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会身体力行的把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认真实践,单是这份用心……
就叫人心里觉得踏实又温暖。
沈阅从来都没想过要对他提什么要求,因为知道在这桩婚事上她其实没什么提要求的余地,可是所有她不敢要求,甚至连想都想不到的事,秦照都在主动的一点点为她做。
他说,这是对未来妻子的责任?
虽然说得通,但他对她也实在好的太过了。
沈阅心里是欢喜的,于是就又笑弯了眉眼。
她再次仰起头,对上他的视线:“还有呢?”
“还有……就是给太子、咱们的大侄子做好表率啊!”秦照很清楚她心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只是碍于彼此的身份,有些话她会谨小慎微的不肯直接说,所以他替她说:“他那婚事拖着迟迟不办,这也不是个事儿,推他一把。”
沈阅的确是心里什么都清楚。
他说推秦绪的婚事一把,也不仅仅只是推一把。
他们这婚事最终办的再隆重,也肯定不能僭越,至多也是按照秦照亲王身份能有的最高规格来办。
其实宫里一直拖着不给秦绪完婚,沈阅比谁都清楚,那是帝后的缓兵之计,实在是太子这个正妃选的太上不得台面,他们不想给她过分的体面。
而现在,她跟秦照这么高调的办了喜事,后面轮到秦绪,为了他储君的颜面……
帝后忍着恶心起码也得给他办的比秦照这婚事更隆重。
秦绪越是风光的娶柳茗烟,他的这个笑话就会闹的越大。
没别的,就因为——
柳茗烟她本身不配!
而一旦这样把她捧上去,架高了,她和秦绪,他们俩都一样,再想下来就难了,这也就是华阳郡夫人所说的“登高跌重”的道理。
沈阅也的确是不喜柳茗烟,但是她的梦毕竟只是个梦,她好像也不能因为一个虚幻构想出来的梦就真的去痛恨甚至迫害一个活生生的人。
现在秦照这么弄,显然是替她找场子甚至出气的!
至于会影响到柳茗烟——
那没办法,谁让她非得做太子妃呢?谁让她与太子之间情比金坚呢?
自己与秦照,只是风光大办他们自己的婚事而已,虽然其中有算计,又没拿刀逼着皇帝或者太子非得做什么,后面再要发生的事其实他们完全等于置身事外,只看皇帝和太子自己的选择。
说罢了这事,秦照就拥着沈阅顺势躺下。
沈阅脑袋枕在他胸膛,听着衣物之下他一声一声稳健有力的心跳,心里挣扎再三,还是将她在舌尖打转了无数次都强行咽回去的话试探着说了:“殿下您有相熟又比较信得过的太医或者大夫吗?”
“做什么?”秦照闭眼假寐,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闻太师,“是为闻太师的病……”
“不是!”沈阅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语调,想要扮做随口一提的假象,“我们大婚在即,我是不是应该找大夫把个脉?就……”
这种事,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而言,终究是难以启齿的,尤其是对着自己未来的夫婿。
沈阅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才鼓足勇气,很小声的道:“我大舅母当年就是因为身体底子未曾提前调养好便骤然有孕,第一胎时不仅生下的孩子没能活下来,她也险些坏了身体,后面一直又过好些年才又有了我表弟。”
秦照眼皮猛地一跳。
他脑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正阳宫里那杯加了料的茶,甚至以为沈阅别是已然察觉到了那件事的真正意图,这才出言试探他的?
他呼吸一窒,仓促垂眸去看。
就见少女安静依偎在他胸膛,甚至都没有试图抬眸来观察他的反应和脸色。
明显——
就是随口一提的事。
她应该是不知道的,只是正常设想将来……
也不对!
她这时候就开始打算这事儿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
下一刻,男人刚平复下去的紧张心情又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他一个大男人,目前想到的步骤也仅仅只到娶媳妇这里,他这还没过门的媳妇就已经在考虑生儿子了……
这超前意识憋得安王殿下一口气噎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
“你才多大,这就想着……”
女子的十六岁,的确是嫁人生子正当龄,只是就他本身而言,沈阅比他小了八岁,感情上他多少有几分是拿她当小女孩儿宠的。
可回头再过半个月,两人真成了婚,他也不可能晾着她不圆房。
思及此处,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人格外容易冲动,秦照顿感口干舌燥起来。
他心里有些慌,甚至本是压在沈阅腰后的那只手都不动声色的立刻挪了个地方,摸到她后脑勺去。
闭着眼,沉声道:“着什么急,这事儿成婚以后再说不迟!”
