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善都没嫌弃,叫时仲全都收下,挨个打上两勺豆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一盆的豆浆快要被她磨满了,但是经过大家这样一分,瞬间下去大半。
剩下的小半,乐善也没打算做豆腐,一边继续磨豆子,一边指导时仲做豆花。
做之前,她先问他是想喝豆浆,还是想吃豆花。
时仲腼腆一笑,“姐,不能都尝尝吗?”
别人家换回去的豆浆已经煮上了,院子里现在飘着一股熟豆浆的味道,闻着还挺香的。
“能!”乐善爽快应道。
煮豆浆简单,只要把磨好的豆浆水倒进热锅中慢慢煮好,再加点糖或者盐,或者什么都不加都可以。
最后剩下的小半盆本就量不多,煮成豆浆恰恰三大碗,正好他们三个人分。
时仲做好先给乐善端来一碗,让她趁热喝,自己还想接过石磨上的活,替她磨豆子。
乐善没让,“这玩意看着小,磨起来可不轻,你弄不动的。”
时仲不信邪,蠢蠢欲动地上手试了试,默默停下来说:“爸该醒了,我去看看他,给他尝尝豆浆好不好喝。”
乐善看他溜得飞快,摇头笑了笑。
一碗热豆浆下肚,身上暖暖的,她加把劲把剩下的豆子都磨完,总共得出两盆加一桶的豆浆水。
时仲打理好父亲,适时出来帮忙。
他们把浆水倒进锅里烧热,慢慢搅动点卤水进去,看着白白的豆花渐渐成型。
乐善这时候停下,用勺子快速舀出一盆热腾腾的豆花,撒上红糖,甜香气瞬间飘散开,馋得一群小孩子流着口水围过来。
一盆红糖豆花,乐善三人根本吃不完,便让时仲给那些孩子一人打上半勺,权当尝鲜解馋。
小孩子们拿着自己的小碗乖乖排队,打完大喊一声谢谢叔叔,然后麻溜跑到一边开吃。
豆花又香又甜,吃得他们满头大汗,家长们在不远处看得咂咂嘴,忍不住笑容满面。
在这个初冬的早上,时仲不仅吃到了豆浆和豆花,还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温暖。
而这些,都是乐善带来的。
时仲望着她压豆腐的身影,悄悄将此刻铭记。
豆腐最后一共压出来两块,都不太大,但也够三个人吃段时间了。
乐善将一块切片晾上,准备做成豆干,一块对半切开,让时仲给伍叔送去一半,另一半他们自己吃。
时仲拿上装豆腐的篮子立马出门,快速来回一趟,回来递给乐善一个东西。
乐善看到是他之前压在伍叔那里的机械表,差点把这东西忘了,现在想必是伍叔找东西把它翻出来,又给他退回来了吧。
事实的确如此,时仲本来想直接留给伍叔的,毕竟他在他们的事上帮了不少忙。
但是伍叔不肯要,坚持给他塞回来了。
“那你给我干啥?”乐善瞄着模样精致的表盘表带,说不喜欢是假的,可东西不是自己的不能要。
时仲理所当然道:“我再戴着不合适,给姐戴。”
乐善眼睛又瞄了瞄,嘴上推拒:“不行,这是你的东西,我戴了算啥,你不能戴就收起来放好。”
这东西瞧着就精贵,怕是再过一二十年都不过时,说不定还能升值呢。
时仲却道东西放那儿容易坏,请乐善帮忙戴着保养,方便他能时不时看一眼。
乐善嘴角咧开,最终勉为其难答应了,伸出手腕子让时仲亲自给她戴上。
别说,这戴了表和不戴表真不一样。
乐善心里美滋滋,投桃报李地对时仲说:“趁着今天有空,等下吃过饭咱去废品站瞧瞧,看能不能捡个漏。”
这事儿她和他提过,只是两人都要工作,平时比较忙,没空去寻摸,现在休息日正好有时间,得赶紧去瞅瞅。
早饭有豆浆豆花和邻居们送来的各种吃食,都不用再做,两人吃得饱饱的,再安顿好时父就出门了。
废品站在市区边缘,乐善一早打听清楚路线,带着时仲转了两趟公交车才到达目的地。
和食堂大师傅说的一样,废品站看门的是个老大爷,乐善过去报上大师傅的名号,说是他介绍来的,老大爷爱答不理的态度顿时变了点,问他们想要啥。
乐善心思一转,试探道:“我们想要辆二手自行车,如果还能有收音机就更好了。”
时父总那样待在家里不是事儿,他们也不能一直陪着他,不如弄台收音机回去,给他听听广播啥的,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效果。
老大爷背着手领他们进去,“小丫头忒贪心,收音机哪是那么好弄的,自行车倒是有几辆,你们要是能骑得走就给你们。”
乐善二人听得茫然,直到看见老大爷口中的那几辆车子,才倒吸一口气明白他话里是啥意思。
二手自行车确实是有,但都是缺胳膊少腿坏掉的。
