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有一次寒假去过的,在京郊那个滑雪场。”
“青田。”
“对,去不去?”
“可以。”
他答应得挺爽快。
于是话题很快就结束了。
苏弥又沉默地站了会儿,被里面流出的热气烘得有点脸热。
她鬼使神差往玻璃墙挪了挪步子,又鬼使神差地问了句:“谢潇言,你有喜欢的人啊?”
“谁跟你说的。”他的嗓音很沉很冷静。
龙头被他旋即关掉,耳畔只剩滴滴答答的水声在淌。
苏弥没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大,如实说:“容老师说你给别人写过情书。”
半晌,他坦坦荡荡地应一声:“是啊,写过。”
而后,开关又被打开。
重新涌出的嘈杂水液和滚滚热浪,化解了凝滞的氛围。
没有料到,居然是真的。
苏弥下午已经在脑海里搜刮过一遍线索,在高中生活的蛛丝马迹里,企图寻找出对谢潇言来说有可能会显得浓墨重彩的人。
但她没有找寻到答案。
最终,把可能性框定在他的另一群朋友中间。
所谓的另一群,是在他和苏弥的共同圈子之外,他在叛逆的时候,认识的校外那群狐朋狗友。
那是脱离了苏弥的认知,他最秘而不宣的一段时光。
他早早在成年之前就体验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在放任自己下坠的日子里,他搁浅了风华正茂的少年心志,仅用放浪形骸的公子哥的身份活着,挥金如土,日日泡吧。那是文静乖巧的苏弥无法涉足的一片危险地带,谢潇言在其中行走得游刃有余。
在那之前,她从没有觉得,他们的日常生活可以这样悬殊。
如今想来,从那时起,毕业前夕,他们的交汇已经呈现出断裂的征兆。
就像她背着书包在pub门口站到夜深,等到他被一群陌生人簇拥着出来,而连带那个指缝里夹着烟的谢潇言,在她眼里也显得无比陌生。
苏弥不懂,她无法感同深受亲人离世的痛,也无法理解他的放纵。她不想问也不想说,能够做的仅仅只是蹙着眉提醒他一句“该回家了”。
是从那时起,他们的话就变少。
她此刻回想,或许他的情书写给在那一群人里某个她不认识的女孩,也不一定。
可能是某个穿着超短裙跳钢管舞的辣妹。
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也无可厚非。
只剩下这种可能了。
这样细细地捋过一遍,苏弥遗憾地发觉,她对谢潇言其实没有那么了如指掌。
各自沉闷地想了很久心事,苏弥说:“想不到呀,你还蛮有才情的。”
他哂笑一声:“你都没看过,怎么知道我有才情了?”
“写情书本来就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嘛,不管写得好不好,至少能够保证每一个字都是心意。无论你送没送出去,都很厉害的。我就写不来。”
苏弥想起她的暗恋往事,从没有太多惊心动魄的地方,因没有丝毫值得回味而显得乏善可陈,只有当年某种酸涩的心情记忆犹新,还在眼下存在着被唤醒的可能。
她喃喃说:“也可能,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吧?”
时机真的挺重要的。
正好在那个心潮澎湃的年纪,遇到了一个和理想型完全契合的人,就会紧紧抓牢那一闪而过的心动,不知足地幻想起将来种种。
“有些同学会觉得韩舟不好看,但是我就觉得他很特别,这样想来我的喜欢一直以来都蛮肤浅的,他的眉眼让我觉得舒服,我看着他说话时就会心里很平静,所以我很喜欢跟他待在——”
“苏弥。”
谢潇言冷冷地唤她一声,打断她的自说自话。
水声再一次停了,他的声音多少有些突兀,似乎还带点怨气。
“啊?”
“你确定要在我面前悼念你那死去的前男友?”