这桩婚事,自从在柳皇后的寿宴上被提起,并且两家人互相表态之后就已经不可能再反悔了。
可绵延子嗣是大事,尤其秦照的身份还是尊贵无比的皇族。
沈阅其实从一开始内心就有挣扎,觉得对不住他,因为娶了她,至少秦照这辈子应该是注定不会有嫡子了。
可是她也自私,当时的确是被秦绪的出尔反尔和突发奇想都逼到走投无路,秦照这根算是主动送上门的救命稻草,出于求生的本能,她就毫不犹豫的一把抓住了。
其实——
她可以一直装无辜的,等到婚后迟迟怀不上孩子,再顺理成章露出这件事。
她甚至可以利用婚后的时间,好生经营感情,尽力树立起自己在这个男人心目中的地位,届时打一出感情牌,加上木已成舟,她已经得到的地位也基本不至于动摇。
可是秦照对她太好了,这份好,落在她心上,如今也慢慢成了负担和负罪感。
其实上回在安王府,徐惊墨给她诊脉之后,她去见秦照时就有打算过提醒他一声的,只是后来被秦照打岔,她落荒而逃,就没顾上。
这一刻,她也不太有勇气去正面秦照,就把脸靠在他胸膛不去看他的脸,磕磕绊绊的闪烁其词:“可是我有点担心,万一我身体有什么不妥,到时候子嗣上……所以我想,是不是提前……”
这种话题,是这时候就能掏出来随便谈的吗?
秦照几乎是强压着额角跳出来的青筋,语气里还要装作无所谓不耐烦,咬牙道:“你才多大年纪,这就开始操心这个作甚?”
“可是……”
“本王娶你又不是只为了生孩子。”
“……”
大约是怕她还继续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秦照干脆果断抱着她翻了个身,将她挪到睡榻里侧,捂在怀里。
他这会儿都不敢去看她的脸,更怕与她目光一碰撞人就得当场失控。
只一把扯出被压在身下的被子,胡乱往两人身上一蒙:“你老实呆着,先让本王眯一会儿,醒醒酒。”
可别再唠叨生孩子的事了祖宗,这谁顶得住啊?!
作者有话说:
二更。
某人:媳妇,贴贴!
某人媳妇:我在想将来这个生孩子啊……
ps:说明一下,女主绝对不圣母,她现在对太子那两口子的态度是因为她压根不知道还有重生和上辈子这一说,她以为那是预警和想象,毕竟我们可以仇恨报复真正伤害过我们的人,却总不能因为妄想一个人不是好人就随便把人嘠了,酱紫。矛盾什么的后期还得逐渐发展,别急,别急哈,先结婚!
第057章 威胁
沈阅本就是有些酒劲儿上头, 醒酒汤又让给秦照喝了。
她这会儿一趟折腾下来,已经是不太有精神,被秦照捂在怀里也懒得挣扎。
本来是想躺着缓一缓精神……
不多时,秦照却听见旁侧人儿的呼吸声逐渐平稳, 身体也撤去防备, 彻底放松了下来。
怕吵醒了她, 他自己兀自又多躺了会儿,等确保沈阅的确是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小心翼翼托着她的脑袋将她从自己臂弯里挪出来,又扯了枕头, 给她安顿好。
之后, 他翻身下床, 先只穿着袜子就踩在地砖上, 半蹲在榻前给她把被子盖好。
也不知是因为午宴上吃了酒,还是和衣而卧有些燥热了, 少女的脸蛋儿红扑扑的。
朱唇微翘, 眼睫轻颤,额头光洁又饱满。
此刻侧卧在榻上,像是午后院子里慵懒又热烈绽放的花, 娇艳美丽, 叫人看在眼里也会有种心花怒放般的满足。
沈阅睡着时与她醒着的大多数时候都一样, 安静又乖巧, 只是睡梦中卸去所有防备与心事的年轻女孩子,眉宇神态之间会隐隐透出几分更加纯真的娇憨, 看着要更加惹人怜爱几分。
秦照半跪在榻边, 盯着她睡颜瞧了许久, 直至院子里的人因为他们房门紧闭又没什么动静,忧心的议论该不该进来问问。
秦照捡起落在地上的团扇,放在少女枕边,最后到底是没忍住,又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亲。
之后,他才坐到旁边的小凳子上,拿了搁在旁边的靴子穿上。
整理好自己,动作依旧很轻的拉开了房门。
被长赢堵在院门那边的冬禧两个见状,连忙小跑进来:“安……”
秦照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进去守着吧,别吵着你们主子,叫她先睡饱了。”
他举步跨过门槛走出来,两个小丫头探头往他身后的屋里看,果然就见里面的榻上自家小姐正睡得香甜。
春祺、冬禧:……
不是说来照顾醉酒不能自理的安王殿下吗?
