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年年身体里的那股肆意窜动的热流,奇迹般的被一股清凉的气息压下,心中莫名的躁意也逐渐消散。她偷偷将紧闭的眸子打开一条缝隙,悄然的打量着闭着双眸的九千岁。
他的额头上隐约覆上一层淡淡的薄汗,他原本便苍白无血丝的脸庞上带着的白玉面具,衬得他此刻如同寒霜一般冰冷。苏年年莫名的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长长的睫毛上都要生出霜花似的。
又过了片刻,他的薄唇都有些泛白了。苏年年有些于心不忍,虽然他老是耍她,却也没有真的伤害过她,可她却一次又一次的在利用他。
九千岁缓缓的放下手掌,将体内翻滚流窜的内力压了下去,他徐徐的睁开双眼,迈着大步走出了房门。
苏年年从木桶中爬了出来,方才不知他是不是用内力帮她调息了一番,她此刻虽然也感觉身子有些乏力,却比方才好了许多。
她看到屏风旁的桌子上放着一套干净的男装,她略微低头望了一眼自己身上跟没穿没太大区别的黑纱,犹豫一下将男装换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的个子高,肩膀又宽,她换上他骚包的红袍后,便如同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一般好笑。
苏年年挥了挥又长又宽的衣袖,不禁失笑。她都能穿这身唱戏了,把这个袖子当水袖甩一甩也不错。
九千岁只出去了一会,便拿着一套衣裙,一小瓶药和几块白色的绢布回了房间。
他看到苏年年那一身不伦不类的衣裳,忍不住扬了扬唇角。他将手中的衣裙随手扔在了柜子里,拿着药瓶走了过去。
“你没事吧?”苏年年看到他,忍不住担忧道。
九千岁微微一怔,她这是在关心他吗?
他的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情愫,他抿了抿唇,无意识的加深了嘴角的弧度。
原来,被人关心是这种感觉。
“无妨。”他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坐在这里。”
苏年年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多问,听话的走了过去,坐在了床榻上。
九千岁坐在她的旁边,对她伸出一只手:“拿来。”
苏年年迟疑了下,用疑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而后缓缓的将脑袋放在了他的掌心中。
九千岁:“......”
“把你的手给本尊。”他懒懒的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
苏年年尴尬的一笑,连忙将脑袋挪开,把手递了过去。都怪她被某音荼毒太深,看多了别人拍的小视频,下意识就把这毛病带了过来。
九千岁倒没有讥讽她,他安静的将她随意包扎的黑纱取下,看到她手掌上深深的一道伤痕,他皱了皱眉。
“你自己划的?”他低声问道。
苏年年点了点头:“药力太猛,只能这样保持清醒。”
他嘲弄一笑:“小小年纪便如此果决,下起狠手连自己都不放过,难怪说最毒妇人心。”
苏年年:“......”
九千岁包扎的手法很娴熟,仿佛练过千遍百遍一样熟练,他给她的伤口上了药,又用绢布包扎了一个完美的蝴蝶结。
苏年年望着手上被包扎的极好的手掌,微微讶异道:“你是不是学过医术?”
他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拿起一块干净的绢布,坐在她身后,仔细的帮她擦起了湿漉漉的头发。
苏年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心中纳闷,他是不是吃错药了,不光帮她包扎上药,还帮她擦头发?
“我自己来吧......”她僵硬着转过头,想要接过他手中的绢布。
九千岁没有理会她,淡淡道:“自学成才。”
苏年年一愣,才明白他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自学成才?
她的眼前又猛然晃过他之前那疤痕遍布的后背,她的喉间一哽,心中有些泛酸。
她笔下的九千岁,便是个无情无义的大奸臣,他手握权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任何人都不被他放在眼中。
最初创作九千岁这个反派时,只是为了给男女主在一起创造些困难坎坷,严格来讲,他只是苏清清和七皇子未来路上的一颗绊脚石,在七皇子这个男主登位后,九千岁便成了垫脚石。
她只是写了九千岁这个角色出场后的故事,却从来没思考过九千岁还不是反派前,到底过了怎么样的生活。很久之前,他对于她来说,只是笔下一个冷冰冰的小说人物,而不是眼前鲜活真实的人。
看到他伤痕累累的后背,只怕他原来活的并不好吧。
“你,你身后的伤痕是怎么来的?”她抬起头,鼓起了勇气问道。
九千岁听到她的问话,正在擦着她发丝的手掌微微一顿,而后沉默了片刻,将手中的绢布放下:“你若是想活着,就不要这么大的好奇心。”
“上去睡觉。”他的声音有些冷。
苏年年见他那冷冰冰的神情,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在这多愁善感什么?
