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绝对不是。”林依依有些炸毛,她方才没下死手,纯粹是没确认目标的身份,不能贸然动手。毕竟这是人命生意,陆文晋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她却不能白白要了旁人的性命。
这人竟然误以为她动了心!真是自恋到家了。
“公子,我今夜真的是为旁人而来,虽然你是有那么几分姿色,可是这长得好看又不是银票,能到了人见人爱的地步。”
“不喜欢本公子,倒喜欢银票,你这品味也真够俗的。”谢明叡勾唇笑道,“这样好了,你幕后之人花多少钱雇的你,本公子给你双倍,你去反杀他如何?”
“有病!”林依依想翻白眼,虽然双倍的酬金确实挺诱惑人的,可是他跟这桩生意没有任何关系……这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抢着当那个被刺杀的目标。
“那可就麻烦了,”谢明叡叹息了一口气,“本公子本想怜香惜玉一番,只要你肯弃暗投明,那便饶你一条性命。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不要怪本公子下手无情了。”
说完,谢明叡目光一凛,持剑向林依依攻去。
他的招式迅猛而又凌厉,又占尽了兵刃的优势,相比之下只持匕首的林依依被逼得只有躲闪的份。
她的身形越发狼狈,无奈喊道:“你怎么这么固执呢。我都说了,我这单生意和你没有关系。今夜是我消息有误,误闯了你的房间,你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让我离开就好了,从此之后,咱们两个桥归桥,路归……”
话还没说完,她一个不查,被迎面而来的长剑给刺中左肩。
林依依吃痛,闷吭了一声。
与旁人不同,她惯用左手使力,如今左肩受伤,她的身手也大打折扣。
“你爷爷的!”林依依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心头火起,“我说你们自恋的人是不是脑子都有坑啊,听不懂人话?”
都说几遍了,她要杀的另有其人,怎么还下这么重的手?
林依依忍着疼,用右手在伤口附近点了几下,封住穴道。
在她右手移动的过程中,袖子往下落了几分,露出手腕上一直带着的红色手绳,以及上面串着的沉香珠。
谢明叡面色一变,随即甩开手中长剑,欺身上前,就要去拉林依依的右手。
林依依本就防备,匆忙往后退了两步,从腰间掏出一个纸包来。
“既然跟你讲不通道理,那你也别怪我不客气了。这里面可是石灰粉,当心进到眼睛里,若是眼瞎了,可别怪我。”
说完,她便往谢明叡的方向一扬。
纷纷扬扬的白色粉末铺面而来,谢明叡面色一变,往后退了两步,并用袖子遮挡在自己面前。
趁着这个功夫,林依依赶紧飞身到窗户边,推开窗,往外一跃,就此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待白色粉末扬洒过后,谢明叡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石灰粉,而是普通的面粉。
谢明叡追了出去,院子里空寂寂一片,已经没了林依依的身影,他施展身形在四周查看了一番,找到了林依依借住的房间。
屋子里只有一套她脱下来的布裙,床上被子整齐叠放,根本没有用过的痕迹。
就这么让她溜了……
谢明叡心中划过丝可惜,看向自己袖子上沾的面粉,轻声道:“虽然做的是杀人的生意,可是这手段还是不够狠呢。”
哪有在撒石灰粉之前还提醒对方一句的,好像生怕对方伤了眼睛一样。再者,那还不是石灰粉,只是普通的面粉。
要换成是他,不见点血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回到自己下榻的那间房间,看到地上染血的长剑,回想起自己伤人的画面,目光一下子变得深沉起来。
不多时,一个黑衣劲瘦的男子进来,男子五官端正,眉目间颇为清秀,正是谢明叡的侍卫流风。
谢明叡目光扫了他一眼,问道:“做什么去了?”
流风拱手回答:“方才院外有人窥伺,属下以为是刺客,便去查看了一番。”
“人抓到了?”
“抓是抓到了,”流风面露奇怪之色,道,“不过那人的身份有些特殊……公子您还是去瞧瞧吧。”
谢明叡迈出房门,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那男子一袭华丽的紫衣,手持一柄折扇,微微斜挑的桃花眼里还带着风流不羁的笑意。
这人正是右相家的二公子,萧朗逸。
谢明叡面上带着些嫌弃,“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萧朗逸展开他那把折扇,装模作样扇着风,“说起来,我这番出京,还是受了你的连累呢。”
谢明叡斜睨了他一眼。
只听萧朗逸继续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在宫宴上拒了圣上的赐婚,害诚王府的明霞郡主丢了好大的面子。如今诚王发了话,一定要找个不输你谢三的如意佳婿。我看他大有挑中我的意思……你也知道,那明霞就是蛮不讲理的,我可没有福气消受,这不出京来找你谢三躲清闲了吗?”