想想也是啊,好的自行车怎么会到这里来,但凡修修能用的基本都没机会来这儿,要么人家自己凑合还用着,要么便宜卖出去了。
能被收到废品站的,差不多都是破铜烂铁,零散得不成样子了。
而老大爷收的这几样就是其中稍微好那么点,多少有些原本的架子轮廓的,能让人一眼看出来是自行车。
怪不得老大爷刚才说只要他们能骑走,东西就给他们。
“这些都成啥样了,哪还能骑呀。”乐善绕着屋里那几辆散架车子麻爪。
老大爷摊手,“就这些,你们看还要不要。”
乐善连连摇头,一堆破铜烂铁,弄回去能干啥呢,不能骑又占地方。
时仲却在看过后问老大爷有没有修理工具。
老大爷挑挑眉,说有是有,你还能修咋地。
时仲没把话说完,只道可以试试。
乐善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手艺,惊讶过后立即支持道:“反正不能更差了,你就让他试试呗,他可是大学生。”
虽然因为时家的影响,大学只上了几个月就没上了,但那也是大学生。
这年头大学生多金贵啊,老大爷瞧着时仲是读过书的样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东西拿过来让他试试。
甭管是不是大学生,是骡子是马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乐善抱有很大期待,她对时仲有信心。
时仲在她灼灼的目光中,挽起袖子开始动作。
他先从废旧零散的自行车中挑出还算完好的零部件,然后慢慢修整搭建,最终在两人眼皮子底下组装出一辆完整的自行车来。
虽然它看起来灰扑扑的有点怪,但不可否认的是它能骑啊,功能上和好的自行车没啥区别,就是模样丑了点。
时仲:“如果有黑漆,刷一遍更好看点。”
老大爷收回惊掉的下巴,赶忙不藏私地拿出一罐底黑漆,亲眼看着时仲把它涂抹在那辆自行车上,将将用完。
完后,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新鲜出炉。
乐善为时仲感到骄傲,高兴道:“看看,成了吧,等漆晾干,这辆车子咱就推走啦。”
老大爷不停点头,“行,拿一百块就给你们。”
乐善和时仲唰地抬头,一百块?!
一百块都快到买新自行车的一半了,何况这还是他们自己凭本事组装修好的,凭啥这么贵,刚才他的话可不是这样说的。
“老头儿,你想出尔反尔?”乐善捋袖子摩拳擦掌。
时仲放下工具,搓着黑乎乎的手道:“我能弄好它,也能拆了它。”
本想坐地起价的老大爷:“…………”
“咳咳,两位同志请冷静,还可以商量的嘛。要不这样,你们把剩下的也给弄一下,这辆好的就给你们二十块钱推走?”
乐善放下袖子,觉得可以考虑考虑。
不过车子是时仲辛苦弄好的,主要还是看他的意见。
时仲表示可以。
乐善便和老大爷又亲切友好地交谈一番,把二十块钱降到一半。
十块钱不多也不少,最重要的是时仲整车的手艺,手艺无价。
老大爷打着往后还会用到这手艺的主意,最终没有再还价,亲自盯着时仲将另外几辆散架的自行车整巴整巴,又给他弄出来两辆完整的。
老大爷扒拉一下它们能卖到的价钱,顿时笑颜如花,一朵大菊花。
刚好这时漆也干了,乐善利落地给了钱,骑上车带时仲飞奔回家,顺便试试车的性能。
路上,乐善在前面悠哉蹬车,开心地哼着歌,时仲坐在后座,手小心拽着她的衣角,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风被她牢牢地挡着,让他身心都暖暖的,眉眼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弯起。
作者有话说:
六十年代的三大件:自行车章 手表章 缝纫机,等到七十年代加上收音机变成四大件,女鹅家现在已经有两件啦(≧▽≦)
第14章 评优
有了新车,乐善回去便把借的车还了。
大伙听说她家竟然买回一辆自行车,都来争相围观。
那车虽然刷了漆,但和真正的新车还是有区别的,眼尖的人一眼能瞧出不同。
“这是二手的吧?不像新车。”
乐善笑着承认:“当然是二手的,新的不仅要自行车票,还得花两百多块,咱也买不起呀。”
她说得敞亮,大家也就不必忌讳着这点,反而看了车后生出几分羡慕,纷纷打听从哪儿弄来的,花费多少等等。
乐善想到老大爷那里还有两辆,将废品站的地址一说,看到有几个人当场动了心思。
等把来围观的邻居都打发走,乐善让时仲待在家里,自己骑上车去拿翻新的棉衣。
