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之接了,行礼要告退,黛玉随口问道:“棠之你可认字的?”
棠之以为黛玉是怕她会看,赶紧摇头:“只认得自己名字。”
“我如今有时候教她们几个呢,你愿意的话得了空也来凑个热闹。”
黛玉也是觉得上次棠之处理家里的事,是个坚韧有分寸的,她若是喜欢,来学几个字也没什么。
棠之分外惊喜,郑重的叩首谢过黛玉。
倒吓了黛玉一跳:“不过是凑个热闹,哪里要行这样大的礼,改日我教的时候就打发人去唤你。”
林宥并不怎么用丫鬟,他院子里活计不多,棠之也并不是非要守着的。
又道:“若桂之想来,也可以同你轮着过来。”
棠之再三谢过,才拿着纸条匆匆去了。
作者有话说:
感冒了,码不了字。
只能抱着存稿箱不舍的哭。
不过说话算话,晚上还有一更。
第115章 李青河的遗言
◎“姜启,我有两句遗言…”“我没空。”◎
林宥看了纸条, 果然是应了的。
妹妹是不是太好性子了点?日后陈逸会不会觉得这样绵软好欺负?
要不自己替她回绝一次?
想想又觉得自己有点作死,盛圆月啊!几十年一遇的东西,玉儿自然得好好的赏了。
李青河看他在那里自言自语, 小心翼翼的问道:“爷,您可要回信?”
“深更半夜的, 我有那么不矜持么?”
李青河瞪大眼睛眨了眨:“没有!”
“看看你那不真诚的眼神!罢了罢了,明儿给你个好差事, 去萧一那里看看,给他送一窝兔子去, 他家院子里的草实在太多了。”
李青河!!
艰难的咽咽口水:“萧统领?家?”
“对啊, 我问过了,他明天休沐, 你再给他多带点好存放的点心果子,他那点俸禄都花在吃上了, 也不知够不够的, 你再提醒他一下,圣上赏的如果不是刻着内造的东西,都可以拿去当的, 可别没钱买炭过冬。”
“爷…我觉得萧大人寒气逼人的样子,应该不怕冷吧?用不着炭火, 别再给他烤化了。”
“呦,这话明天你给他说去。”
李青河垂头丧气:“我不敢, 您确定我明天能活着进他的府么?”
“恩, 我同他说了你会去,不过你能不能活着出来, 我就管不到了。”
林宥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就让他滚去睡觉了。
第二日林宥嘱咐黛玉出门务必带齐人马后就去当差了。
姜启亦要跟着去的, 一出院子,就见李青河竟然也起来了,晃晃悠悠的过来。
“姜启,我有两句遗言…”
姜启???
“我没空。”
姜启懒得听他发神经,他还要去陈嬷嬷那里拿茶叶点心等物给侯爷带着。
“你这个无情的人!亏得我…”李青河怒了,又觉得没意思。
生无可恋的摆摆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你滚吧。”
姜启看他实在颓废不像装的,想了想又道:“要不你先别死?我晚上回来听你说?”
李青河??!!
姜启当他默认了,转身走了。
徒留李青河于寒风中瑟瑟。
虽说不情愿,可李青河也不敢怠慢的,早早让人备好了东西,又亲自清点了两遍。
也不用旁人的,自己驾着一辆马车哒哒哒的去了萧一的府邸。
一到门口就发现坏了!
萧大人的府邸不管多么萧条,都是个大宅子呀,也不知道他住在哪个院子?自己在这边砰砰砰的敲门,他能否听见?
又害怕敲的声音太大,惹怒了他。
在门口试探性的敲了一阵,果然没有动静。
他又踌躇半天,心一横,跃上了墙头。
萧大人如今也是朝廷命官了,应该遵守王法的吧?总不能见面就把自己宰了。
他想了想又跳回去,抱了两只兔子在怀里。
我是来送礼的!
这么想着果然有底气了点,自墙头跃进府里,果然杂草丛生,树木也没有打理,长得随心所欲。
这还没到春日呢,明年春日,万物新生,这里可就更热闹了。
他自然先奔正院而去。
可刚经过前院,就觉得不对,猛的回头,萧一就在身后三步处,看着他,也不知跟着他多久了。
李青河吓的一跳,赶紧把两只兔子往前一送:
“萧大人,我家侯爷让我来给您送礼!”