苏弥:“……不是,不是,”她声音低弱下来,心虚说:“还没有死呢。”
谢潇言开口,厉声道:“我不管,不许说。”
她默了默,带着安抚的意图应承,“好,我不说。”
紧接着,门被推开。
谢潇言从雾气中现身,干燥的毛巾挂在肩上,他的头发湿漉漉,断断续续往下滴水。
他挑了件衬衫睡衣,雾霭蓝,丝绒质地。站在暖色的灯光之下,慢条斯理地系上扣子。
“礼尚往来,我也陪陪你?”
“陪什么?”苏弥偷窥得正出神,被这声点醒,“喂,你不要那么多的套路,超级无敌的流氓!”
他似笑非笑,凑过来,手撑着台面将她半侧围住,满身沐浴后的芬芳溢出。
“真不用?”
苏弥抬头瞪道:“小心我报警抓你。”
谢潇言笑:“好啊,你去问问警察,夫妻一起洗澡犯不犯法?”
“谢潇言你不——”
“不、要、脸。”他学着她的声腔接茬,戏谑地投过来一眼,揶揄道,“乖乖,你怎么骂人也没点创意?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苏弥被热红脸,忿忿不平地把人推出去。
……
若干分钟,等她洗好澡出来,谢潇言已经在沙发前围桌坐下,正闲适地观影。他柔软的黑发自然垂坠在额前,在空调的风下自在地轻晃。
落地窗前,小小的二人圆桌摆好,等着她入席。
胃不好,他今天只喝热水,搁在茶几上的杯子里水纹摇摆,还飘了两颗枸杞,不难看出是叶欣蓝给他撒进去的。
另一边,放着她钟情的燕麦牛奶。
洗澡过程中,苏弥思前想后,好奇心没断,在他身旁坐下来,她绑好刚刚吹干燥的发,不怀好意地笑着,企图给他使绊子:“今天换一个ʝƨɢℓℓ游戏好不好?我来出题。”
谢潇言撩起眼皮:“你说。”
“你有没有玩过十八猜?规则就是,你在心里想一个人,我问你十八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我通过你的回答,就能知道你心里想的是谁。”
他支着额看她,若有所想。
苏弥补充解释:“比如说,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只要是我认识的,我保证能猜到。”
闻言,谢潇言露出果不其然的笑,语气欠欠的:“我说,也不用一晚上cue两遍吧?”
“……”
他一字一顿道:“少吃点醋。”
苏弥:“?我只是八卦。”
“娱乐了自己,痛苦了别人。就非得八卦不可?”
“痛苦?”都到这种程度了吗?苏弥颇为同情地看着他,“那你爱得还蛮隐忍的。”
谢潇言不反驳:“是啊,都快成忍者神龟了。”
“……”
他戏谑的姿态太多,往往让苏弥分不清真假。
沉吟片刻,谢潇言又问:“要是你没猜出来怎么办?没有惩罚?”
“惩罚……”苏弥讷讷摇头,“不会的呀,我肯定能猜到。”
“是么?这么自信。”
她想了想:“那你说你想有什么惩罚呢?”
谢潇言不假思索,像是吐出早就藏了一肚子的坏水,简明扼要三个字提出他的想法——“脱衣服。”
苏弥嘴唇微翕,愣了会儿。
他说:“你猜出来我脱,没猜出来,你脱。”
不过玩个小游戏而已,怎么就上升到这个程度了?!苏弥大为震撼,跳脚说:“脱你个头,你怎么不说,猜没猜出来都你脱!”
谢潇言笑着,从善如流:“也可以啊,不过呢——”
她憋着一股闷气,看着他狡黠神色,说不出话。
他继续说:“你也见过我脱上衣的样子了,没什么可期待的。要不然,脱别的地方,怎么样?”
苏弥就知道他没存好心思,闻言便起身要逃,惊呼一声:“喂!110!”
路过他的领域,被一瞬绊倒在怀。成了动弹不得的俘虏。
“怎么,还想喊警察叔叔一起来品味我们的夫妻情趣?”
