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罚你抄写十遍《女戒》,禁足一月。”顾准话落。
方才还偷着乐,以为自己逃过此劫的顾晚卿:“……”
让她抄书!还要禁足!
这不比跪半个月祠堂更让她难受么!
就在顾晚卿小脸一苦,想要央求顾准将罚令改回去时。
顾准却是抽身朝门外去,似是终于想起来见卫琛了。
顺便出去,将门外顾晚白兄妹几个训一顿,说他们平日里都纵着顾晚卿,这才将她养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顽劣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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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准让卫琛入书房一叙。
应是想详细了解临州的事。
明日早朝,卫琛便要向陛下递上折子。
今晚他正好在太傅府多逗留些时辰,一来是安抚顾准,在寻机替顾晚卿求求情。
二来也是想向他老人家请教如何写这述职的折子。
顾晚卿出了书房后,与卫琛照了面,神色恹恹,欲言又止。
随后她便被大管事送回寒香苑,正式开始禁足。
一个月内,抄写十遍《女戒》,不得离开院子半步。
后来过了一日,袁氏来探望顾晚卿,顺便给她带来好消息。
说是顾准减了她半个月的禁足,也就是说半个月后她便能恢复自由,随意出门了。
但饶是如此,顾晚卿还是高兴不起来。
只因再过几日便是七夕佳节。
这是她与卫琛情定以来,共度的第一个七夕。原本回京途中,顾晚卿还盘算着,七夕夜与卫琛上街逛逛灯会。
他们本来已经约好了,要游湖、猜灯谜,还要看那些江湖艺人杂技表演。
最重要的是,要一起放孔明灯,许下此情不渝地誓言。
顾晚卿将一切都设想好了,她还要带着卫琛吃遍长街上所有美食。
可现在……
夏风燥热,蝉鸣聒噪。
檐角的惊鸟铃叮铃哐啷,声音清脆悦耳。
这大好的天气,顾晚卿却只能在房内抄书。
隔着窗户看向外头蓝天白云,草木油绿,她心里便没来由地憋屈烦闷。
抄书也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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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琛倒是每日都与她写信,让昭澜送来。
霜月从后门那边悄悄取了回来,再递到顾晚卿手里。
顾晚卿还是通过卫琛的信,才知道陛下定了临州通判李安正的罪。
贪污案还涉及到了户部尚书王永全。
兹事体大,主审人员由六皇子赵宣担任。
如今尚未结案,但除了王永全以及其他几位官阶低下的官员。
赵宣与卫琛再难往下深挖。
正如卫琛前世所经历的那般,贪污案,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证明四皇子赵渊牵涉其中。
所以拖延了几日,到皇帝下的限期前一日。
卫琛劝说六皇子赵宣结案。
王永全被定为主谋,择日问斩。
贪污一案,就此尘埃落定。卫琛忙碌的日子也告一段落,时间恰好卡在七夕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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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七夕,帝京的夜晚总是灯火通明。
外地入京的商贩会在夜市上贩卖各种各样的零嘴、小玩意儿。
但最令人瞩目的还是一年一度的猜灯谜。
猜灯谜是帝京第一酒楼摘星楼以一己之力举办的。
猜对灯谜会有各式各样的花灯作为奖励。
但最百姓们感兴趣的是猜灯谜的头筹奖品,向来价值千金,或是名贵药材,或是美石宝玉。
定然都是摘星楼重金买来作为彩头的好东西。
听闻今年摘星楼猜灯谜的彩头是一柄绝世宝剑。
顾晚卿本想一展风采,拔得头筹,将那宝剑赠予卫琛作为七夕节的礼物。
可惜,她如今被关禁闭,连院子都出不去。
只能想法子另外准备一份礼物,还得让霜月转交给昭澜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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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弥漫整个帝京时,顾晚卿在自己院子里用过了晚膳。
那《女戒》她已经超了五遍了,禁足的时日还长,她倒也不急。
难得的七夕夜,顾晚卿在院子里荡着秋千,望着天际的弯月心事重重。
也不知卫琛此时在做什么,可有上街去逛灯会,可有与他人去游湖?