“我家侯爷是靖安侯!”
萧一点了点头。
李青河想,没动手就是没事儿了?呼!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嘛!
他两手一松,两只兔子就跑了。
“萧大人,我家侯爷说,您一个人也是无趣,您家草也茂盛,刚好养一窝兔子,它们生的多,又不用费心去养,肉也好吃,我还给您带了一套烤肉架子,你随手就可以抓了烤了吃。”
“哦,对了,您家有水池子吧,它们得喝水的,只要有池子,它们自己就找去了。”
“我刚看了一下您府里,其实只养兔子可惜了,养两只鹿才好,鹿肉冬日里吃锅子最好,也不用怎么费心养,就是生的的不那么快,不过多放养几只也够吃了。”
“您看,要不我回头去我们侯爷园子里给您抓几只?”
李青河没指望萧一能说话,他打算要是他不说,就当他默认了。
可谁知,萧一竟然说话了。
“还有什么?”他问。
“啊?啊?啊!还有一些点心果子…”
李青河话说一半,又觉得不对。
试探性的问:“萧大人,您是问侯爷的园子里还有什么动物?”
萧一点头。
“这个就多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只要长得不那么磕碜的,通通都有。”
“只是您这里就您一个人,有些东西娇贵的很,要好好照顾才行,要不我回去看看哪些不用费心照顾的,肉又格外好吃的,都给您送来?”
说完了又后悔。
哪有官员的府邸散养动物的?房子不都就糟蹋了?成何体统?圣上知道了,会不会治自己一个怂恿之罪?
只好往回描补:“不过萧大人,养多了也不成啊,您这里房子还好好的呢,我瞧着这规模可是伯爵府的规模呀,那些东西又不知道规矩体统,随便哪里都敢住的,给您把房子糟蹋了就太可惜了。”
萧一道:“我不住这些。”
“您不住也不能给这些东西住呀?”
李青河心里苦,让你多嘴,让你讨好,这下好了,这位爷也是执拗的,听风就是雨了。
“帮我转告小公子,谢他好意。”
这是要逐客的意思了。
李青河只好出门把东西都拿了进来,才告退而去。
回去又这么忧愁到晚ᴶˢᴳ上,林宥下值回来,看见他蹲在门口,萎靡沮丧。
姜启在后也看见了,很是惊奇,一天了他竟然还没好的?
那一会儿就听他说说遗言也行。
林宥给了他一脚:“呦,怎么活着回来了呀?”
“侯爷,你怎么很失望的口气…”
“我如今还活着,可是跟死了也差不多了。”
“进来说说。”林宥来了兴致。
“萧一给你下了什么慢性毒不成?”
李青河进去,一五一十的说了,林宥笑的不行。
“你这还真是自作孽,让你整日里嘴贫,这事儿我可管不着,萧一又是个认死理的,八成当真了!”
“侯爷,您当真见死不救?”
林宥笑够了,道:“我如此善良,便给你出个主意吧,你隔几日就去萧一府里,帮他收拾收拾,别弄得臭气熏天就行。”
李青河??!!
“我自掏腰包,给萧大人买一房下人不行吗?”
“你觉得呢?”
李青河…
“爷…我是不是该往好处想?萧大人如果不打死我,或许是在他眼里,我算个人了?”
“我就欣赏你这点,苦中作乐!自欺欺人!甚好!”
李青河爬起来,侯爷是指望不住了,还是回去留点遗言吧。
“爷,姜启借我用用成吗?”
林宥点头:“姜启,跟他去吧,关爱傻子,可积阴德!”
姜启跟着生无可恋的李青河走了,具体什么遗言以后再叙。
先说黛玉那边,一早去了北静王府。
昨儿就得了信儿的齐嬷嬷亲自迎到垂花门。
进了太妃的院子里,只见一个大丫鬟正端着药在廊下,瞧见她,赶紧先行礼。
黛玉蹙眉:“太妃竟要喝药?可是哪里不适?”
急急的进去,果然太妃没有如往日一般起身拉她一起坐,而是有些惫懒的半躺在炕上,屋里已经烧了地龙,温暖如春。
非烟侍奉黛玉解了披风,黛玉才上前要行礼。
“别多礼了,炕上坐。”太妃笑道。
“也不许蹙眉的,我不过是老毛病了,已然好多了,只是身上乏了些。”
“太妃何苦呢!”
