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瞧见杨医女号脉号了许久,一声不吭,丹红一颗心忽上忽下,着急得不行。
“姑娘脉象平和,已无大碍。”杨医女收了诊脉垫,从药箱中拿出药膏给赵婳换药,“姑娘放心,臣用的这膏药能除疤。”
赵婳淡淡一笑,“有劳。”
身上其他的伤还好,她主要担心额头上的伤口留疤,想到有次她用刀划伤手掌,霍澹托霍岚给了她一罐祛疤的药,不出十日手掌的疤全消了,一丝痕迹也没有。
都是一个太医院的,用的膏药应该没什么区别,赵婳也就没再担心伤口留疤。
屋子里正换着药,谁也不知霍澹会悄无声息进来,连一声通传也没有。
赵婳侧过身去,赶忙将褪至腰间的衣裳穿好,那烟粉色小衣被掩得严严实实。
原主在观音庙里主动往秦介刀尖上撞,心口被刺伤,但所幸伤口不深,未及心脉。
霍澹来时杨医女正在给在给她换药。
感情这事,很玄妙,自从昨夜赵婳答应他后,霍澹就高兴到现在,纵使是熬了个大夜,他现在仍旧精神抖擞,下朝后一刻也没耽搁,直奔怡和殿,就是想第一时间瞧见他的阿婳在作甚,故而适才在殿外高全盛想要通传,被他拦下来。
哪知他视线越过屏风,瞧见她在换药。
霍澹耳根子悄悄红了几分,故作镇静将殿中宫女遣走。
他瞧见杨医女手中拿的药瓶,问道:“除祛疤痕的药可有?”
杨医女将手里的药给霍澹瞧眼,“适才臣已为赵姑娘上了去疤药。”
低头看看这药,霍澹皱了皱眉,嫌弃地将药放回药箱中,“此处没你事了,退下吧。”
杨医女走后,霍澹坐在床沿,动作好不自然。
“上次朕给你的凝肤膏呢?”
他问道,手顺势一伸,赵婳靠在他臂弯。
赵婳:“我放霁华宫了。”
霍澹“嗯”一声,揽着她,道:“待会朕差人去取来。”
赵婳抬眼看他,“杨医女给我用过祛疤的药了,只是味道没有凝肤膏好闻。”
霍澹嫌弃,道:“凝肤膏是朕专程请人调的,杨医女给你用的能比?”
赵婳被他逗笑,这语气还带拉踩,幼稚至极。
眸子里全是她这笑靥如花的模样,霍澹心头微动,鬼使神差握住她放在外面的手,低头凑到她鼻尖,道:“笑甚?”
“笑陛下幼稚,这也要比个高低。”赵婳推开他,谁知下一刻他便又覆了过来。
她哭笑不得,平常还真没见过他这推也推不开的模样,好似今日眼前的人是另外一人。
“那也只对你一人幼稚。”霍澹拢着她肩膀,满眼都是笑意,“朕这般费力不讨好,还不是担心你身上留疤。”
“是是是,多谢陛下。”赵婳笑着,指腹挠了挠他下颌。
她总是这般撩人不自知。
霍澹捉住她乱动的手。
赵婳嗔他一眼,警告他放手,谁知霍澹是松手了,可却是将她手放在唇边轻轻吻后。
“浪荡!”
赵婳说着,但唇角却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
“对了,陛下知道我之前与秦介的事么?”
霍澹不悦蹙眉,一股无名火骤然升气,但是忍了下来,跟秦介有瓜葛的是真正的赵婳,与他眼前的阿婳无关。
“令兄已跟朕说过了。”霍澹本能地将她肩膀揽得更紧,面色黑沉,狠道:“朕已派羽林军缉拿他,他让你受的苦和伤,朕势必让他千倍万倍偿还!”
“那就是还没抓到人喽。”赵婳眉色微动,感觉到一丝不妙,道:“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羽林军这么些日子,竟一无所获,可见他藏得及深。不知兄长给陛下提过没有,那日在观音庙中,秦介以原身性命相要挟,意图换取我爹在益州的厢军兵权,我怀疑这也是秦介当初接近原身的目的。”
霍澹神色微漾,道:“这事令兄倒是没跟朕提及。”
沉思片刻,霍澹又道:“阿婳的意思是秦介背后指示的人是京中官吏,且品级不低?”
他已在京城中派羽林军搜寻秦介下落,可至今没能寻到一丝踪迹。
除了一些王公大臣所住府邸羽林军没搜,街巷角落他们是一处没啦。
京城就这么大地方,秦介还能遁地不成?
