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一个天亮,去上次牵手赏花那里散步好吗?有些积雪会自己融化,你的肩膀是我豁达的天堂。”
她拉着谢潇言往前,歌声淡而温柔。
“等下一个天亮,把偷拍我看海的照片送我好吗?我喜欢我飞舞的头发,和飘着雨还是眺望的眼光。”
唱完,苏弥追忆一番,“还记得吗?我当年打算让你跟我一起唱这首歌,结果被你残忍拒绝。”
残忍两个字被她咬得重,苏弥满脸写着来找他算账的愤懑。
谢潇言愣了下,为她的记仇不满,曲起指关节敲敲她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的脑袋:“你能不能记点我的好?”
说到这个,谢潇言一直都知道,唱歌好听的男人对她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偏偏这是他的弱项。
某一年元旦,班里在搞活动,要出几个节目,苏弥作为文娱委员,需要妥善安排这一些事务,她自己也不得不上场,要找人合作,苦于人选。
最终她实在没辙,想到了一向吝啬歌喉的谢潇言。在一节物理课,她叫人往后排的男生传话,问他:想不想唱歌。
谢潇言前面的男生将话带到他耳边,他抵着额,转着笔做题,漫不经心地答了句:“唱什么歌,爷只会唱国歌。”
很快,他的回答被原封不动传回苏弥这儿。
苏弥回头瞪他一眼,那人没对上他的信号,火上浇油的无视,让她没忍住当场给他发消息:再也不理你了。[愤怒]
谢潇言摸出手机一看,这才恍然反应过来,那话是她传的,又改口说:唱,可以,唱什么。
苏弥:我去找韩舟,不劳烦您了。[微笑]
谢潇言:我学就是了,别去找他。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到她的跟前和她说,别去找他。
可是打出这四个字,指尖停滞片刻,最终又缓缓删掉。
太过明显急躁、太过低微的心迹。是他,但也不能是他。
十几岁的年纪,人可以控制什么呢?
控制不了的唱歌音准,控制不了的情感走势,控制不了的喜欢与厌恶。都是压在心底翻不开的石头。
很多事情没有选择的余地,无法选择正中她取向的天赋,那是别人与生俱来的优势,无法对她的意志进行任何有用的指点。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才会有那么多无法释怀的遗憾。最后统统都成了作茧自缚的苦果。
于是连前面那一句“我学就是了”也被回收。
他最后的那一点骄傲凝聚在指尖,生硬地输入两个字:随你。
轻飘飘地按下发送,让一切凝重而灰霉的心事瞒天过海。
手机被烦躁地摔进书包夹层,他继续托着腮做题。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丧失了一点积极的毅力,放弃了眼下这道算了三遍的大题,再也解不开了。
明恋和暗恋的纠葛之分,前者是和对方较劲,后者是与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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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干柴烈火◎
最后韩舟没有来,他的借口多如牛毛,她也总轻信。到底不是一个班级,她没办法像用对谢潇言的态度胁迫韩舟做什么。边界感、分寸感,只有在不够亲密的人身上,才需要谨小慎微地去丈量。
歌唱完了,苏弥接到了雪落山庄经理打来的电话,她对手机说了两声好的,回过头看谢潇言,“经理回来了,我们去领时光胶囊。”
他浅浅应声:“嗯。”
时光胶囊在经理的电脑里,实际就是一个视频合集,为三中学生保留的文件夹里,对方拖出填好了署名的文件,传到苏弥的手机上。
DV录像,年代久远。
回到房间,谢潇言对她的时光胶囊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他在一旁通话,处理工作上堆积的事。坐在沙发旁边的落地窗,他的身形在月光之下半明半昧。给她留一个没什么情绪的侧脸。
苏弥其实不介意跟他一起看,但是谢潇言兴致缺缺,她没强迫。
苏弥把视频点开。
当时是在她的房间,与隔壁的檐廊互通,隔壁有几个男同学女同学围在一起玩牌,环境里还有杂音,苏弥举着DV打算录一段,然而刚一开口,她头顶的钨丝灯忽然啪一声,炸了。
苏弥一惊。
DV被她随手往床上一搁,镜头扣在床单上,变成一片静止的白。
苏弥从阳台跑到隔壁去敲门,笃笃笃几声。
那一端的门被人拉开。
“我房间的灯坏了。你会不会修啊?”
