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三月蜜糖【完结】
时间:2023-02-22 12:19:45

  ....
  书房灯烛摇曳,顾云庭抬头朝外看去,邵明姮端着一盏参汤进来。
  “有事找我?”
  “嗯。”她倒不含糊。
  顾云庭搁下笔,自然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把玩,她的手细嫩柔软,摸起来柔弱无骨。
  “说来听听。”
  邵明姮便将范良的事一五一十道来,却见顾云庭的脸越来越沉,手指一疼,她低呼出声,顾云庭倏地松开。
  白皙的手指被捏出印子,他深吸一口气,问:“你确定是昌平伯府高启。”
  邵明姮仔细想了想,“差不多,他从京城来,姓高,又是伯府的,我听嫂嫂说过,姓高的支系除了他们昌平伯府外,还有郎君的母亲一系,所以我猜是嫂嫂的大哥高启。”
  “你想做什么。”
  “帮范大哥去官府查一下卷宗,找出他家地契的备单,对伯府来说那些东西九牛一毛,但是对他来说却是全部身家。”
  怕顾云庭不尽力,邵明姮又补了句:“郎君吃的芦笋,都是范大哥种的,连鱼也是。”
  言外之意,是要他感恩。
  顾云庭没有说话,邵明姮自然而然当他应下,打了个哈欠,准备回房歇息。
  却被他扯住手,拉着抱在膝上。
  邵明姮的神经登时绷了起来,睡意瞬间全无。
  “邵小娘子,若你哥哥回来,你会跟他回去邵家吗?”
  “我想回去。”邵明姮点头,说了实话,“其实不管回不回邵家,有我哥哥的地方便都是家。”
  哥哥做官,不一定只在徐州,当年也只是为了方便照顾自己,选择外放,他若回来,他去哪,她便跟着去哪。
  “小饼还没清醒,但他说过几次父亲的名字,或许父亲也还活着。”她满怀憧憬,所有欢喜中,没有一个他。
  顾云庭眸色阴郁,握着她后颈亲吻她的唇,邵明姮往后仰头,抬手抵在他肩膀处,挣脱开来。
  “我要回去睡觉了。”
  她跳下去,逃也似的开门跑走。
  一阵冷风拂过,顾云庭摸上自己的唇,拿开手指,清浅的血珠破开一缕,蜿蜒成线。
  ....
  距离重逢已然半月有余,饶是高宛宁再自信,此时也不得不怀疑忧虑,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在她的谋划中,两人分开后,顾云庭便会着人打探自己住所,随后上门,最多五日,他会带她离开。
  她也将不再矜持,或许那日会下雨,或是晴天,都无妨,她会被他的坚持打动,然后回忆多年前出嫁时,他曾对自己许的承诺。
  最完美不过的重合。
  高宛宁起身,“墨蕊,帮我取那件秋香色春裙,泥金帔子,还有帷帽。”
  她得去确认到底何处有纰漏。
  “小娘子又来买藕粉山楂糕了!”掌柜的热情招呼。
  高宛宁微微点头,那人立时装好果子,分了两份入匣,墨蕊奉上铜钱,那掌柜的连连道谢。
  “娘子这是累了,喝口茶歇歇。”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掌柜的忙泡了壶茶,领着人去到边角的条案前坐下。
  不多时,便有人从车上下来,抬脚跨入店肆中。
  “呀,许久没见郎君,今儿可算来了,还是老样子,藕粉山楂糕和虾仁川穹酥饼吗?”掌柜的眉开眼笑,只因眼前这位爷每回出手都很阔绰,赏银颇丰。
  他麻利的跑到柜前,就要装匣,忽听一声“不”,他急急停下,抬头望过来,眼神中满是疑惑。
  “郎君是要换换口味?”
  顾云庭走到柜前,热腾腾的果子花样繁多,先前他从未细看过,每回过来只要藕粉山楂糕和虾仁川穹酥饼这两样,付完银子提了东西便走,便不知柜中还有诸多选择。
  他想着邵小娘子在膳桌前吃饭的模样,回忆她爱吃的物件,细细想来,她仿佛一点都不挑食。
  唇染上笑,顾云庭站直身体,叩了叩柜面道:“将这里头的果子各包一份,我要带走。”
  “好嘞!”
  背身而坐的高宛宁,双手抚着匣子,慢慢捏紧手指。
  作者有话说:
  来啦!
  每次看到你们讨论剧情我都努力憋着,我不说话....
