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澹指骨握住书卷,淡声道:“二十二。”
“怎还跟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一样,羞羞答答。”赵婳弯腰,双手曲起搭在霍澹肩上,绸缎般顺滑的黑发从肩膀滑下,散在两边。
霍澹张口欲说话,赵婳指腹落到他唇边。
指腹带着温度,夹杂着衣物的熏香。
赵婳俯身,头往下低,只要再往下一点,鼻尖就能碰到他面颊,偏生她那手指一直抵在他唇边。
霍澹呼吸乱了。
赵婳一脚踏在地上,一脚膝盖跪在榻上,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指腹贴上他唇。
她探身往下,搭在榻肩上的指骨稍微用力,俯身将人往下带。
霍澹手中书本“唰唰”滑下,手肘弯曲,向后撑在榻上,支起整个身子。
“陛下与臣妾皆已成年,陛下如此羞羞答答可不行动的,怎还让姑娘主动。”赵婳唇挪到霍澹耳畔,拱火轻声道:“陛下,你不行。”
霍澹蹙眉,她们那里的人都这样?
赵婳手一松,正欲起身,腰上忽得搭上一只手,迫使她动弹不得。
她身子一僵,瞪眼看向霍澹。
“阿婳是在挑衅朕?”
霍澹手掌放在她腰上,掌心能感受到她微微塌陷的脊弯。
腰上手掌用力将她带下,霍澹一手扣住她后脑勺,探身覆上她柔软细腻的唇瓣。
翻身往下,扣住她后脑勺的手背抵在榻上。
捉住她拍打的手指,霍澹瘦长的指节钻进她指缝中,两人掌心严丝合缝粘在一起。
如幼兽般啃食,一吻毕,霍澹放开赵婳,只见女子带着怒气,幽怨地看着他。
口脂颜色淡许多,她下唇肿了。
霍澹掌心从她手腕一步一步挪向她手肘,唇贴到她面颊,低语道:“朕很受用。”
赵婳使出力气,将他推开,“宫里宫外走了一大圈,出了一身汗,沐浴去了。”
她裹紧中衣,逃似的去了净室,霍澹侧躺在榻上,单手撑头,见她慌忙的背影不觉勾出一抹笑。
抿抿唇,唇间似乎还有她的香甜。
……
再出来时,赵婳裹得严严实实,一声不吭回到床上,跟裹粽子一样把被子裹在身上。
霍澹去净室沐浴,洗完后再回到床边,床上的女子眼睛紧闭,背对着他,似乎是睡着了。
坐在床沿,霍澹重复道:“你我皆是成年人,羞羞答答不可以。”
装睡的赵婳:“……”
霍澹见她不醒,等了片刻,脱鞋躺在床上。
手放在赵婳因侧躺而拱起的被子上。
赵婳往里拱了拱,闷声道:“不行不行,今晚不行。”
霍澹第一次觉得她这人有些耍赖在身上,道:“朕起初可是一句话也没说,今夜之事到底是谁先挑起的?”
赵婳默。
挖坑埋自己。
她恨那该死的胜负欲。
霍澹起身吹了烛灯,一室黑暗。
他回到床上,将赵婳揽到怀中,“朕就抱抱,你不想,就不要。”
今夜他也没那打算。
第93章 干事业第九二天
翌日, 霍澹晨起上朝时赵婳还在睡,他轻手轻脚下床,拿了衣物去外间让高全盛伺候他穿衣。
离开凤栖宫时, 霍澹命宫人晨间干活时不准大喊大叫, 以免吵醒赵婳。
今日早朝无大事发生,霍澹照例过问了礼部以及鸿胪寺少卿许太后寿宴准备的得如何,又询问了傅钧近来京城安防如何。
几人逐一回答后, 没有官吏要上奏, 霍澹便散朝了。
霍澹有事跟张焱说, 便留他去了思政殿。
殿中。
两人在榻上对弈, 霍澹执白棋,张焱执黑棋,开局谁也不让谁, 步步紧追,难合难分。
霍澹手中捻了一枚白棋, 落在角落, 道:“前两日朕收到胡奎递上来的折子, 胡奎向朕请愿, 让朕准他从越州回京城来。”
张焱落子,理了理胡须,道:“臣听人提起, 胡将军好似是臣离京后才自请去了越州。”
“是。朕罢黜你后,数名京官自请离京,正中许氏和宦官严庆下怀, 京城中的风向一边倒, 许湛拉拢不少官吏,那被朕处决的前工部尚书纪永升就是其中一位。”霍澹抿一口茶水, 道:“如今有几位驻守外地的将军愿意回京,因为得知张参知你回来了,他们看到的不再是许氏摄政,宦官分权,他们看到了希望。”
话锋一转,霍澹道:“但是朕不知该让不让他们此刻回京。朕有意让胡奎再等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那时许家气数已尽,对朕造成不了威胁。”