他可是九千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九千岁。
苏年年咬了咬唇,爬上床榻缩在了里面。
她微微转眸,瞥了一眼九千岁,只见他起身走到了桌子前,就着夜明珠散发出的淡淡白芒,捧着一本书册看了起来。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抱紧了被子。也许是折腾了太久,她的身子已经透支过甚,刚一闭上眼睛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没过一会,九千岁便听到屋子里响起了微微的轻鼾声。他走了过去,将被褥给她盖好,轻笑着摇了摇头。
她便如此信任他?
他让她睡觉,她就真的睡了,也不怕他对她做些什么。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册书,顿时觉得有些无趣。他脱下靴子,随手一弹,夜明珠瞬时便暗了下去,他轻手轻脚的也上了床榻。
九千岁刚躺下去,苏年年的一只手和一只脚就甩了过去,刚好搭在了他的身子上。他勾了勾唇,将她小小的身子圈入怀中,抱着温暖如火炉一般的苏年年,缓缓的闭上了眸子。
苏年年这一夜睡得极为舒适,因为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没有空调,每天晚上睡觉都极为煎熬,要不然就是睡到半夜就被热醒,总之就没睡过一天舒服的觉。
但这一夜,她却觉得浑身清凉,一点都没有往日的燥热感。她久违的梦见自己抱着凉爽的空调,于是越发的不舍得松手,将整个人都紧紧的贴了上去。
翌日一早,苏年年便被外头的阳光晒醒了,她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懒洋洋的睁开了双眸。
她打哈欠的动作猛地一顿,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昨晚上是睡在了九千岁的房间里,若是她起晚了被人发现了,那她不就完了?
想到这里,苏年年急忙从床榻上蹦了起来,九千岁已经不在屋子里了,床榻边还给她放了一套衣裙。
苏年年换上衣裙,如同做贼一般张望着,小心翼翼的从屋子里偷偷的跑了出去。
实际上她想多了,她的门外根本就没有人,她一脸迷茫的扫了一眼四周,发现不远处聚齐了许多人。
一个女子匆匆茫茫的朝着那处跑去,苏年年拦住她,疑惑问道:“那边发生什么了?”
女子瞥了她一眼,低声道:“这你都不知道?十三公主昨夜偷着跟男人苟合,今早上被人撞了个正着,没看到那边那么多人围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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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猫子不吃炸鱼小可爱投出的2个地雷~咪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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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岁内心os:媳妇可真黏人,抱着我一晚上都不愿意撒手。
苏年年内心os:空调真舒服!
第36章 真假千金
苏年年的表情呆滞了, 十三公主和一个男人苟合?
除非她是疯了,才会在这种地方和男人约会做这种事吧?
苏年年愣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那个女子见她吃惊的样子, 又压低了声音补充了一句:“听说公主偷人的对象, 还是她手底下的一个小侍卫,好多人都看到他们两人欢愉的模样了。啧,没想到公主就这么急不可耐, 原本等上半载一年的, 皇上也该给她招驸马了......”
后面的话, 苏年年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生出一种莫名奇妙的预感, 她感觉这件事情和九千岁脱不了干系。
她疾步走向远处围着一群人的房间,扒拉开挡在她身前的男女们,她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 便看到了衣衫不整瘫坐在地上默默流泪的十三公主,跪了一地的丫鬟, 还有公主床榻下的一双枣红色靴子。
苏年年眯了眯眸子, 那双枣红色靴子好眼熟, 似乎是她昨晚躲在床榻下看到的那个男人穿的靴子。
她将视线往旁边移了移, 那个男人此刻正瑟缩着跪在地上,眼角青紫发红,肿的像馒头一样高。
他身上穿的是皇宫侍卫的统一服饰, 想必应该就是方才那女子口中与十三公主偷欢的侍卫了。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你若是欢喜他,大可以跟母妃或是我说,怎可做出这般丢人现眼的事情!”七皇子怒火中烧的呵斥道。
十三公主沉默不语, 空洞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地面, 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半,神情呆滞死板。
“七哥消消气, 十三妹妹已过了及笄之年,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们二人若真是郎有情妾有意,不如便成全了他们二人。”九皇子在一旁劝慰着七皇子。
苏年年摇了摇头,怎么听九皇子也是在火上浇油,这哪里是在劝人消气,分明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在说风凉话。
此刻她已经确定了之前的预感,这件事除了九千岁,便也没人能做到了。听七皇子的意思,十三公主是心甘情愿和那侍卫偷欢到一起的。
十三公主绝对不是自愿的,那定然就是被人下了药。昨日那丫鬟曾说过,杏花春的其中一个作用便是让人产生幻境。只怕十三公主中的药便是杏花春了,她应该是把侍卫当做了她的心上人,所以才会被众人误会他们是自愿的。
要有多大的势力,才能做到饶过一众贴身侍候的丫鬟和侍卫,将杏花春这药下给公主,又把侍卫这么一个活生生的男人扔进公主房间里不被人发现,一直到今早上才被人撞见两人欢愉。
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告诉过九千岁是谁设计害了她,也没有提过是那个穿枣红色靴子的男人。他竟然在一夜之间,不光查了出来,还直接了当的报复回去了......