两个人的脚步声一齐靠近。
尔后,听见一声无奈的——“你要不要看看这个屋顶多高?”
竟然是谢潇言的声音。
苏弥叹了一声气说:“好吧。”
窸窸窣窣又一阵躁动响声,视频中断许久,只剩零零碎碎的一些画外音。
白屏太长,苏弥没继续听下去,按着进度条往后拖动,直到画面重新出现,人回到镜头里。
她说:“刚才这个房间的灯坏了,今天电工没有在,条件简陋,我朋友去跟前台借了一盏台灯,就这样将就着录一ʝƨɢℓℓ下。”
说着,苏弥还是觉得不对劲,她又皱起眉,拎着相机笃笃笃跑到隔壁。
“谢潇言,你再过来一下。我……我这样自拍显得我的脸好大啊。你能不能帮我举一下。一会儿就好。”
他没二话,紧接着,画面一旋,少年的脸在慌乱的镜头里闪现了一秒。由此,苏弥终于想起那个冬天,他剪了很短的发。
谢潇言没在画面里逗留,他很快就把镜头调转过去,对着苏弥。
她清清嗓,开始侃侃而谈和28岁的自己对话。
因为他个子很高,这个角度拍她,尽管脸是不大了,但苏弥被他拍得像一米三,当下自然是没有发现,等她回看视频的时候相当愤慨,然而人家给她帮忙,她也不能挑三拣四。
于是这段不完美的影像就这样呈现在现在的她眼前。
她说起对往后人生的期待,提到韩舟时,眼里不自觉冒起粉红泡泡。
视频的核心部分大概录了三分多钟,直到她第五次提起韩舟的名字:“当然了,我希望等到我成为首席的那一天,韩舟也能看到——”
画外传来一道低沉的提示:“好没?”
苏弥愣了下,眼皮轻抬:“怎么了吗?”
“快没电了。”他的语调反常的冷淡和不耐。
“哦……哦好的。我看一下,谢谢你呀。”
“客气。”
DV被还过去,咚的一声,他的房门被关上。
苏弥还没仔细检查完一遍,房门又被打开。
谢潇言问她:“要不要换房?”
“嗯?”
“你的灯。”
苏弥说:“没事的,我用台灯就可以。”
说没电是真的没电,他不是故意打断。
因为下一秒,视频就猝然结束了。
苏弥看着定格在尽头黑幕的手机屏,心情复杂。
事实证明,录这种东西的时候,不要对他人抱有期待,否则一定会让将来的自己下不来台,羞愧想死。
突然之间,时光胶囊这个东西就变得没那么神圣了。
“你怎么骗人,你那天在的。还给我举了机器。”
苏弥见谢潇言挂了电话,在他旁边坐下。
他轻哂一声,没精打采地应:“是么,没印象了。”
“对的,我也差点忘了。太久远。”她说着,又浅浅笑着感叹:“不过好神奇啊,录的时候你在现场,拿出来的时候你也在现场。”
谢潇言淡淡地嗯了一声,还没发表意见,门铃响了。
餐车送来寿司。
是苏弥点的,她对日料不感冒,却唯独钟情寿司。
高中时候还动手做过,人对自己手下的美食通常带有滤镜,苏弥是从那时起自信自己有绝佳的厨艺。
遗憾的是,当时做了几个送给韩舟,但过后苏弥再去问,韩舟居然说他没有收到。
苏弥掰开筷子,又看向他:“谢潇言,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我做过一次寿司,让你给韩舟送,你为什么没给啊?”
又是韩舟。
闹心的名字。
刚才已经从她的视频文件里听过几遍了。
每次提到,可能是他嫉妒心作祟,总觉得她念这两个字时声音甜丝丝的。
“我说他没要你信吗?”
“怎么可能,有人投喂干嘛不要?”
谢潇言冷笑一声,“嗯。”
他坦然道:“我吃了。”
“果然是你吃了,你想吃我给你做一份就是了,干嘛偷偷吃了啊。你这样很不厚道哎。”
翻起老黄历,已经能够保持心情平静了。要是事发当下去质问,苏弥可能气个半死,少说绝交一个月吧。
谢潇言不以为意,“打完球饿肚子,想吃就吃了。”
“……你!”
