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出现在她女婿面前的,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在苏清清最重要的一天,打扮的干干净净的,看上苏清清一眼。
张氏每走一步,胸口便是一窒,那日不知是不是被小厮踹到哪根骨头,她只要动一动身体,就感觉胸闷气短,也喘不过来气。
那些碎银子不多,她买了新衣裳,又开了间客房,她便已经没有银子去看郎中,只能忍了下来。
就在她缓缓的往前走时,她一抬头,看到皇子府里有人抬着一个身着红裳的女子,往外拖着。
张氏害怕那女子是苏清清,于是加快了步伐,忍着疼痛跟了过去。
她不敢凑近那两个侍卫,只敢等着侍卫走了,才慢慢的凑近了那女子。
那女子似乎是受了重伤,脸上被打的肿胀了一大片,露出来的肌肤都是青紫一片,她奄奄一息的靠在路边,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张氏微微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苏清清。
张氏见那女子可怜,蹲下身凑近了她,怜悯的问道:“你怎么会被打成这样子?”
那女子抬起红肿的眼皮,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她倒吸了两口气,挣扎着说道:“我,我是苏清清的丫,丫鬟......”
张氏一愣,而后猛地抓住她的手臂,皱着眉头急促道:“你怎么知道她叫什么?她怎么了?”
“我发现了她的秘密,她说只要我按照她说的去做,去暗害了苏年年,便会给我一百两银票。”女子哆嗦两下,勉强的将气顺了下去:“可是她,她刚才被苏年年揭穿了,我被打了七十大板扔了出来,她假冒相府千金,被罚了一百大板......”
这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但张氏还是听懂了她话中九分的意思,张氏一惊,这女子说的定然不会是假的。
苏清清的身世,除了苏年年别人便不知晓了,必定如这女子所言一般,是她无意间撞破了苏清清的秘密。
而且她说苏清清去暗害苏年年,这也的确是苏清清能做出来的事情,想到这里,张氏已然完全信了这女子的话。
这女子才挨了七十大板,便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若是苏清清挨了一百大板,岂不是当场被打死?!
张氏蹲不住了,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打死,便是苏清清有错在先,也不是罪不可恕,她要去救苏清清!
若是没有人帮她,她便死咬住苏年年不放口,一定要逼着苏年年救回苏清清才是。
“苏清清在哪里?”张氏摇了摇半死不活的女子。
女子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缓缓说道:“在,在大堂里......”
这样一想,张氏连忙踱步走近了皇子府。
心中不是不慌张的,她的心跳紧张的像是要蹦了出来。但她不能胆怯,那是她唯一的女儿,若是她不去救,还有谁能救得了苏清清。
就在她转身离去后,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睁开了炯炯有神的双眸,用指尖扒拉开额间的碎发,缓缓的勾起了唇角。
出乎意料张氏的是,方才守门的侍卫不知道去了哪里,张氏竟然成功的闯了进去,还完全没有人发现她。
她瑟缩着往里走了两步,远远的透过一群人,看到了穿着红色嫁衣,跪在地上的苏清清。
张氏的眼神不是很好,只是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跪在地上,似乎是在求饶一般,而那女子面前的苏年年则从容不迫的端着茶杯。
她心中一惊,那女子果然没骗她,苏年年果然是戳穿了苏清清的身份,所以苏清清才会跪在地上求苏年年。
如若不然,苏清清一个新娘子,怎么会给苏年年一个外人下跪。
张氏越想越是,她不能坐以待毙,既然苏清清求苏年年不管用,那她就去求苏年年,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要逼着苏年年放过她的女儿。
张氏的胸口好似突然不闷了,她疯狂的往前奔跑者,推开了层层人群,惹得众人惊呼。
众人没有防备会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有好几个女子都被张氏推的摔在了地上,张氏的脑子里,心脏里,满满的都只有一个想法——救下苏清清。
张氏终于突破了重重的障碍,闯进了大堂之内,她在众人错愕的神情下,冲着苏年年大吼一声:“苏年年,你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不要欺辱了我的女儿!我们苏家没有亏待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狼心狗肺,戳破清清的身份?!”