顾晚卿越想越杂乱,心虚不得安宁。
霜月见她心情不佳,便早早为她备水沐浴更衣。
想让她早些歇下。
怎知顾晚卿刚沐浴完,她房间紧闭的窗户便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不紧不慢的敲击声,令她顷刻便想到了卫琛。
随后顾晚卿撑开了窗户,满心欢喜地朝外头望去。
那句“阿锦”蓦地卡在嗓子眼,她望着屋外空荡荡的走廊僵住了笑容。
随后狐疑又失落,揪着眉,怀疑自己方才是幻听了。
她白日里才跟卫琛写了信,说今晚不能陪他共度七夕。
相约明年来着。
卫琛虽未回信,但他一向听她安排。
所以顾晚卿想,他应是默认了她的建议。
就在顾晚卿失落之际,将身影隐匿于转角暗处的卫琛蓦然走了出来。
他一袭湖蓝锦衣,成熟稳重,温润如玉。
廊上的灯笼泛着橘色暖光,将男人面色衬得温柔宠溺,连声音都磁性柔和:“卿卿可是在寻我?”
顾晚卿的目光自然第一时间落到了从暗处走出来的男人身上。
灰沉沉的眸子蓦地升起光亮,她喜不自胜,一时间难以言语。
只一双水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卫琛,丹唇微张。
见她一副几欲喜极而泣的模样,卫琛抬手,隔窗将屋内的少女揽入怀。
让她脑袋靠在他胸膛,大手轻轻抚顺她如墨如瀑的发。
音色磁柔又动情:“小别几日,卿卿可想阿锦了?”
话落,他也不等顾晚卿应答,便又自顾自地沉沉低喃:“阿锦很想卿卿。”
“想与卿卿一起过节,一起赏月游湖,猜灯谜,逛灯会。”
“还要一起放孔明灯,许愿。”
这些都是回京途中,顾晚卿为乞巧节做的安排。
她当时扳着手指头念叨,卫琛在旁侧看书,一副没在听她讲的样子。
后来顾晚卿与他理论,男人愣是将她说的每一个字复述了一遍。
一字不差。
时隔多日,顾晚卿没想到,卫琛竟还记得清楚。
他的怀抱温热有力,胸腔内似困了一只兽。
拼命冲撞,声音明晰响亮。
顾晚卿听得十分清楚。
她闭了闭眼,耳根因为男人方才低磁含欲的情话悄悄红透。
半晌,顾晚卿才从他怀中扬起小脸,闷闷道:“可是爹爹说了,禁足半月。”
“……还有好几日呢。”
“那我在这儿陪你。”
卫琛沉声。
反正对他而言,灯会也好,孔明灯也罢,都是其次。
重要的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今年又是他与顾晚卿定情的第一年,自然是想陪她一起度过今晚的。
顾晚卿心下微动,忽而拉了拉男人的衣服:“要不……你带我偷偷溜出去吧?”
“反正这个时辰,也不会有人来我的寒香苑。”
“只要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府,不让爹爹知道便是。”
卫琛被她鬼机灵的想法逗笑,片刻后他松开了她,垂眸认真凝着顾晚卿一阵:“当真要溜出去?”
少女点头,丝毫没有犹豫:“反正你轻功那么好,来无影去无踪的。”
“带我出去,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
男人沉吟片刻,薄唇浅勾,淡淡扫过她身上薄薄寝衣。
喉结暗滚,嗓音哑欲许多,低低道:“那你先穿衣服,我去去就来。”
顾晚卿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只穿了素白的寝衣。
寝衣单薄,她里头浅粉绣海棠的肚兜都若隐若现……
卫琛方才虽然只瞟了一眼,便飞快移开了目光,但他肯定什么都看到了!
思及此,顾晚卿涨红脸,忙不迭转身往屏风后跑。
也没问卫琛去哪儿,要做什么,又要几时才回来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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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琛去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
待他回到顾晚卿的院子时,少女已经穿好了衣服。
是一身水蓝色的薄纱衣裙,乍一看,倒是与卫琛今日锦衣华服,很是相配。
这个念头闪过卫琛脑海时,他有一瞬愣神,便盯着顾晚卿多看了一阵。
在他打量的目光下,少女脸色通红,浑身不自在。
生怕被男人看穿自己的小心思。
她就是故意挑了一身水蓝色的裙衫,好与他今日的衣服颜色相配。
而且发髻也让霜月挽得温婉毓秀些,愣是将顾晚卿打扮成了一文静水灵,蕙质兰心的娇娇美人。
为了转移卫琛的视线,顾晚卿捏着垂在肩头的一撮发丝,拘束紧张地看他一眼。
压了嗓音温温柔柔地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果然,她这般问,卫琛的目光便从她身上暂时移开了。
他从后腰取了两张狐狸面具,一黑一白,是为一对。
卫琛将其中那张白色的狐狸面具为顾晚卿戴上,“这样,哪怕是在街头闲逛,也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
顾晚卿乖乖站着,让他戴面具。
狐狸面具只能遮住她半张脸,眉眼和俏鼻都被很好的掩藏起来。
唯独鼻下那嫣红水润的点绛唇,坦然露在外头。
十分惹眼。
替顾晚卿戴好面具后,卫琛退开一些,习惯性地打量她。
只是这一眼垂落在少女娇艳欲滴的红唇上,他有些愣神。
心下被这夏夜的风吹得发燥,没来由的口干,艰难滚了滚喉。
顾晚卿毫无所觉,措不及防地抬眸望进男人的深眸。
笑意凝了一下,她心脏突突狂跳,不知怎么紧张起来,“你……你怎么不戴?”
