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腰——怀南小山【完结】
时间:2023-02-22 12:32:18

  苏弥昨天在网络搜索谢潇言的名字,看到有人荒唐地提出让他去演戏,不能白瞎这张脸。
  她更是荒唐地在脑海里给他安排起角色,得出结论,他跟花心浪子的适配度百分之两百,这一张脸注定演不了深情男配。
  苏弥跟在他的身侧,一起往音乐餐厅走。
  忽而,谢潇言顿了顿步子,冲她伸出手。
  苏弥反应迟钝。
  “手也不能牵?”
  “……”
  他笑说:“我可没有女友粉,来吧。”
  每一天,逮着机会就要讥讽她的前任。
  苏弥把手交过去,被他轻轻握住。
  酒吧靠窗的卡座,简潮西装笔挺地坐着等人。苏弥遥遥看见他,低着头玩手机的简潮也心有灵犀地一抬眼。对上视线。他硬汉长相,留着利落短发,尽管单眼皮,但视力很好。
  “新郎新娘来了。”简潮望向来人,打量的同时,笑着打趣了一句。
  尴尬症实在严重,苏弥如芒在背地在谢潇言身侧坐下。
  以夫妻的身份在好友面前现身,怎么表现都别扭。苏弥生硬地挤出端庄的笑。
  “新婚快乐。”
  简潮举起朗姆酒,碰了碰提前为他们备好的温水杯。
  喝完几口,简潮便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结婚怎么没收到请柬?”
  谢潇言如实说:“没办婚礼。”
  意料之中的回答,于是简潮没追问下去,他倏地想到什么,回忆起来:“那天听到消息,我突然就想起,小时候我还给你们证婚,看来有很多事真的是冥冥之中,记不记得?”
  好友和好友的话题多半从以前开始。十岁以前的闹剧在这时候提起,唐突又让人狼狈想逃。
  苏弥窘迫托住脸,轻轻摩挲着杯壁,细声嘀咕说:“你都说小时候,那是闹着玩的。”
  简潮说:“玩归玩,但当时你们交换了信物,比现在的婚结得还要郑重一些。”
  信物?
  苏弥眼神一滞,她看向谢潇言。很快,恍恍惚惚地记起一些什么。
  这事说来话长。
  时间倒回十五年前。
  那天几个小朋友在教堂,专门挑了这个好天气,苏弥坚持要给自己策划婚礼,为的是想体验一把做新娘的愉悦。
  谢潇言倒霉催的成了临时被拉上场的演员,跟她并肩站,两个人头顶被撒上密集花瓣。他憋着烦闷的情绪,忍耐下来,没打断她的快乐。
  做戏做足。情绪被围观群众渲染到位,苏弥很戏精地挤出两颗眼泪。
  简潮说:“下面是新娘新郎交换信物时间。”
  谢潇言露出一副在状况外的无辜神色。他看了看简潮,用视线在问“这是什么环节”。
  苏弥已然抓起他的手,郑重其事地往他手心里放了一个小巧的东西。
  他摊开细看,是一枚生了锈的十字架。
  她抬起泪汪汪的眼,说:“这个东西非常的神圣,你有见过吗?它代表着爱与救赎。是我爷爷临死之前留给我的。”
  谢潇言皱着眉在想:她爷爷什么时候过世了?明明早上还在围湖晨练。
  苏弥继续说:“我现在把它交给你,如果某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把它握在手心里,这样做,你再喊我的名字,再睁开,我就会出现。”
  那日她穿一件浅粉色的公主裙,拉着他的手时,纤细的人影在他眸中投下一片翩跹的粉。
  谢潇言呆呆地问:“为什么?”
  她给出理直气壮的解释:“因为我们是老公和老婆。”
  证婚人看向谢潇言问道:“新郎有什么要交换给新娘的信物吗?”
  谢潇言:“……”
  没有人提醒他需要准备什么,他直白地承认:“没有。”
  小公主神色一顿,眼里的期待登时消失,鸡飞狗跳要闹离婚。
  还吵着——
  “东西还给我!离婚!”
  “还给我!!”
  “还、给、我!谢潇言!”
  苏弥去跟他夺十字架,谢潇言本可以撒手给她,而后迅速逃离失控的战场,但他心一横,动了歹念,想将这枚信物据为己有。
  苏弥不是他的对手,被闹得差点要哭。
  但谅她泪没有落下来,于是婚姻的“信物”还是被他残忍地私吞。
  在简潮的帮助下,苏弥又缓慢地翻遍了抛之脑后的记忆,既然说到这,她便问了句:“还在你那吗?”