张焱吃了皇帝三枚棋子,将其一一拾走,道:“臣以为,皇上此时还是不要让胡将军归京。皇上暂时先不要轻举妄动,臣刚刚官复原职,紧接着曾经离京的官吏依次回京,潜藏在京中的奸佞之辈见势恐是会警醒,将尾巴藏起,如此一来不好对付。依臣之见,皇上不让诸位将军归京,才是最好的法子,那群人还认为皇上手中无实权,一切还是许湛辅国摄政,让其认为皇上好拿捏摆弄。皇上藏拙,蓄势待发,一旦出手,便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如此一来,只需一次便能肃清毒爪。”
霍澹笑道:“张参知所言极是。朕忍了十来年,也不差这一时。”
===
昨夜霍澹在她身侧,揽着她入睡,赵婳神经紧绷,直到半夜才困得撑不住入睡了,今早到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床上空荡荡,赵婳这才想起他要早朝,不知何时就起了。
“皇上特意吩咐奴婢们不准吵娘娘。”丹红伺候赵婳梳妆,道:“皇上待娘娘真好,体恤娘娘劳累,让娘娘多休息。”
虽然昨夜无事发生,但赵婳一听丹红这话,总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囫囵吃了两块糕点垫肚子,赵婳瞧了眼漏刻,这时辰霍澹应是下朝了。
让厨房装了些点心,赵婳去了趟思政殿。
今日天气不好,凉飕飕的风一阵接着一阵,似乎要下雨。
在宫道上,赵婳遇到独行的季扬脚步匆匆,脸上神色似不不大好。
“季将军。”赵婳叫住岔道上的季扬,季扬见到是她,过来行礼。
“娘娘金安。”
“那套就免了,”赵婳拂手,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季将军如此着急,可是要去思政殿?”
赵婳身旁有随行的几名宫人,季扬神色异样,欲言又止。
挪步去了远处,赵婳低声道:“莫不是鸿胪客馆西州使团出事了?”
季扬摇头,“比这事还要糟糕。是宁王,宁王回了王府。”
皇上事事都和赵贵妃说,所以季扬也没打算瞒住她,便如实说了。
赵婳不解,疑惑道:“宁王不是早就偷偷回京了?皇上知道的。”
“宁王偷偷回京是暂住在某个宅子里,皇上确实知道这事,还让卑职派人在那宅子守着。皇上猜想宁王回京藏着掖着有意在京中部署,如今宁王正大光明回了王府住,恐是他已经将要部署的一切都部署妥善了,”季扬面色不佳,“但是卑职没发现宁王在部署什么。”
赵婳知道季扬一直尽忠职守,便安慰他,“季将军也别多想,万一宁王就没打算提前部署呢?他就是许久没回京城,想早几日回京看看,但又怕皇上知道后责怪,就偷偷回京。”
宁王若真是这般毫无心机,也不会让霍澹担忧许久了。
赵婳这般宽慰,无非是想让季扬不要一味怪自己。
季扬道:“谢娘娘宽心,但是这次是卑职失职,皇上若是责怪,卑职绝无怨言。”
赵婳没再说话,跟季扬一路快步去了思政殿。
===
思政殿。
“你怎来了?”霍澹见到赵婳,有些意外,还以为她醒后会在凤栖宫待着,或是去霁华宫找昭仁一同去鸿胪客馆,“天阴沉着,似要下雨,不宜走动。”
“臣妾给皇上送些糕点来。”赵婳将食盒放在桌上,道:“正巧张参知也在,尝尝凤栖宫厨娘的手艺。”
赵婳依次端到皇帝、张焱、季扬跟前,人人有份。
季扬道了声谢,拿了枚糕点在手中,望向霍澹,大有几分请罪的模样,道:“皇上,卑职有事要禀。”
霍澹挪步到窗边,季扬低声在他耳畔道:“皇上,宁王回王府了。”
霍澹眸色暗了几分,唇角紧抿,道:“朕知道了。七日后就是太后寿宴,宁王是时候露面了,若再无他归京的消息,怕是更会让人起疑。还有其他事要说吗?”
季扬摇头,道:“就这些,没了。”
指腹拨弄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霍澹道:“宁王那边先暂时不应管,如今是要盯紧鸿胪客馆里的西州使团。”
“卑职领旨。”季扬退出思政殿,心里纳闷,皇上怎不责怪他?
难道真如赵贵妃所说?
