉成衣袖, 软着声音撒娇道。
  赵玉成:“打住,这招没用了。我还是那句话,今日你不说清楚, 那儿也不许去!”
  以往赵婳冲他撒娇, 赵玉成心软,事事都迁就她, 正因如此,那次他才放赵婳出府去见秦介。
  哪知道这一见便出事了。
  赵婳那次出去就溺水了,险些丧命,昏迷了足足三天三夜。
  见兄长态度强硬,“赵婳”泄气,纠结良久后回屋跟他坦白了。
  “阿兄,我看见秦介了,就在京城。我想亲手报仇。”
  赵玉成听后火冒三丈,一拳砸在桌子上,“什么!那狗东西也在京城!”
  当初秦介把他妹妹害得险些丧命,赵玉成恨不得将秦介扒皮抽筋。
  “我也是前几日才看见的。兄长不用担心,我犯过一次傻,绝不会再傻第二次,我要统统向他讨回来!”
  赵玉成这火气就没消下去,听完她的话更是生气,“你一个姑娘,手无缚鸡之力,你要如何向他讨?他起过一次杀心,有一便有二,你不会武功,也不是他对手,能拿他如何?今日若非我拦住你,你还要瞒着我到何时!”
  “我有办法!”
  “赵婳”反驳,小心翼翼从衣袖中拿出一把小刀,“刺伤他。”
  夺过她手中的削皮刀,赵玉成不知该如何说她。
  从小到大,全家最疼的就是她,赵玉成也将她宠上了天,从未说过一句重话。
  如今他气得慌,却又不敢将话说重了,伤她心。
  忍住怒火,赵玉成道:“先不说你能不能近他身,倘若他用这刀反刺伤了你,这可怎么办?若是他将你带去衙门,反口告你个蓄意谋杀,让官府治你罪,你又该怎么办?”
  阿兄考虑得不无道理,“赵婳”低垂着头,沉默不言。
  “难道就这么算了么?我不甘心。阿兄,我不甘心。”她失落道。
  赵玉成自小就见不得妹妹受委屈,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秦介。
  “打打杀杀这种事,让你阿兄我来。”
  “赵婳”闻声抬头,满目欣喜。
  “这般说,莫不是阿兄已有计策?”
  ===
  “赵婳”如愿出了客栈,只不过赵玉成在她身后悄悄跟着。
  两兄妹皆不知道,腰间配了把剑的季扬在两人一前一后出客栈后紧随其后。
  “赵婳”在街上漫无目的闲逛,路过一家茶楼时无意间瞧见二楼靠近栏杆那桌的熟悉身影。
  秦介端了一杯茶,似乎也发现了楼下的“赵婳”,他勾唇轻轻一笑,端着茶水去了栏杆边。
  敛了眼底的杀戮,加上身上穿的这件一层不染的水墨衣裳,秦介再一次以文弱的模样出现在她眼前。
  依靠在茶楼栏杆边,秦介招呼道:“阿婳,好久不见,上来喝杯茶?”
  “赵婳”下意识摸摸藏在衣袖中的小刀,面不改色踏进茶楼,由小二引着去了二楼。
  “阿婳,上次是我不对,我一想到赵刺史瞧不起我出身,极力反对我们在一起,以为你也看低我,一时着急,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我……我真是该死!”
  秦介一掌砸在脑门,跑到“赵婳”跟前道歉,“阿婳,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赵婳”只觉得恶心,侧身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满脸冷漠。
  秦介故作妥协,收回双手,微笑道:“好,我不碰你。”
  他回到座位上,颓丧着一张脸,道:“阿婳,我来京城就是想某个差事,等有了成就就回益州,向你提亲,这样赵刺史就不会再轻看我了,也能放心将你许配给我。”
  “赵婳”半信半疑,“当真?”
  “当真!阿婳,你就再相信我这一次。”秦介倒了一杯茶递到对面,指尖点了点对面的空位,示意她坐过去,“阿婳,以后我会好好待你,以往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你难道都忘了吗?”
  “赵婳”在秦介对面坐下,心中恍惚一阵,她不谙世事,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被他这三言两语给哄骗了。
  端起茶杯,“赵婳”递到嘴边,轻轻嗅了嗅茶香,抬手间宽大的袖口挡住茶杯,余光却一直落在秦介身上。
  忽地,“赵婳”将这杯中的茶水尽数泼到秦介脸上,趁他手忙脚乱用袖子擦眼睛和脸时,迅速从袖中抽出小刀,直往秦介手臂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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