“人用五谷杂粮,说到底都是一样的凡夫俗子,哪有不生气的道理?可气过了,就过了,又不是过不去了。”
黛玉起身亲手给她捧了药汤,看太妃服下,才坐。
太妃漱了口又道:“我知你也病了,可又无法去看你,让我看看,可好了?还用药吗?”
“已经好了,黄院判前日还去看过,从前调理的药也可不用了的。”
“那便好。”
太妃指着盘子里的贡橘道:“今年橘子来的早些,你尝尝,有些酸,我吃不得,可兴许你们小姑娘爱这个口味。”
黛玉拿了橘子,自己剥了,待尝了笑道:
“也没那么酸的。”
“你家应当也有,我就不给你了,这个吃多了容易虚火旺盛。”
黛玉笑笑,“我家的甜些,可见是不同树上的故而滋味不同,我明儿送来给太妃,这些我就带走了。”
太妃也不跟她客气,只道:“那你可是亏了的。”
“亏不亏的,都在自己喜欢。”
“这倒是,你向来通透,可如这果子一般,树跟树不同,人与人也不同。”
太妃叹气,哀伤一闪而过。
“太妃…”
“我倒是还好,只是…”太妃勉强笑了笑,她倒不好跟黛玉提水溶的。
黛玉了然:“太妃慈母之心。”
“我只是觉得他太过艰难了些。”太妃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说了。
又说留黛玉用饭,给她留了鱼煮汤。
“让齐嬷嬷带你看鱼去,这些是池子里最漂亮的的了,都捞了出来说给我煮汤,他不知背地里恨了多久忍了多久,还要来哄我,我喝什么汤呢?我又气什么呢?不过是为他伤心,本只想着不求门第不求才情,只求与他好好相守,我将来也好瞑目,可如今就让人这么糟蹋了!”
太妃终忍不住,落了泪来。
第116章 哥哥坦白从宽
◎“御史的折子是有,顾及我也有罢。”◎
黛玉也跟着落泪。
太妃擦了泪, 又笑了:“倒让你跟着了,我原也不这样,兴许是病的, 又容易眼酸。”
黛玉点头:“我知太妃眼酸是疼王爷,旁的人是不配的。”
“这话极对。”太妃赞许的点头。
“你既通透, 什么都看得明白,可玉儿, 你要知道,世间之事各有缘由, 入了你的眼, 进了你的耳,却不必进你的心。”
黛玉点头:“太妃, 我记着了,哥哥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那你眼底郁色可是那日…?”
“到底是为着我, 我才多问这句, 若不是,你也不必勉强,哪日想说了, 都可。”太妃又道。
“竟瞒不过太妃的,不过是那日梦魇了, 梦境真实,醒来耿耿于怀, 今日已经好多了, 太妃别笑我才是。”
“太妃病着呢,可不要再劝我的, 如太妃所说, 道理我都懂得, 梦再真实,也是无稽之谈。”
太妃招手:“过来我这里坐。”
黛玉依言过去,太妃将她揽进怀里,轻轻哼道:“月下星尚在,梦来人不惊,听我低低语,愿你岁岁安…”
哼了两遍才拍拍她的手:“咱们扬州的歌谣,我幼时惊梦,母亲常唱给我听,你可曾听过?这词也不知我记得对不对了。”
黛玉轻轻摇头,她母亲来自京城,想必是不会的。
又有些不舍的将头靠在太妃臂膀上。
“太妃,我好多了,我想,我大概是太有福气了,所以才会一个梦魇就患得患失。”
“我梦里有个姑娘,同我一般曾因母丧无人教导,只得寄人篱下,后来又是父丧,她再无家可归,此后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黛玉其实没有说完,这些还不是最可悲的,最悲的是那个姑娘的表哥,说是跟她心意相通,可后来亦阴差阳错另娶她人,她也于他新婚之夜香消玉殒…
黛玉只觉得那姑娘的表哥实非良配,可姑娘自小同他一处,又无旁人引导规劝,孤苦无依之中将他当成了至亲知己,若是姑娘双亲尚在,是不会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