本来顾晚卿是想问卫琛,她戴上这狐狸面具可还好看?
但抬眼瞧见男人欲色丛生的眼眸,她一时问不出口了。
话到嘴边,生生咽回,重新换了一句。
卫琛不应声,只眸色沉沉,复杂地瞧着她。
视线分寸不移。
顾晚卿被看得心跳越来越快,扇睫扑闪着,目光无处躲藏。
满眼尽显慌乱,连声音都显出紧张来:“要、要我帮你戴吗?”
少女的局促羞赧,悉数落在卫琛眼底。
他心下思绪幻变,一念间,已然在心中纵容自己化身禽兽,朝顾晚卿扑了过去。
戴上面具后的她,双眸澄澈干净,引人犯错。
唇色潋滟,饱满娇柔,实在令人发疯。
恨不得一口咬上去,剥夺她的呼吸,将她摁在床榻之上好生欺负。
不过须臾功夫,卫琛便在心中做了千万般的设想。
他甚至想到他咬破顾晚卿唇瓣后,伏在她薄背,一边欺负一边安抚低低啜泣的她的画面。
何等活色生香,引人沉沦。
但这一切,都在顾晚卿羞怯朝他看来,试探似地开口,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忙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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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琛回归了现实。
目光触及少女绯红的脸颊,悄然舔了下薄唇。
声音哑得,顾晚卿几欲听不清楚。
“若我将你欺负了……”
“你可会哭?”
第37章 、今生037
男音朦胧, 磁欲蛊惑。
顾晚卿屏息听着,耳根子被他滚烫呼吸熏得灼烧起来。
那“欺负”二字,被她反复咀嚼, 随后心慌意乱, 呼吸越发不畅。
顾晚卿恼羞不已,抬起晶亮的眸瞪了男人一眼,凶巴巴:“卫琛,你若再这般不正经, 我便不与你去逛灯会了!”
话落, 她自己羞得小脸红透, 推着男人转过身去。
还粗鲁地抢过了他手里的另一张黑狐狸的面具,要替他戴上:“你蹲下来些, 长那么高, 我踮脚都够不着……”
顾晚卿嘟囔着,唇角化开笑意的男人顺从地撑着膝盖,身子沉下些许。
夜风拂面, 吹散了他那浅薄的旖旎心思。
虽然被顾晚卿凶了,卫琛心下却春花怒放般,心情颇好。
像是吃了栗子糕一样,甜丝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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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晚卿替卫琛戴好了面具。
随后她绕到他身前, 两手扶着面具的边角,将其扶正。
随后,少女的视线聚焦在卫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
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自己险些被他深眸吸进去,没来由地慌乱, 羞赧。
避开目光时, 顾晚卿无意撇过男人削薄有型的唇, 色泽红润,轻易便勾起了她沉淀的记忆。
当初亲吻的软热触感,她还记忆犹新。
此刻想起来,难免咽下唾沫,暗暗回味,心里更是燥得厉害。
“走吧,再不走,灯会该结束了。”顾晚卿强迫自己别开脸去,侧身不看卫琛。
但心里萌生的邪念,却生根发芽,野草般疯涨。
她话音刚落,腰上便挽来一只手,双脚顿时腾空。
没等顾晚卿惊叫出声,她已经下意识抬手圈上了男人的脖颈,屈身朝他怀里贴。
卫琛唇角弧度渐深,抱着她提气越过太傅府飞檐楼阁。
身姿轻盈,仿佛他怀中的顾晚卿轻如鸿毛,他抱她,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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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顾晚卿还有些受惊,闭着眼睛,小脸往男人怀里钻。
只觉耳边风声呼啸,燥热的风也变得清凉,拂面而过十分干爽。
后来,头顶传来被风吹斜的卫琛的声音:“卿卿,别怕。”
顾晚卿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飘坠不安的心蓦地回位,她小心翼翼从男人怀里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