秦介这厮恐怕是藏在某府邸中。
“是否是京官尚不知道,但品级不低、野心大是肯定的。我记得秦介好像希望兄长把厢军从益州调到石临县去。”
赵婳从霍澹臂弯直起身子,一反适才与他的腻腻歪歪,正经道:“陛下仔细想想,秦介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他想要的我爹益州那边的厢军。他要厢军作甚?不用我说,陛下如今一想,应当是明白了。”
霍澹眸子深邃,面上瞧不出情绪,她一女子都能想到这点,他岂会连这都不知?
一声冷笑,道不出的轻蔑。
“他们真当以为有了厢军就能直攻皇城,军心不稳可什么也干不成。朕这些年虽然装作软弱糊涂,任许氏和严庆两人摆布,但让百姓心寒的事情却从未做过。赵刺史忠君爱国,他所辖区域中的厢军自是像他这般,秦介背后之人既然打算想益州厢军来攻皇城,那他便也就打过其他州县的主意。”
“至于这石临县,只是个小县城,掀不起风浪,恐怕是那幕后之人想要以石临县为后勤地。”
不足为惧。
霍澹大胆分析,先预设最坏的结果,如此一来,就算是秦介背后指示之人露出水面,他也不会太过惊讶。
“能将手伸出京城,还到了益州如此远的地方,只怕是知道京城里的护城军和羽林军不好对付,转头就去寻了别处。朕猜,这背后之人不是傅钧,因为傅钧手中就有十五万京畿军,大可不必。”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似在想求赵婳夸赞般。
赵婳忍住笑,她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这不值钱的模样,“陛下就这般肯定?万一恰恰就是傅钧呢?陛下不要轻敌哦。”
轻敌是大忌。
第84章 干事业第八三天
赵婳忍住笑,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这不值钱的模样,“陛下就这般肯定?万一恰恰就是傅钧呢?陛下不要轻敌哦。”
“是他也总比是其他人好,朕还是能对付的。”霍澹心中有一杆秤, 拉她靠近几分, 笑道:“阿婳这是在担心朕?”
“……”
赵婳起身推开他,不曾想用力扯住了伤口,疼得她下意识闷哼一声, 蹙眉捂住心口。
霍澹吓得脸都白了, 忙将人拉回榻上坐好, 担心道:“伤口又疼了?”
这段日子赵婳反反复复受伤, 一次比一次严重,看着她伤痕累累,昏迷不醒, 霍澹担心害怕,晚上连觉也不敢睡, 生怕第二天醒来她就扔下他了。
就像八岁那年, 他母妃弃他而去那般。
“是不是伤口扯裂了。”霍澹心急, 手指落到赵婳衣襟, 正欲拨开她外衫看看心口那伤,意识到举止有些过了,在她的瞪眼下慢慢把手收了回来, 急道:“你坐着别动,朕去叫杨医女来瞧瞧。”
赵婳拉住他,“我没事。”
霍澹不敢有半分马虎, 小心翼翼看护她, 不看一眼不放心,“还是瞧瞧吧。”
以往她受伤时, 也没见他这般小心谨慎,赵婳多少有几分不适应,她昨晚不过是回应了他,今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陷入热恋中的男人都这般?
跟霍澹相处有一阵子了,赵婳清楚他性子,若是不亲眼瞧见绝不放心。
她身子如何,她最清楚,霍澹总是小题大做,倘若直接不让杨医女来,他定是听不进去。
赵婳灵机一动,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霍澹正欲叫人,赵婳伸手拦住他,“陛下这是,在担心我?也是难得,我还当真没见过陛下这副模样。”
见他脸上被她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赵婳眨眨眼,语调软了几分,道:“我真没事,那口子又不深,别惊动杨医女。”
霍澹还是第一次见她小鸟依人的模样,以前他总觉得许明嫣在他面前娇滴滴的模样是矫揉造作,一刻也不想多见,可今日阿婳也对他这般,他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原来,阿婳也会对她撒娇。
霍澹嘴角止不住上扬,“好,那朕就听你的。”
他撩了聊衣衫,在她旁边坐下,“阿婳……”
“阿婳!听说你醒了,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霍岚的声音从殿外一路传来,霍澹脸黑了一片,这丫头来得真不是时候。
昨日他去霁华宫告知霍岚,他们认识的阿婳回来了,哪知霍岚今日如此早就来了。
赵婳起身,站到一边去,没再跟霍澹靠太近,问道:“长公主知道咱们的事吗?”