“所以这一路上鬼鬼祟祟的人,是你?”谢明叡问道,看来还真是冤枉了人。
“什么叫鬼鬼祟祟?”萧朗逸不满道,“本公子是怕你被诚王派人给砍了,一路上暗中保护你呢。”
谢明叡毫不客气道:“大可不必,你不添乱就算好的了。”
若不是流风被这厮引开那么一会,也不至于叫那女子逃脱。
萧朗逸折扇一收,眉目间难得带了些正色,“怎么,还真遇到刺客了?”
谢明叡叹了口气,道:“不过是有人误闯而已,不慎被我重伤了。”
“不慎?”萧朗逸的桃花眼里闪着若有所思的光,这个词可是用的微妙啊。这还是头一次见谢明叡后悔自己出手太重了呢。
他打趣道:“对方是男是女?该不会是个姑娘吧?行啊你,谢三,这要是被京城的那些女子们知道了,那得碎多少芳心啊?”
“聒噪!”谢明叡已经不想搭理他了,“流风,去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一早,我们便入晋城。”
虽然并不知道那女子眼下的身份,但只要找到她想杀的目标,不愁找不到她。
如今在寺里住着的,不是些吃斋念佛的和尚就是些老弱妇孺,根本没什么值得被刺杀的。这么看来,她的目标很有可能便是原本定下要来却中途变卦的知府陆文晋。
……
林依依逃出来后,知晓自己不是谢明叡的对手,佛光寺是不敢再待了,连夜下了山。
此时城门还未打开,她只好先在城外废弃的城隍庙对付几个时辰,看时候差不多了,才往城门的方向行去。
五更鸡鸣,天蒙蒙亮,守城的士兵打着呵欠去开城门。
林依依看着自己一身刺客的装扮,不敢堂而皇之的进城,趁那士兵迷瞪的功夫,如一阵风般掠过,往“一家面馆”的方向行去。
天色尚早,面馆还未开门,林依依是从后院翻墙进来的,一到自家的地盘,她整个人心里都踏实了。
那股劲儿一松,整个人便失去了力气,往前一栽,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她是被左肩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给弄醒的。
睁开眼,便看到金铃在给她上药。伤口处已经涂了厚厚的一层金疮药粉,金铃还嫌不够似的,打算再给她来点。
林依依一下就恢复了意识,右手握住金铃那只倒药的手,“够了,不用再上了。”
这孩子,真不会过日子,就不会省着点下次再用?
“依依姐,你醒了?”金铃的声音中充满了惊喜,将金疮药搁在一旁的杌子上,“你不知道,刚才我看你晕倒在院中的时候,都快要吓死了。自从咱们干这桩生意以来,你还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呢。是不是昨晚的事儿,有些不顺利?”
“岂止是不顺利?简直就是碰到瘟神了。”林依依回想起昨夜的事儿,是有一堆的话要吐槽,“我平生就没见过那么奇葩的人,自恋得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要杀他一样。说真的,要是有人出钱来我这买他的性命,我都想就算不顾规矩也要接这一单了。”
第3章 献舞
林依依在道上做生意,给自己规定了太多的条条框框:非欺男霸女者不杀,非作奸犯科者不杀,非残害人命者不杀……
这么算下来,尽管她鲜少失手,也没怎么有买家找上门来。
这次她都恨不得要打破规矩了,可见是被气得狠了。
金铃在一旁听得愣愣点头,末了发出疑惑道:“可是依依姐,听你这么说,那人功夫远高于你,你能杀得了他吗?”