“就算你是相府的真千金又如何?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苏家收养了你十几年,你便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也该护下清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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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生活中,像张氏这样的父母也有很多,从小将子女当做宝贝一般养大,无私奉献却又不知道如何正确的引导孩子的三观。到了最后,宠爱溺爱毁掉孩子,让孩子变得自私又极端。
往往等这种孩子长大后,自食苦果的还是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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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真假千金
这一幕发生的太猝不及防, 导致众人都一副迷茫的神色,没有人明白这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说的话时什么意思。
苏年年捧着茶杯,冲着苏清清无奈的笑了笑。
这可不是她说出来的, 是张氏自己冲进来扒拉着她的腿, 吼出来了实情。
苏清清觉得此刻自己的血液都是冰冷的,她僵硬的转过身子,呆滞的望着张氏, 心中有一种想将张氏千刀万剐的想法。
上一刻她还在兴奋, 苏年年已经接过了茶杯, 只要苏年年的唇沾到了茶杯, 过不了半刻钟便会气绝身亡。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的地位。
明明她马上就要成功了,张氏为什么会闯进来?!她不是告诉过张氏, 不要再来找她了?
张氏以为苏清清是被吓坏了,所以才用那样狠毒的眼神望着自己, 她一把将苏清清拉进怀里, 轻声安慰道:“没事的, 有娘在, 都会没事的!”
站在苏清清身后的七皇子,皱紧了眉头:“哪里跑出来的疯子,侍卫呢?!将她拖出去打死!”
坐在高处的德妃面上的笑容也消散不见了, 她眯了眯眸子,果然不出她所料,她早就猜到了今日的成亲不会这般一帆风顺, 定然有不想让七皇子和苏清清结亲的人出来捣乱。
德妃对于七皇子的处理方式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当下应该是快刀斩乱麻才是,她对着下人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疯子拖出去打死!”
听见七皇子和德妃的维护, 苏清清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花,他们把张氏当做疯子,她只要撇清和张氏的关系,她还是可以继续做他的七皇妃。
苏清清猛地一把推开张氏,柔声对着德妃解释道:“我不认识她,我也不知她是谁,竟这般无礼的冲了上来。”
被推开的张氏,怔怔的瘫坐在地上,望着自己的女儿,她突然觉得这个自己捧在心尖上宠爱的女儿,有些令她陌生。
怎么会这样?外头那个被打的半死的女子,不是说苏清清被苏年年揭穿了身份,还罚了苏清清一百板子?
为什么看起来七皇子和苏清清并没有闹翻,反而是她倒成了闯进来的疯子?
张氏想不明白这些,她望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过来拖住她的胳膊,她突然意识到,她要死了,要被拖出去活活打死。而她的女儿,却在一旁冷眼旁观,甚至还极力的撇清她和自己的关系。
一时间张氏神情悲痛,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是了,苏清清连亲爹都能忍心杀了,现在也只是撇清她和亲娘的关系,又有什么意外的?
苏年年坐在椅子上,她轻瞥了一眼哭的快断气的张氏,神色微微有些冷漠。
门外那个女子是她让九千岁提前安排好的,府门口的侍卫也是九千岁调动走的。
原本她若是不相识九千岁,是想靠着苏爹和宝玉来揭穿苏清清的。但用那种方法,一来是要大费周折才能将事情解决好,二来也容易给人留下话柄。
毕竟她若是自证自己是真的相府千金,众人肯定会多想,她为何之前不说,偏偏要在苏清清和七皇子拜堂之日才说。有聪明的人一猜测,也会联想到她不愿意跟七皇子成亲,才会如此做。
而有了九千岁的帮助后,她的计划就变得更加无懈可击,揭穿苏清清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张氏,这样一来也不会给人留下话柄。
她可以将所有事都推到苏清清的身上,说自己是怕戳穿了苏清清之后,苏清清会被打死,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苏家养大的,所以她才一直闭口不言。
她是为了孝道,才忍气吞声。光是孝道这两个字,便能堵住众人的嘴,将她从这中间摘个一干二净。
张氏的嚎啕声越来越大,因为常年干粗活的原因,她的力量很大。她一挣扎,那两个侍卫竟有些拽不动她。
苏年年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缓缓的开口:“德妃娘娘,今日是七爷和我妹妹的大喜之日,若是见了血便不吉利了。”
德妃蹙了蹙眉,她自然是知道最好不要见血的,但若是不杀鸡儆猴,难免还会有人趁机作乱。
她对于苏年年的擅自开口有些不悦,她抚了抚额头,眼神有些犀利:“那便命人将她先关起来,待到明日再乱棍打死好了。”
左丞相望了一眼哭断肝肠的妇人,越看越觉得眼熟,而且那妇人方才喊叫的是苏年年的名字,若是知晓苏年年的名字,那定然不能是疯子。
苏年年没有再开口继续求情,张氏当然不会被打死,接下来还有别的好戏要上场,怎么能缺了张氏呢?
她开口帮着张氏求情,只是为了一会揭穿苏清清的时候,不落人把柄。毕竟在名义上,张氏算是她的养母,苏清清敢孤注一掷的撇清关系,漠视自己的亲娘去死,但她却还是要为原身留些善名的。
见张氏死活不走,死赖在苏清清身旁,苏清清有些急了,她对着侍卫有些不耐烦道:“你们没听到母妃说话吗?快把她拉下去!”