苏年年的手指一颤,脑子里满是疑惑和犹豫,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她吗?
他能救下她,她都已经很感激了,压根没想过他还会替她用这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方法报复回去。
就在她失神的时候,她听到了苏清清的声音:“七爷莫要气了,既然此事已然发生了,不如还是想一想怎么解决才是。”
七皇子稍稍的冷静了些,苏清清说的对,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热闹,十三公主不光丢的是自己的人,还将他这个亲哥哥的颜面也丢的一干二净了。
此时最重要的不是如何问罪,还是想法子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对。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影响了他的仕途皇位,他便是杀了十三公主也为时已晚了。
他其实是疑惑的,他自己的妹妹,他再了解不过了。她便是瞎了眼了,也不会看上这种相貌普通又毫无学识的侍卫莽夫,又怎么会不顾一切的在游船宴上和他苟合偷欢呢?!
七皇子皱着眉想了想,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既然事已至此,不管她到底跟那侍卫是怎么回事,只要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先应下她和那侍卫的婚事,待到他们成亲后,将这侍卫弄死说是暴毙便是了。
“你年纪小,不明事理也在情理之中。都说女大不中留,我知道你是怕我和母妃不同意你们二人的婚事,这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七皇子缓和了些口气,语重心长道:“皇兄也不是棒打鸳鸯之人,既然你们情投意合,明日我便向母妃秉明,允下你们的婚事便是了。”
七皇子这话俨然已经是在给十三公主台阶下了,众人也没敢说什么,虽然都在心中暗暗嘲笑着十三公主不守女德,却也没人敢出来唱反调跟七皇子作对。
苏清清心中偷着讥笑十三公主活该,昨日十三公主还带着那些女人欺辱她,今日就遭到报应了。面上她却表现的极为温和,她附和道:“七爷说的是,公主年纪小,做下这种糊涂事也是没有办法的。既然公主对他有情意,何不成全了他们,也算是造就了一段好姻缘。”
这话就有些刺耳了,特别是‘好姻缘’这三个字,摆明了是在讥讽十三公主摆着权高位重的驸马爷不要,非要去找个小小侍卫偷欢。
不过在场的男人都是粗心眼的人,谁也没有听出苏清清这话的言外之意,只当她是在向着十三公主说话。
但女子们都一脸怪异的望着苏清清,而后又瞥一眼十三公主,看着公主的眼神都变得嫌恶和不屑起来。
十三公主呆滞僵硬的目光微微一动,她缓缓的抬起头,露出了满脸泪痕的小脸。
七皇子毕竟是她哥哥,看到自家妹妹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心里怎么会好受。
她咬着唇,手指甲都掐进了手掌心里,低声的喃喃道:“皇兄,我没有。”
“你说什么?”七皇子没有听清。
“不是我,不该是我。”十三公主眼眶中涌出一行清泪,她用牙齿紧咬着的唇瓣上,因为用力过狠,唇瓣上渗出了一丝鲜红。
她猛地站起身,从七皇子身后的侍卫腰间,抽出了长剑,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她目光狠戾的高高扬起剑身,狠狠的刺进了跪在地上的那个侍卫背后。
她用的力气很大,剑身完全没入了侍卫的身体,从后背刺入,穿过了他的胸膛。侍卫缓慢的抬起头,一缕鲜红浓郁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流出,他瞪大了双目,手指僵硬的向前一指:“你,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十三公主便决绝的将剑身抽了出来,他的身子赫然倒下,从他身体里迸发出来的血液,瞬时溅在了她苍白的小脸上。
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嘴巴张的老大,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七皇子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声音中带着怒意:“你这是做什么?”
被那鲜红的血液衬的,她的脸越发的惨白,她提起那长剑缓步走近他:“皇兄,我没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我的屋子里,我是被陷害的。”
“你胡言乱语什么?!”七皇子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