林依依:“……”
虽然是事实,可这也太打击人了。
“我就是过过嘴瘾。”林依依有些丧气道,“算了,往后也遇不到那人了,还是先想办法完成手上这一单吧。”
其实陆文晋这一单,林依依并不是很想接。
陆文晋身为知府,要刺杀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杀他的酬金,就是上千上万两都不为过,可那雇主看起来窘迫得很,能够付得起的酬金只有五百两。怎么看,这都不是划算的一笔。
之所以接下来,一方面是出于义愤之心,那陆文晋的官做得不地道,她看不惯其所做所为很久了。另一方面,她急切需要银钱来给采莲赎身,除了这桩生意,也没有别的主顾上门了。
采莲是她师父的女儿。她的师父也是个杀手,不过当年捡到她的时候,已经瘸了一条腿,几乎接不到什么生意。那个时候,采莲也才三岁,师娘整天嫌弃师父没有本事,本来日子便过得清苦,家里还多了她这么一张嘴吃饭,自是不满,无数次要求师父将她给送走。
可是师父没有同意,坚持要养着她,师娘一气之下带着采莲离开。
半年前,林依依才得知师娘已经离世,而采莲也被卖入花月楼。
那个时候师父虽然早已离世,不过念及他老人家的养育之恩,林依依是怎么都不忍心让其唯一的女儿沦落风尘之地,是以下定决心要将人给接出来的。
接了眼下这一单后,林依依便让金铃时刻关注着陆文晋的消息,可是他那人不是一般的惜命,到他跟前的人,不是心腹便是经过了层层的筛查,寻常人根本就很难接近他。
就在她为此犯愁的时候,采莲那边托人送来了一封信。
“依依姐,采莲姐姐在信上说什么了?”金铃好奇得问。
林依依阅完信后,眼中带了兴奋之色,道:“三日之后,陆文晋在府中设宴,宴请从京城而来的贵客,特意邀了花月楼的几位姑娘进府献舞。采莲说,到时候我可以扮做她的婢女跟随前往陆府。”
“这可是个接近陆文晋的好机会,只是有些太不凑巧,你身上还有伤呢。”金铃有些担忧,本来刺杀陆文晋便困难重重,这带伤前去,别完不成生意,反而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不是还有三日的时间吗?”为了不让金铃担心,林依依道,“有这几天的功夫,我身上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陆文晋不好接近,这次机会她必须得把握住了。
……
三日时间恍然而过,林依依的伤虽然并未养好,但不想错过这个接近陆文晋的好机会,她还是在约定的时间前往花月楼去见采莲。
采莲正躺在床上,见她前来,忙让婢女翠儿扶着她起身。
少女脸色苍白,虚弱无力,一看便十分惹人怜惜。
“你这是怎么了?”林依依上前,关切得问道。
采莲柔柔一笑,“昨晚可能窗户没关紧,吹了些风,感染了风寒。”说完,她又咳嗽了两声。
林依依暗道采莲的身子还是太弱了,稍微吹些风就生病了。要知道如今是夏日,晚上屋中本就闷热,大多数人要不通风还睡不着觉呢。
“既然你病了,那晚上陆府的宴会,要不就不去了吧。”林依依道,虽然错失接近陆文晋的机会挺可惜的,但她也不能不顾及采莲的身体情况。
采莲抓住她的手,道:“秦妈妈还不知道我病的这么严重,要是知道我去不了,过后肯定要收拾我的。依依姐,要不然你就替我走这一趟吧。”
“这能行吗?咱们两个的面容差距甚大,这让人一看就会露馅的啊。”林依依道,她本以为自己扮的是个婢女,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注意个婢女的容貌,她只需要用脂粉掩盖一下面容即可。
可谁知道采莲这竟然出了岔子。
采莲虚弱一笑,道:“依依姐有所不知,因我还未挂牌接客,今晚的献舞,秦妈妈允我带着面纱前往,省得被一些狂狼的男子看了容貌,招惹是非。”
林依依沉吟,既然不会让人看见脸的话,那应当没什么问题。
“也罢,我便替你走上这么一遭。”
采莲感激道,“依依姐,谢谢你这次肯帮我。”
林依依道:“跟我不必言谢,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时辰快到了,依依姐你先去换上我的衣衫吧。”
林依依才收拾好,便听到秦妈妈在外面催了。
“采莲,陆府的马车在外等着了,你赶紧下来吧。”
“这就来。”林依依压低声音回了一声,看了眼采莲,道,“那我走了。”
采莲关切道:“依依姐小心。”
秦妈妈正在花月楼门前送着其他几位姑娘上车,看到林依依下来,拉过她来嘱咐道:“陆府献舞可得小心一些,若是出了差池,小心你的皮。”
林依依连忙应下,心叹果然采莲的日子不好过,只盼这次能够得手拿到酬金,从而将采莲从花月楼里给接出来。
她登上车,跟着花月楼一行人往陆府而去。
她们是从侧门进的府,陆府的婢女在那等着,接到她们后,便将她们带向水榭的花厅,也便是今晚宴客的地点。
远远得,便能看到花厅中的情形了,室内灯火通明,陆文晋坐在主位上,其余宾客分列而坐。众人觥筹交错,把酒言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