所以——
他俩到底是谁照顾的谁啊?
俩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各自脸上看到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过安王殿下特意吩咐的不让她们叫醒沈阅,俩人也不敢违逆,就只关上房门安静的守着。
另一边,秦照自客院出来,长赢便问:“您还要再去跟闻太师和闻大人他们告辞吗?”
“不去了。”秦照原是想直接走的,但临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脚步又猛地顿住。
长赢循着他目光回头,就看他正神色略显凝重的盯着身后的院子。
片刻之后,秦照:“你找一下商秋,本王还有点事想问他。”
长赢应诺去了,秦照则是款步独行,慢悠悠走在出府的路上,一直走到大门口影壁背后的小院子,这才站在那园子正中的一簇开的正盛的牡丹花簇前面站住了脚。
那一簇簇安静绽放的粉白色花朵,像极了少女娇靥如花安静沉睡的脸庞。
以前的秦照,是不太能欣赏各种花卉的美的,现在却倏地发现当有一个女子逐渐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
也不是不能欣赏,心里有了参照,再遇见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会自动代入那张脸,那个人。
他抬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枝头开的最好的一朵花。
花枝轻轻摇曳,他又下意识的扶住……
正在百无聊赖之时,长赢刚好带着商秋过来。
“殿下!”商秋拱手作揖。
秦照以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窥伺,这才收摄心神问:“最近这几日……她该是不曾接触过宫里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吧?”
商秋不晓得他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摇头:“该是不曾。自前两天与您会面之后,这两日沈姑娘一直闭门不出,要说见了什么人……也就是今日登门的那些姑娘了,她们……”
因为不晓得秦照到底怀疑的是什么事,他也不确定后面的话该怎么回。
但秦照听他这么说,已经放了心:“知道了。”
他转身走了。
长赢连忙跟上。
等到出门打马走在回府的路上,长赢这才试探着开口:“主子您刚传唤商秋,像是并未把话说完,不知……”
“就宫里那些肮脏的手段,本王还当是传到那丫头耳朵里了。”秦照手里把玩着马鞭,态度有些漫不经心。
长赢越发好奇:“是今日……沈姑娘与您说了什么吗?”
“就是……”秦照张嘴到一半,忽的嘴角一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今天的确是被那丫头惊着了,平时拉拉小手她都得扭捏脸红好一会儿,今天是吃熊心豹子胆了,口口声声就开始跟他商量起子嗣之事,不得不叫他疑心是宫里那件事透了什么风声把她给惊着了,这才借着酒劲儿口不择言。
而他俩关起房门说的私房话,指定不能再转述给手下人听的。
长赢看他口风严,就知这事儿是不能问的,于是也闭了嘴。
两人打马出了闻家所在的巷子,刚走上主街,就几乎是齐刷刷的有所感知,抬眸看向斜对面一座茶肆二楼雅间的一扇窗。
那窗户半开,后面若隐若现面如冠玉却神色极阴的半张脸。
是——
太子秦绪。
骤然察觉有人自高处偷窥,长赢手已经扣在了手腕间的暗器机关上,等认出对方,也就撒了手。
他知道如今秦照和皇帝父子之间已生嫌隙,关系早就大不如前,可是有南境的十万大军做后盾,他们父子恰恰也是最怕秦照在京期间遭遇暗害出事的。
因为朝廷早就失去了对南境大军的掌控权,谁知道秦照这趟回京前给梁州军留了什么命令?
万一秦照有个闪失,边军彻底失去控制、甚至是倒戈反攻向朝廷……
这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主要……
更是现在局面还没闹到那个地步。
与秦照的视线对上,秦绪也没躲,他只是冷静的与对方对视片刻,然后转身自窗口消失。
秦照索性收住缰绳,驻马原地等着。
长赢四下看了眼,没见到东宫的人,这才有几分不可思议的开口:“太子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