  谢潇言说:“我没扔过,总在哪个角落里待着。”
  找东西找不到的时候就会用这样的话宽慰自己,或许哪天不经意间它就会重新出现。
  他说的话是这样的意思,苏弥咀嚼一番,觉得无可厚非,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简潮的话题回到眼下:“等哪天办婚礼,我还给你们证婚。”
  苏弥难堪地一笑,急切地答:“不用,不办了,一切从简。”
  谢潇言没吭声,她也没有去留心他的神色。
  只瞥了一眼他攥着水杯的指骨。
  苏弥此刻遗憾地察觉,她对爱情的憧憬已经消磨殆尽。小时候的期待也早早烟消云散了。她没有深爱过人,也没有被人深爱过。尤其是在某一刻意识到,男人女人在一起,都是为利益所支撑。
  爱与不爱,婚不婚姻,都变得无足轻重。
  她跟谢潇言在一起又何尝不是各取所需?双方都成为生意的一部分时,独属于爱情的那份浪漫便早早被剔除到他们的合约之外。
  只不过恰好她的合作对象是一个讲情趣的人,于是生活里还能有花,还有温情脉脉的灯火和三餐。
  但归根结底,不该抱有期待的。
  婚礼就是该被剔除的那一部分,是逾矩的柔情。
  三言两语聊完童年,舞台上的乐队歌手已经就位。闷沉的贝斯和接踵而来的躁动鼓点把苏弥的视线拉到炫彩灯下。
  跨年之夜,观众比苏弥想象得少很多,不如她上一次来,韩舟的那一场。演出的是一个小乐队。让她面生的歌手,开口唱的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歌。
  是令她觉得遗憾的那一首歌。
  “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
  改编过的《知足》,歌手粗噶的嗓音给寒冬带来一丝蒸蒸灼热。
  苏弥托着腮帮平静地看台上,旁边两位男士同时沉默下来。
  她想起上一回丁起邀约她参加节目的事,苏弥去了解过那一档节目的备案信息。节目名为《夏日歌谣》,看点在于专业歌手搭配跨界人士,体验不同领域的碰撞和融合,节目的理念是重回青春。
  彼时看着这四个字,苏弥慢悠悠地陷入思考。如果青春徒劳,岁月枉费,时隔多年回忆起来,那就是被挖成空心的一段时光。
  她再回忆校园生活,没有激荡的回声,也没有斑斓的点缀。是枯燥的、碎片的。
  她想不到要怎么用手底下的琴声去唤醒那波澜不兴的光阴,所以出镜的计划被短暂搁浅,没有给丁起回复。
  那时,她没有想起《知足》。
  是在高中演出过,为保证不给表演的同学拖后腿,她练了一周的曲子。
  准备得充分,然而到了演出现场却突发意外,随着唱歌的女生尾音落下,快要靠苏弥的琴声收尾的时刻,她的琴弦断了。
  始料未及的舞台事故,让她怔在那里。绷断的弦弹在她的手心,痛得钻心。
  台下看表演的同学嘈杂地议论纷纷。
  “她怎么了?”
  “是不是琴弦断了?”
  “没事吧?好突然,还能不能拉?”
  苏ʝƨɢℓℓ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故,拎着琴逃跑、继续走音地拉奏完成。
  似乎都不大合理。
  她在聚光的舞台上,抬起眼只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但有人站了起来。虽然看不清样子,但她知道那是谁。心有灵犀的微妙感知,让她认出了谢潇言。他在最中央的位置,抬起手给她鼓掌:“好听!!”
  而后氛围成功地被化解开,她被掌声簇拥,顺理成章地退到幕后。
  歌谣和青春交汇,让她能够回想起来的,不是那一段工整的、有始有终的暗恋。
  却是这冒冒失失的解围,不计较后果的绝对偏心。
  她自小相信,音乐是有魔法的。
  与艺术相关的情情调调都在日常的工作中被耗光,直至眼下,又像海潮一样,一深一浅地拍岸而来。
  苏弥的眼睛长在歌手身上,陷入深暗的记忆潮水,因而显得有几分潋滟动情。
  被某人抓住泛滥的情感,谢潇言问:“喜欢听?”
  苏弥不吝称赞:“很好听的声音,很青春。”
  他撩起眼皮看向台上被夸青春的歌手,小心眼地嗤了声:“早知道你对搞音乐的男人情有独钟,我当年应该去练练歌喉。”
  瓜田李下的玩笑话,让她当了真。苏弥倍感意外问:“为什么这样说?”