季扬回宫门当值,走到宫道上,阴沉天突然下起了绵绵小雨。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打在身上带着初冬的凉意。
季扬顶着细雨回去当值,路过御花园时碰巧遇见许明嫣和她的贴身宫女撑伞走在雨中。
“娘娘金安。”季扬路过时低头行礼。
许明嫣闻声,将印花竹骨扇往后挪了挪,目光落在季扬身上,道:“你是……”
她想了想,“你是羽林军,本宫想起来了,你是卫元祁的手下,你叫……叫……”
许明嫣半天没叫出名字,场面有几分尴尬。
“回许贵妃,卑职季扬。”
许明嫣尴尬道:“季将军,本宫想起来了。”
细雨随秋风飘散,许明嫣捏着丝绢,拭去额前的雨滴,道:“季将军正要去当值吗?”
季扬虽见过许明嫣多次,但确是第一次与她谈这么多,破天荒地有几分不知所措,慌忙“嗯”了一声回应。
“正要回去当值。”他道。
秋雨落到季扬肩上,许明嫣伸手,拿了丝绢的手欲停在他肩上。
季扬局促,往后退了一大步。
许明嫣手悬在空中,她讪讪收手,羞赫似低头,道:“季将军甲胄上沾了雨水,还是擦擦吧。”
季扬保持距离,拱手道:“谢娘娘提醒,这雨不算大,卑职一粗人,淋些雨不算什么。”
“初冬的雨凉,淋湿了会染风寒,季将军不可掉以轻心,回去记得喝碗姜汤祛湿暖身。”许明嫣看了他一眼,撑伞从他身边走过。
季扬低头,“恭送娘娘。”
看着那背影,季扬有几分恍惚。
===
瑶光殿。
许明嫣换下被雨水和泥踩脏的衣裳,侧躺在榻上看窗外的雨景。
细雨如丝,绵绵不绝。
许明嫣不在执着于霍澹,她现在需要的是肚子里怀上孩子,至于这孩子是谁的,她不在乎。
一旦有了身孕,许明嫣就能将这腹中的孩子变成霍澹的。
找谁不是找,跟一名皇帝跟前最为效忠的侍卫有染,真的讽刺。
但这又如何,只要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她不在乎这一切。
找季扬,有一点好处,许明嫣能从他口中探出皇帝的行程。
冬儿是许明嫣心腹,许明嫣自然是将计划都告诉了她,让冬儿助自己一臂之力。
这厢,冬儿在一边给许明嫣捶腿,道:“娘娘适才何不将手上的伞送给季将军?单单就留了一句嘱托喝姜汤驱寒的话。”
许明嫣道:“两把伞都是女子之物,且材质和花纹皆非一般宫女所用,季扬拿着太晃眼,一查就能查到瑶光殿。男人嘛,女子三言两语就能把他迷惑得团团转。这关切的叮嘱,定是暖到季扬心坎里去了,勾着吊着,再有几次,本宫就不信他不上钩。”
至于刚被册封,与她平起平坐的赵婳,随她去吧。
都不重要。
为今之计,是她要赶快怀上孩子,将她的好姑母和好大伯拿捏在掌心。
冬儿道:“娘娘倾国倾城,季将军肯定把持不住。”
冬儿很早就跟在许明嫣身侧伺候了,对许明嫣感情深厚忠心耿耿,许太后和许丞相平素多瞧不起她主子,冬儿自然是希望她主子能不受两人的气,打心底里希望这次的计划能成功。
她主子怀上“龙嗣”,好日子在后头!
……
话分两头,且说这边季扬离开思政殿以后霍澹将事情告知殿中的两人。
“臣妾在来思政殿路上遇到的季将军,季将军跟臣妾说了这事,他似乎对没能在宁王偷偷回京寻出些有用消息而自责。”赵婳道。
霍澹蹙眉,“宁王藏得深,岂是说能寻到把柄就能寻到把柄的?朕并没有责怪的他意思。依朕看,现在不是过多关注宁王的时候。宁王既然已经现身京城,倘若他悄悄回来是要会见以往他在朝中的旧臣,部署事情,现如今恐怕早就已经将事情安排了下去,再留人在宁王府外盯着,只会打草惊蛇,惹宁王生疑。”
赵婳觉得在理,道:“臣妾对宁王不了解,但臣妾猜测,宁王在寿宴前后不敢造次。但也说不一定,倘若宁王急坏了,寿宴一过就开始对皇上动手,也不是不可能。宁王常年在南边封地,《异物志》有记载,南边多雨潮湿,瘴气丛生,土地贫瘠荒芜,宁王下次名正言顺回京也不知什么时候,在荒芜的南边封地久居,宁王定然是忍了很久,如果他要反,这次是最好的时机。所以皇上还不能掉以轻心,咱们要防着点,有备无患。”
霍澹沉眸,把目光放到张焱身上,问道:“张参知,你有何见解?”
张焱摸摸三尺长胡须,思忖片刻,道:“老臣以为,贵妃娘娘所言极是,未雨绸缪总比兵临城下好。宁王城府深,亦非一两日,自先帝在世时,两人便斗得你死我活,其心昭昭,皇上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