 
 
第39章 
  ◎姮姑娘最近有些怪◎
  往事依稀模糊
  犹记当年冬月, 下了第一场大雪,厚重的积雪压在松柏之上,她踏进院门时, 首先看见的便是裹着裘氅的背影,那会儿他与自己一般高,周遭的莹白衬出发色的漆黑,背身站着,在廊庑下认真读书。
  高宛宁没见过比他更自律的孩子,既可怜又可赞。
  他捏着虾仁川穹酥饼,每一口都咬的小心翼翼,他当真生的极俊美, 乌睫鸦羽,瞳仁漆黑,狭长的眉眼自带风流, 专注盯着人看时, 就好像能看到对方心里, 那种眼神,极具蛊惑性。
  “好吃吗?”高宛宁温言笑着, 她向前倾身, 樱粉色氅衣滑落膝间。
  顾云庭低头, 再抬眼时, 眸中沁出暖色:“是我吃过最好的东西。”
  高宛宁掩唇笑起来,看他吃了会儿,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道:“你若是我亲弟弟该有多好, 他们镇日招猫逗狗, 先生的课业都敢不做, 没得让人省心。”
  顾云庭垂下眼睫,白皙的面孔变得低落,他总不大爱说话,但隔了会儿,高宛宁起身要走时,他却跟着站起来,瓮声瓮气道:“宛宁,我不是你弟弟。”
  “要乖。”高宛宁被他认真的表情唬的一怔,旋即转过身来笑眯眯道:“要叫我宛宁姐姐。”
  彼时少年的目光很坚决,望着她,一语不发。
  马车从店肆门前离开,高宛宁捏着的手指慢慢松开,果真其物如故,其人不存。
  她还当顾云庭不一样,也不过是个寻常男人。
  起身,墨蕊跟着离开店肆。
  “娘子,咱们还要干等着吗?”她偷偷掀开眼皮,即便高宛宁不置一词,仍能觉出那森冷不悦的气息。
  高宛宁缓步行走,脑中闪过好些想法,然都被一一否定,她没有十全的把握,便不敢随意动作。
  忽然,她顿住脚步,侧眸,墨蕊忙走上前,躬身站在她左手后。
  “我哥为何还没离开?”
  墨蕊顺势向前看去,身穿宝蓝绣金线华服的男人,手拿折扇,正同旁人站在酒坊前,挥斥八极的嘚瑟模样。
  高宛宁头皮发麻,又不敢靠近斥责,只得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跟高启同行的几人,有商人模样,有官吏打扮,而酒坊掌柜则笑脸迎人,点头哈腰的介绍着。
  待他们分散告别,墨蕊才去悄悄将高启叫了过来。
  茶肆的雅间,门从外合上,墨蕊在楼梯处望风。
  “哥哥为何还不回京?”她百般谋划,不成想高启如此拖沓,万一中途生出变故,叫顾家人看见他在此处,那高宛宁的出现便显得突兀且有预谋,她的盘算便都完了。
  高启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挑了挑眉:“有点私事处理,明儿就走了。”
  “哥哥不会又要做什么大买卖吧?”高宛宁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高启收起折扇,轻轻拍打着掌心,点头:“横竖来都来了,便与此处良酝署的官员多聊了几句,那家酒坊与京中不少酒楼有生意往来,且去岁还呈过贡,口碑很是不错。
  此番我正好包船回去,便顺道捎带一些,权当赚个跑腿钱了。”
  他这么说,高宛宁便知不是小数目,但爹娘了解哥哥的秉性,断不会给他银子胡作非为,她皱了皱眉,低声问道:“哥哥如何周转?”
  “拿这边不值钱的地契抵的。”
  高宛宁倒是知道,伯府在徐州有些田产,便没再问,末了叮嘱他赶紧离开,切莫让顾家人看见。
  高启连连点头,只道好。
  翌日清早,墨蕊特意去码头盯着,见酒坛子悉数搬上船舱,高启也登上船后,这才回去与高宛宁禀报。
  ....
  “是他吗?”
  “是,是他。”质库掌柜的一眼认出画中人,点头如捣蒜。
  顾云庭给秦翀使了个眼色,秦翀掏出银子一掌拍在案上。
  掌柜的揩了把汗,双膝有点发软。
  “此事到此为止,往后若有人来问,便只说不知道。”顾云庭声音冷冷,将那几份地契收好,放入腰间的荷包内。
  掌柜的还未吱声,秦翀“噌”的拔出刀来,他一下回神,收了银子连连回应:“是是是,我知道了,必一个字都不吐露。”
  画像是邵明姮执笔,多年前嫂嫂嫁过来,她见了高启一面,加之顾云庭提醒,画的竟很逼真。
  回到顾宅,邵明姮坐在书房磨墨,抬头看见他,便将墨碇小心翼翼收好。
  “事情都办妥了吗?”
  顾云庭把范良的地契给她,邵明姮接过后,忍不住问:“郎君是去官府查验过旧地契了吗?是范大哥的田产吗?”
  她怕不是,那这几分地契便是另外花钱买的,故而要确认一番。
  顾云庭点头:“是他的。”
  邵明姮松了口气,拍着胸口笑道:“那我待会儿给范大哥送去。”
  “高启归还地契,有没有提别的要求。”
  “没有。”
  走到书案前,顾云庭瞥了眼画纸笔墨,“怎么不用我给你买的?”