他打断她的斥责,懒洋洋地数落她说:“况且你手艺那么烂,没准能把人毒死。我以身试毒,活雷锋一个。他应该给我颁一面锦旗,我都懒得要了。”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苏弥被气笑,也不计较了。骂了他一声:“有毛病。”
谢潇言看她鼓胀的腮帮子,缓缓闭上眼。
有一些残酷的真相到了嘴边,又被吞回去。不论多少年过去,被时间削弱过的残酷也是残酷。
他总不能真的告诉她,人家不要你的心意,早就扔在角落里等着被当做垃圾回收?
那么多的遗憾与无可奈何里,包含了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果一定有一个人受伤,只要不让她面对被冷落的真相,是他也无妨。反正已经遍体鳞伤,再多一道疤痕也不算什么。
这夜,苏弥洗漱完出来,谢潇言还坐在那,表现出一种借酒消愁的冷淡模样。他衣服没有更换,黑得幽深。
她打开视频,已经打算删了,并且不会再回看,又瞥向那边的人,她将手机递过去,“你要不要看一下我录的内容啊?一点都不好奇吗?”
好歹是夫妻,也算出了镜的。他的表现实在反常。
“看什么?看你说你要嫁给韩舟?”谢潇言掀起眼皮看向她,眼神变得有一点锐利,声音也沉冷,“苏弥,你过不过分?”
她稍稍一愣:“你不是都不记得了?”
指了一下她的手机,他说:“没办法,听力太好。”
“……”
话音刚落,苏弥就被捉紧手腕,手机被他夺走,草率地抛在沙发上。
谢潇言站在她跟前,捏住她的颊质又问一遍,嘴角携着冷笑:“过不过分?”
很显然,今天这个名字出现得频率超标了。
苏弥颤巍巍说:“你不愿意听,那我以后就——”
她没说完,嘴唇被重重堵住。他咬她的唇与舌,咬得她皱眉。
谢潇言睁着眼,看她鼻梁和眼皮的褶。
“唔……疼、疼。”
她含糊地喊疼,于是一个示威的吻很快结束。
他微不足道的愠怒又转瞬消失,将她轻轻拥住,覆在她腰际的手还在安抚似的轻拍。
苏弥伏在他肩头平复呼吸。
过了很久,谢潇言喊她:“苏弥。”
“……嗯。”
“喜欢喜欢我吧。”
他的眼神冷凝,平静而真诚。
这淡淡的语调竟然让她听出一点央求的意思,又带着无望的疲倦。
在这个回顾往昔的夜里,她隐隐约约看见,他的心里有根刺。
是她认为没有必要存在,但着实伤到他的一根刺。
或许时间太长,是她追随着那个人的时间太长,思念得太满。满到她的青春装不下任何多余的人。
是她太自私,艺考的那条路他陪她走。时光胶囊的DV,他为她拍。
到头来,他却成了一道给人做陪衬的影子。
苏弥抬头吻住他,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干柴烈火去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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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南城出差之前,苏弥回了一趟茶星的住处。
妈妈给她践行。
在谢家的帮助之下,几轮融资过后,苏振中的企业恢复了往日欣欣向荣之气。转折的年关过得很顺利,此前调查状态中被冻结的家产全部归还苏振中名下,这一年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新年新气象,叶总监也开始穿金戴银,捡起往日光彩面貌,胸口坠着一颗海蓝色的宝石项链。吃饭时,苏弥瞥过去几眼,叶欣蓝察觉到她的注目,把宝石托起来炫耀,问好不好看。
苏弥无奈一笑,她妈妈一向行事高调,显山露水,常把“富婆就要有富婆的气势”挂在嘴边。
苏弥这点不遗传她,她对钱财没有太大执念。
“小言没给你买过?”
买啊,怎么可能不买。
他送礼品一向出手大方,有好几回,苏弥都怀疑他是不是要把人家珠宝店搬空。情人节那天,他联络国外某品牌的设计总监,给她送了一颗价值两套房的好钻。
谢潇言真的不亏欠她什么,他力所能及给她最好,哪怕偶尔方式粗暴,也是在履行那一句“拿得出手”的承诺。
她说:“只是我不爱戴。”
叶欣蓝说:“虽然说谢家帮我们很大忙,但这跟婚姻毕竟还是两码事,你要是在别人家那里过得不开心,也要跟妈妈说,别因为这些恩惠就想着算了,到最后把事情憋在肚子里憋烂了,去年家里出事,没怎么兼顾到你。后来我跟老苏都挺愧疚,觉得你有一阵子很沉默,像是心里有事,我们又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