  “没什么。”谢潇言收回视线,抿了口水。而后不声不响,优哉游哉。
  苏弥没从他脸上挪回眼,躁动的乐声盖过他们的攀谈,确保耳语不会被听见,她不轻不重地问:“那个十字架真的不见了吗?”
  谢潇言瞥她一眼:“可能吗?”
  三个字,让她心安。
  他说:“我收着呢。”
  苏弥莞尔一笑:“那就好。”
  谢潇言也漫不经心笑了下:“怎么一脸如释重负,你很在意?”
  “在意啊,虽然是我捡来的。”
  他笑意霎时消失,眸色一沉:“捡的?”
  “对啊,是我在教堂门口捡的,不过送给你的那一刻还是诚意满满的,别计较。”
  “……”
  谢潇言淡淡地笑。
  也不是没猜到过这种可能。
  说不计较就不计较。
  “苏弥。”
  她又专注台上,他的声音在浊重的声浪里散掉。
  谢潇言又喊一声:“苏弥。”
  “啊?”她转过头来。
  他凑过来说:“新的一年,你一定要拥有很多很多的爱。”
  她点着头,微笑:“你也是啊。”
  歌唱到尾声,乐器的伴奏减弱,歌手清澈的嗓音像在深水里流动。厚重而温暖。
  ——为了你而祈祷,而祝福,而感动。
  摇曳的光下,看着谢潇言,苏弥心血来潮,把路上没讲完的话续上。
  她缓缓开口。
  “你知道吗?去年冬天,我在意大利巡演。那一天正好是我的生日,我从音乐厅出来。很长的一段路,酒店挺偏的,我一个人背着琴往回走。挺意外的,那一条很偏僻的路,在那天亮起了所有的灯。树灯、路灯,就连打烊的游乐场,旋转木马也没有停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那时候想起了你。”
  她说:“我还以为是你在我身边。”
 
 
第31章 
  ◎土匪和小娘子◎
  苏弥说完,神色谨慎地看着他,唇线抿直,眼底隐隐滚动着暗潮的波涛。像是急切想要核对某一些事件的答案,而谜底只能由眼前这个人揭开。
  谢潇言始终盯着她翕动的唇,是在努力判断。直到音响沉静下来,他低下头,贴近问:“你刚刚说什么?没听清。”
  “……”
  “意大利怎么了?”
  音乐已经停了,台上人在talking,过了还能够煽情的时机。
  苏弥用很平和的失落眼神看了他两秒,缓缓别过眼去,说:“没事,算了。”
  她点的XO被端上来,搁在旋转酒架之上,杯面腾起冷凝的雾。
  谢潇言看着苏弥的眼,又看向她夹起酒杯的指,最后看向她贴向玻璃的双唇。
  她懒得再说,他就也没再问。
  苏弥喝酒用抿的,无论度数多高。她胆子小,怕犯像当年一样的错,于是只能一小口一小口酌,尝尝味道过过瘾,不贪杯。
  还有没讲完的是,那天回去之后,酒店的餐车里给她额外添置了糖和蛋糕。
  苏弥惊讶问是谁送的。
  Waiter告诉她,是在她的入住登记信息里看到,今天是她的生日。这是属于酒店特有的贵宾服务。苏弥感激地说:“谢谢,其实今年不准备过生日的。”
  对方问她:“工作太忙了吗?”
  她说:“嗯,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人。”
  但她很愉悦地接纳了那一个精致的奶油蛋糕,蛋糕中间坐着的是她最爱的贝儿公主。
  她把公主摘下来,插上蜡烛,许了愿。
  最长一段时间,苏弥三个月在外面工作没有回国。是有一点小小娇气,但她算不上非常恋家的那一类人,大学是在外地读的,几年下来从没有因为想念父母而要死要活。
  然而独在异乡,凛凛的风间,被体己地送上一点温柔,她不能说她是不需要的。
  苏弥端起第三杯酒时,一只纤长的指伸过来,按住另一侧的杯口。
  她无辜地抬眸,对上谢潇言“别喝了”的提醒视线。
  这日临走前,简潮约谢潇言有空一起去打球。
  简潮在苏弥眼里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那一类人,他上学时就很痴迷篮球,如果没有学飞,大概现在会成为一名球员。
  除此之外他的头脑简单还体现在,尽管苏弥很想表现出跟谢潇言没有那么要好的样子,但在简潮看来,夫妻就是睡一张被窝的人,自然是心意相通,他热情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给他们的孩子准备满月礼。
  给他再多暗示,也会被他的钝感抹得一干二净。
  连临走前他也不忘感叹一句:“我早说过你们两个就该谈场恋爱,幸好还是走到了一起,可惜蹉跎这么多年。郎才女貌,值得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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