霍澹刚坐下来,跟她相处不过两三句话功夫,便被霍岚这声给突然打断,心中自是不爽,不悦回她,“知道。”
话音刚落,霍岚带着拎着食盒的莲心一前一后进了怡和殿。
“是你最喜欢吃的点心,还有热乎乎的杏仁酪!”霍岚笑道,进来在榻边瞧见霍澹还有几分惊讶,“诶,现在还差小半刻钟辰时,皇兄今日散朝真早。”
赵婳朝霍岚那边去,霍岚大步迎过去,“你身上有伤,快坐着,你我又不是外人。”
扶住她臂膀,霍岚将人带到一边的凳子上坐着,从莲心手中接过食盒,端出奶白奶白热气腾腾的杏仁酪,道:“京城的深秋干冷,喝点热的杏仁酪暖暖。”
赵婳道了声谢,拿起勺子尝了尝。
霍澹面色微沉,赵婳同昭仁聊得来,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搭理他。
以后得让高全盛在殿外死盯着,不准再让昭仁再乱闯进来。
“朕回思政殿处理公务了,”霍澹瞪了霍岚一眼,“你没事少来吵阿婳,她需要静养。”
“整日待在殿中烦闷,长公主一来我还有个能说话的人。”赵婳道。
霍澹轻哼一声,沉着张脸,不满地踏出怡和殿。
待他背影消失在怡和殿,霍岚撇嘴,小声嘟囔,“皇兄真小气。”
皇兄跟阿婳能走到今日,得感谢她,若她不是执意招阿婳进宫,两人不是何时才能相逢,更别提这段时间感情与日俱增。
这背后,她花了不少心思。
这厢,霍澹出怡和殿吩咐高全盛,“找几个嘴巴紧、机灵点的太监,这几日将凤栖宫打理干净。”
高全盛应了下来,心想这即将入住的,估摸着就是里头那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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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光殿。
“凤栖宫?”许明嫣正在屋子里染丹蔻,本来心情还算好,一听宫女说凤栖宫中置办了不少物件,心里顿时不高兴。
冬儿道:“奴婢今日恰巧路过,见好凤栖宫宫门开了条小缝,里面好几名太监在打理,奴婢在宫外听了一耳朵,好像是高全盛突然让他们打理的。”
跪在地上的宫女在给许明嫣涂凤仙花汁水,她心中不快,就朝宫里的人发火,抽手道:“还涂什么涂,都给本宫下去。”
现在高全盛是陛下身边的贴身太监,他的意思,可不就是陛下的意思?
这宫中多久没选秀了,就是现在她也没有听到一丝选秀的消息。
皇帝突然让人将凤栖宫腾出来,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不久后这凤栖宫会迎来它主子。
既然皇帝一时半会不会选秀,那这要住进凤栖宫的女子,必定就是皇帝认识的。
目前,许明嫣能想到的就是那有几分手段的赵婳。
凤栖宫,凤栖宫,光名字就比她这瑶光殿好听白倍。
单一个“凤”字,就让许明嫣气得够呛。
龙凤龙凤,皇帝这不摆明了有要了册立那心机贱人的为皇后的念头?
论出身,她那点比赵婳差?赵婳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琴师而已,也配坐上受万人敬仰的皇后之位?
许明嫣辛辛苦苦忍了五六年,若是赵婳成了妃嫔,她可就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
以前没有赵婳在,她尚且不能得到陛下一次侍寝,现如今陛下要纳赵婳入后宫,她便更没有再入皇帝眼里的机会。
她若没有用处,许太后和许丞相就不会再护她,她必定会成为一颗弃子。
横竖都落到这般窘迫田地了,她还不如主动出击,将她那好姑母、大伯拿捏在手中,让两人不敢动她分毫。
不就是怀上孩子?
这有何难?
她得寻一个能保她性命的男子。
许明嫣扯了个笑,拿起小桌上染丹蔻的小细刷,一点一点描指甲盖上的花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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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赵婳在怡和殿养伤,不得不说霍澹给她用的凝肤膏很管用,她不过才用了三日,额头上的疤淡了许多,想必不出五日,这伤痕就彻底没了。
赵婳醒来后的第二日赵玉成就来宫中探望过,亲眼见她无事,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去。
那天在观音庙阿婳受伤昏迷,赵玉成目睹了陛下失控的模样,恨不得生擒秦介千刀万剐。他已有家室,对男女之间的感情并非一窍不通,当即便猜到了皇帝对阿婳的心思。
京城与益州相距千里,赵玉成起初是不愿意让阿婳进宫的,但这些日子见陛下对阿婳照顾有加,是真心待阿婳好,如此一来,他释然了,便让阿婳在宫中养伤。
这日,霍澹得空,带了伤好了大半的赵婳出宫去了。
马车在一处宅子前停下。
张焱自从授予参知政事一职后,便从客栈搬了出来,这宅子就是他如今的住处。
赵玉成自然也住到了张焱府上。
张焱在书房,一听霍澹来了,忙放下书卷出来相迎,“不知陛下御驾亲临,臣有失远迎。”
霍澹手一抬,扶起正要行礼的张焱,道:“张参知不必多礼,秋日风大天凉,进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