依旧是上次那个隐蔽的地方,暗号变成取货的三短一长。
门打开后,乐善进去片刻,拎出来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大尼龙袋子,被她系在车后座上,马不停蹄地带回小楼院。
时仲正在屋门前陪着他爸一块晒暖,看到她回来立马起身迎上来,将尼龙袋子接下。
乐善把车子推到屋檐下停好,吩咐时仲把袋子打开,将里面刚翻新好的棉衣裳都拿出来晾上,趁日光正好晒晒,明儿个就能穿。
时仲嗯了一声,打开袋口拿出里面叠放得齐齐整整的暄软棉衣,看着和旧的没太大区别,摸起来时却跟新的一样。
他将其一件件拿出来搭到门前的晾衣绳上,数了数发现竟然有六身,刚好一人两身。
这时候,乐善又从她那屋扒拉出来三件军大衣,看起来十分宽大厚实,特别适合寒冬腊月御寒。
“这是我爸和我哥以前攒的,都拿出来晒晒,等冬天的时候给咱们穿。”
乐善说着将三件军大衣也翻手搭上晾衣绳,晒到阳光最好的位置。
因为天气好又是休息日,院里像他们一样洗洗晒晒的人家有很多,晾衣绳上搭的到处都是衣裳被子。
以防搞混,或者被人浑水摸鱼,乐善特地叫时仲坐在门口看着点,自己洗手准备做饭。
平时早晚两顿都是时仲操持,休息日这天就让他歇歇,她来。
早上的豆腐还剩不少,乐善干脆做了煎豆腐,舍得放油的话,吃起来跟肉差不多。
除此之外,她还蒸了锅小米饭,里面掺了几颗红薯,小火慢炖出来,滋味软糯,又香又甜。
饭做好,日头正当空,外面比屋里暖和,乐善干脆让时仲把小饭桌摆到门口阳光下,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吃饭。
时父在时仲和乐善的引导下,已经能自己吃饭,不需要人喂了。
像这次,乐善把盛好的饭碗放他面前,再夹几筷子煎豆腐和炒青菜,说:“爸,快吃。”
然后他自己就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
时仲在一旁看着,边扒饭边笑。
气氛正好时,民政局的人上门,趁着休息日过来通知乐善一声,她替她妈提交的合葬申请通过,办理日期就在明天,叫她到时别忘了拿着骨灰盒去陵园,到地方会有人负责这事。
乐善的心情一下低落下来,沉重地点头表示知道了,明天会按时过去。
送民政局办事员离开后,乐善没了食欲,将剩下的饭菜都推到时仲和时父面前,让他们放开肚子吃完。
时仲看了看她,小心劝道:“姐也多吃点,明天我陪你去。”
乐善没有拒绝,第二日下班后由时仲陪着来到烈士陵园。
陵园是在郊区的一处山上,从山脚到山顶大片的地方被开出来,当作安葬烈士的所在,远远看去,一排排的墓碑,一列列的松柏,压抑又肃穆。
乐善二人到达时,那里早已有人等着,验证过身份后,沉默地带他们去乐父和乐大哥的墓碑那里。
墓坑打开,乐母的骨灰盒被放进去,和里面的另外两个并排挨在一起,看着就像是在另一个世界重逢相聚,令人忍不住泪目。
由于乐母不是烈士,她能和丈夫儿子合葬,却不能在墓碑上留下名字。
好在乐母早说过不在意这一点。
乐善最后看着重新合上的石板墓盖,深深鞠了三个躬。
回去的路上,她一言不发,时仲担忧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姐,你没事吧?”
“没事。”乐善深吸一口气,昂头往前看。
记得某位伟人说过,有的人活着其实已经死了,而有的人死了却还活在别人心中。
爸妈大哥虽然走了,但他们永远活在她心里,会陪伴她一辈子。
只要想到这个,乐善就不再难受,反而对未来充满动力。
于是接下来的一周,她所在的车间工友都快疯了,全是被她卷得受不了的。
工友们累觉不爱地问她:“小善啊,是不是受啥刺激啦?”干嘛这么拼命,搞得他们都不好再偷闲摸鱼。
乐善握拳表示:“没受啥刺激,就是想好好工作,争取这月的先进分子!”
众人恍然大悟,连忙保证到时会投她一票,只希望她缓缓,别再卷啦,再卷下去大家要受不了了。
乐善没听,继续飞快提升自己的任务完成量,将工友们远远甩在后头。
到最后,大家都麻木了,默契地达成统一意见,那就是这回一定一定要把勤奋能干的乐同志评上去送走!
时间转眼到月底,主管看过乐善最近的表现,乐呵呵地给她送来一张先进分子申请表,其他人看到非但没有嫉妒,还都兴奋地鼓掌庆贺,恨不得她现在就评上先进分子调去别的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