他悠悠笑着,攥住她手腕,她方才还胸有成竹的笑意转移到他的脸上。
谢潇言笑起来时眼睛弯弯,嘴角两侧泛起勾人的小括弧。
苏弥被紧紧擒住,跌在他腿上,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眼,呼吸的起伏在他怀里变得异常闷重。
他眼神促狭,又问一遍:“玩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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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耳鬓厮磨◎
苏弥痛恨他的禽兽行为,她梗着脖子恼羞成怒:“放开我,谢潇言!你是我见过最下流的人!”
谢潇言毫不介怀,不咸不淡地笑着:“要不要再喊大点声,看看有没有人来救你。”
她表现出宁死不屈的倔强:“变态!你快点,放、开、我。”
眼见苏弥怒气汹汹,谢潇言也没再惹她,把人撒开,苏弥速速逃回自己的座位。
他牵了牵被她扯皱的领口,抬着下巴数落:“可以啊你这小妞,还挺刚烈。”
苏弥闻言,持续瞪着他。
谢潇言笑着,放弃逗她,懒洋洋说,“得了,不玩儿就去睡觉。哥哥累了。”
说着他便要起身,而后又被隔着桌子拽住手。
苏弥又改口,示弱的语气:“哎呀说真的,玩一下嘛。”
他语气玩味地说:“风险太大了,万一真把警察招来,给我判个下流罪,谁来照顾我如花似玉的老婆?”
苏弥:“……”
她忍住了龇獠牙的冲动。继续握着他的手,强装真诚地坚持道:“让我猜一猜,好不好呀哥哥?”
少女般水灵的杏眼在光中显得朦胧,毫无攻击性的柔情双目,盈盈秋水,顾盼生辉,不外如是。加上这娇憨可人的撒娇势态,也不知道谁能招架得住,反正谢潇言不行。
他默了默,认输地倚回去,语调都柔和下来几分:“这么想知道?”
苏弥点头:“好奇呢。”
谢潇言抱起手臂,纵容道:“行吧,看在本少今天雅兴很足的份上,陪你玩一玩。”
苏弥浅笑:“那我就猜,你喜欢的……不对,不能这么说。”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还有没有余情未了。她斟酌用词,改口道:“你当年写情书的对象。”
他颔首:“你猜。”
苏弥竖起手指:“首先第一个问题,她是——女孩子吗?”
谢潇言:“废话。”
她不满地戳他一下:“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不要带有任何的情绪色彩,也不许攻击我。”
又问:“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是。”
“是不是比你大?”
“不是。”
“是高中同学吗?”
“是。”
“是长头发?”
“是。”
“是不是近视眼?”
“不是。”
几个问题下来,范围一下就缩小了。
苏弥绞尽脑汁在回想高中班级的同学面孔,只恨毕业照没有在手边。于是想了个最笨的招,用排除法一个一个试。是不是xx、xxx、还是xxx?问了一圈下来,竟也没一个猜中。
“是王秋月吗?”
“不是,”谢潇言扶着额,摇头:“17个了。”
“嗯?什么17?”
“17个问题,你还有一次机会。”
在他的友情提示下,苏弥更加紧迫地回忆起来,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是班长对吧?体育课你们一起打过排球的。”
谢潇言视线一凛:“班长……”
苏弥见状,得意地扬起唇角:“猜中了是不是?”
他说:“谁是班长?”
“……”
“不行不行,再问一个,再问一个!”她犯规地无理取闹起来。
“可以,”谢潇言抬了抬下巴,宽容语气,“衣服脱了,你还能问十个。”
苏弥攥拳,咚一下垂在桌面。
“你不要脸。”
他抬抬眉梢:“我是不要脸,要脸的人怎么会坐这儿任你拷问?”
厌烦他这混球姿态,苏弥托着腮闷闷不乐地别过脸去。
谢潇言嘲弄地笑:“怎么,刚刚不是很志在必得?一定猜得出?”
苏弥喝了口牛奶,“好了我不问了,换你猜我。”
“猜你什么。”
“我心里想一个人,你来猜。”
士可杀不可辱,她势必要赢回这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