  邵明姮怔了瞬,答他:“这些用着趁手。”
  她在画扇面,似乎很小心,仍用画纸起草,邵怀安送的空白棕竹折扇依旧没有落笔,顾云庭看了眼,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觉。
  邵明姮便把扇子收起来,锁进床头匣中。
  ....
  秦翀和关山说话时,并不知道檐下有人。
  本该在屋内睡觉的邵明姮有些烦闷,起身趴在半开的楹窗处,听见屋檐上的声音,不欲打扰,便支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然——
  “追查这么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着实有点诡异了。”
  “亏得姮姑娘不知内情,要是她知道邵怀安推迟行程是郎君所为,怕是要同郎君大闹。”
  “郎君那才是百口莫辩。”秦翀转头,问:“你觉得邵怀安还活着吗?”
  关山迟疑了下,“活着吧。”
  邵明姮咬到舌尖,打了个激灵。
  她忽觉得一阵凉意,后脊汗毛倒竖,风挟着花香卷进帘帷,冰凉凉的雨丝打在面上,她有点喘不过气来,抚着胸口,目光直直盯着窗外。
  傍晚顾云庭回屋,不见她,便出门去问罗袖。
  罗袖正在打理账簿,闻言颇为迷惑:“姮姑娘不是在睡觉吗?没听说要出去啊。”
  秦翀松开手臂,惊道:“可姮姑娘离开房门,说是要与你说会儿话,不叫我跟着,她没找你?”
  顾云庭登时明白过来,邵小娘子走了。
  他脑袋发晕,扶额缓了少顷,立时吩咐下去:“着人去找,尤其是各个城门口。”
  末了,补充道:“还有申家。”
  “等等,崔家也要看着。”
  他想到一切她可能去的地方,可能找的人,虽不知她为何离开,但顾云庭感觉很不好,说不清的郁结堵在胸口。
  他往外走,长荣抱来披风急急跟上。
  谁知,刚迈出大门,迎面看见她抱着一团花束回来。
  烟霞色缠枝石榴纹襦裙,柔软轻盈的裙摆随着行走宛若流云,淡黄滚边对襟长褙子,衬的身形袅娜纤柔,乌黑的发盘成高髻,只簪着枚坠珠红宝石步摇,面若桃李,眸弯似月,如雪的肌肤迎着光,好似透亮的荔枝。
  怀里那束花团,瞬间失了颜色。
  顾云庭吊在喉咙的心倏地落下去,他扶着廊柱,随后朝她大步走去。
  近前,将小娘子抱进怀里。
  她仰起头来,声音莞尔:“郎君,喜欢吗?”
  花香扑鼻,但不及她万分之一。
  两人进屋后,邵明姮找出花囊,灌了半瓶水,修剪完花枝全都插了进去。
  “总没有哥哥的消息,我有点烦闷,便想出去走走,但秦大人毕竟是男子,我不愿叫他跟着,才说了谎,你不生气吧。”她这么说,眼神又极其真诚。
  顾云庭盯着那束花,终是没多问。
  去书房后,他将秦翀和关山叫过去,确认最近的诸多琐事都未泄露,便才稍微安心。
  或许是因为瞒着她宛宁还活着,顾云庭总是觉得心虚,尤其看她明净的眼睛,小鹿一样看向自己时,他便觉得自己肮脏可耻,他避着那眼睛,避着她欢喜的憧憬。
  邵明姮没有睡,根本睡不着。
  她觉得很可怕,就好像全心全意相信不会背叛的一个人,从头彻尾全是假的,他说会救哥哥,她信了,从未怀疑过或许正是他动了哥哥,要杀哥哥。
  只瞒着她,哄着她,为了这张脸吗?
  她惶恐,愈发烦乱。
  但她想不明白缘由,他为何非要杀哥哥,虽从前意气用事时拿这话噎他,但其实从内心深处来说,邵明姮不信他是这样的人。
  翻来覆去一整宿,翌日顶着乌青的眼圈起来。
  顾云庭已经出门去了,问过罗袖,知他往龙华寺方向,邵明姮简单吃了几口饭,便也出门要去。
  秦翀不敢懈怠,寸步不离地跟着。
  如往常一样,到了寺中,邵明姮去上香,他在外面候着。
  只是这次时间用的久,小娘子出来时,已然过了一个多时辰,她低头出来,匆匆上马,回程途中一句话都没说。
  秦翀摸着后脑勺,看门窗在面前合上,愈发纳闷。
  待顾云庭回来,他便老实禀报了今日行踪,顾云庭忽地回过身,站定后问:“她只去烧香,没有去别的地方?”
  “没有,烧香时我就在门外等着,其余时候我也都跟着。”
  秦翀说完,又道:“我觉得姮姑娘最近有些怪,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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