侍卫被她一呵斥,手上使的劲就大了,直扯得张氏呲牙乱叫,满地打滚,弄得头发都散乱了,浑身都弄得灰扑扑的,像个疯子一般。
在一旁看好戏的左小六突然吸了口气,她惊讶的喊了出来:“这不是那个疯女人吗?!她前几日还在相府外出现过!”
左丞相一愣,是了,他就说这妇人看着眼熟,原来是那日从南山狩猎回来时,在府外遇见的疯妇人!
这样说来,这妇人难道没有疯?
她若是疯了,怎么可能会知晓苏年年的姓名,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苏家将苏年年养大?
左丞相为官几十载,他凭着自己敏锐的直觉,瞬时便感觉出来这件事的不对劲。
他站起了身,对着苏年年沉声问道:“年年,这妇人,你可认识?”
苏年年微微一怔,她倒是没想到会有左小六打岔这一茬,不过倒也没有关系,总之结局也不会变就是了。
她愣住的神情,落在了左丞相的眼中,变成了迟疑。
左丞相又加重了些口气,严肃道:“年年,你可要实话实说!”
苏年年将计就计,神色突变,她颤抖着身体,跪了下去,她瞥了一眼苏清清的煞白的面孔,又望了一眼面色凄惨的张氏。
她将额头紧紧的叩在地上,声音犹豫:“爹,我,我不能说......求爹不要为难我了。”
德妃虽然不知情左小六所言的什么疯女人,但仅凭她在后宫混迹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腌臜事的经验和第六感,她大致也能猜到苏年年口中不能说的事,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还有一种感觉,若是让左丞相再逼问两句,今日这亲便也结不成了。
德妃也站起身,对着左丞相淡淡一笑,语气有些强硬:“苏小姐方才说的极是,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便是要图个吉利。若是有什么事,不如待到明日,相爷也可以将这妇人带走问话,私下解决了这家事。”
德妃的口气不容置疑,她虽然表面上像是在跟左丞相商议,但其实已经是在提醒左丞相不要再继续问下去了,有什么事私下自己去解决。
苏年年听到这话,叩在地上的脸上,浮现了一丝不屑。说的这般冠冕堂皇,还让左丞相明日将张氏带走,只怕是等不到左丞相来带人,张氏便会不明不白的死在皇子府里。
左丞相倒没有想到这么多,他的神情稍作犹豫,德妃说的也有些道理,待到明日再问似乎也不迟。
今日毕竟是苏清清成亲的日子,闹得太难看,也会让众人看笑话,倒不如等到明日私下里带走那妇人询问便是,总是那妇人又逃不了。
他刚要点头应下来,门外便响起了一阵琵琶声,那袅袅余音如高山流水一般悠远,仔细听一听,便能听出这曲子弹得是《春江花月夜》。
那琵琶声逐渐紧凑,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中一般,让人听着心头一紧,浑身不适。众人的目光都随着那声音,朝着大堂外望去。
只见一个纯白色的轿撵上,斜卧着一个男子,他一身九尾狐云缎红袍,三千墨发随意的散落在身后,他面庞瓷白如玉,一双桃花眸子细长,唇色如樱。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柄金铜色的烟枪,衣袖微微滑落,露出了他白皙无瑕的手臂,手腕上系着一条刺眼的红绳,红绳上是一颗赤红色的红豆。
抬着轿撵的是四个白衣的美少年,轿撵后是十几个带着虎头面具的黑衣人,他们手中还抬着九个红色大箱子。再往后看,便是十个衣衫轻薄的美人,她们手中抱着琵琶,那琵琶声便是从她们那里传来的。
没有人在意那琵琶声了,他们也无瑕去关注那些美少年和美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轿撵上的九千岁吸引住了。
苏年年也抬起头,转过身看的有些呆了。
今日的九千岁,他没有带羊脂白玉的面具。
那日在山洞中,黑黑沉沉的,她只知道他长得好看,却不知原来他能长得这般美。
眉目如画,墨发红裳,肌肤如雪,他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时间的飞逝,似乎完全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即便他已过而立之年,却依旧像是翩翩少年。
九千岁和她的视线相对,他的眸子微微弯起,那眸光中便如同春日刚刚融化的初雪一般,柔和又温情。
苏年年的眼睛一酸,急忙咬着唇别过了头。
看看她多坏,即便到了最后,依然是在利用着他。
世人都道是九千岁冷血无情,却没有一人知晓,这世间唯有他最有情。即便是经受过磨人的痛苦和折磨,他依旧拥有一颗世上最纯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