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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元笙笙和林水收工后,刚走到村头,远远就听见吵闹声。
离近了一看,原来是王二麻子同其他的几个女子围坐在一起。
在她们面前,有一男子跌坐在地上,神情呆滞,活像个被吓傻的鹌鹑。
在男子的脚边还有一个摔烂了的木盆和几件湿哒哒的衣服。
元笙笙对这个跌坐在地上的男子有些印象,他好像是翟家那位口吃姐姐的夫郎。
自己刚来的这里的时候,曾见过他。
因为他老是躲在人群后面,低着头,见到谁都像一只受惊了的小兽,所以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好像不曾听见别人喊他的名字,大家都翟家小奴隶小奴隶一般的叫着。
现下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走进了些,才看清一个身形有些干瘦的女人,朝着男人吐了一口水,之后嫌弃地开口,
“听说桦姐说,你在榻上就像条死鱼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个跟在王二麻子身后的女人也帮腔道,
“也不知道平日里是怎么伺候桦姐的,怪不得她总出来找乐子。”
“桦咱不不行就咱再换一个。”
对于这些话,男人身子一动不动,他的眸光固执地望向一处,对那些女人肆意地轻蔑挑逗充耳不闻。
元笙笙顺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在王二麻子右手边站着的正式翟家的那位口吃姐姐——
翟桦。
但她变得太多了,以至于让她差点没认出来。
前后也不过两个月,她跟自己初见的时候,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她面白如纸,快要瘦脱了相,眼下还有狠狠的淤青,看样子,像是生了病。
她听了这些人的话后,笑了笑,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到男人身前。
“妻主.....”男人抬眼望了望她,眼里满是担忧:“妻主,我们回家吧,你身子不好就别.......”
“滚!你,你你,你这个......小,小小小贱人。”翟桦怒极,扬起手,一个巴掌就落在了男人的脸上。
身旁的林水撸起袖子,想要冲上前,却被元笙笙一把拦住:“哎,林水姐别冲动,别冲动。”
“笙笙,你也听到刚才那些人的话了,简直是不堪入目,有伤风化,简直是丢我们水头村的脸。”
“林水姐,三思三思。”
“三思什么,那翟桦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模样,真是丢人。”
可瘦弱的元笙笙哪里能拦得住一身腱子肉的林水。
她稍微一挣扎就冲了过去。
元笙笙只好抬脚跟了上去。
“你们在做什么?”林水怒喝一声。
“怎么什么时候我们林水姐也要插手别人家的事情了?”那个精瘦的女人说。
林水皱眉:“我并不是要插手,只是你们要打回家去打,拉拉扯扯在村头,别的人会怎么看。”
“呦,现在这村长之位还没传给你,这范儿已经摆起来了。”
“明天我们是不是就要喊你喊村长了啊?”
几个人一言一语,怼的林水哑口无声,她怒极:“你们!这帮无赖。”
元笙笙倒也不能看见好友如此受气,刚想出声帮忙怼回去,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带着些玩世不恭:
“好,既然咱们新任村长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姐妹几个就给她一个面子,翟家小奴隶你就快带着你家妻主大人回家吧。”
王二麻子说完之后,仰头大笑,挑衅地看了一眼林水之后,抬腿就要走。
元笙笙与她的眼神在空中接触了一阵,随后分开。
林水看了一眼搀着翟桦回家的夫郎,无奈地摇了摇头。
元笙笙回到家之后,坐在桌前发了好一阵子的呆。
她虽然知道这里是男尊女卑的世界,平日里大多看到的男子也都是柔柔弱弱的,可今天确实她第一次感受到冲击。
男人在这里的地位简直不像个人一样。
就如同那位翟家夫郎,
卑微到了尘埃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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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皎皎犹如天上月
水头村,一处简陋的屋舍中,
漆黑的屋子里,一个女人手拿着一根木棍,扶着桌角,在打一个男人。
男人骨瘦嶙峋,弓着脊骨,趴在床榻之上一动都不动。
任由女人对她棍棒相加。
“你,说啊,你,你你哑巴?”女人声音软绵绵的,带着些气音。
“妻主,不要,不要,奴知晓错了。”
“你,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我,我,在集市上买,买了你就是,是,我到了八辈子的,血,血霉。”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映照出来的是女人惨白着的脸。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映射在了墙上。
她双眼充血,咬牙切齿。
犹如在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骇人。
“像你,你,你这样的奴隶,生来只配,配,配,睡在马厩里。廉价,恶,恶,恶心。我翟桦,将你,从笼,笼,笼,子中救出来,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你今日还给我丢人!给我丢人。”
女人挥舞着棍子,一下下砸在男人的背上。
男人抽噎着,张开双臂,紧紧地环绕住自己。
像是爹爹抱孩子那般,
他的嘴唇上下相碰,像是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夜,漫长难捱。
***
三日之后的傍晚,元笙笙坐在桌子前,长舒一口气。
为沈家哥哥做的那枚簪子终于完工了。
她满意地看了一眼做好的簪子,
之后将它放进一个木匣子里。
匣子里垫着衬布和棉花。
早前,元笙笙就在在匣子底部开了个小洞,她用铜丝与绣线做了个活扣,用以固定簪子。
缠花美则美矣,与金银比起来,虽便宜,但却娇气。
要想让缠花簪子的寿命长些,就要细心呵护,而且在这储存方法落后的古代,可着实不易。
她随后又取了一方油纸,叠放在这簪子之上,用它来隔绝氧气。
做好了一切之后,她合起木匣子,一手提着着灯笼,一手抱着匣子,径直去了林水家。
刚一进院子,就看见了正同如澜告别的尹清。
他还是那一身单衣,好似ʝƨɢ*永远不知晓冷一般,高大的身影站背对着自己。
“尹郎君也在啊。”
元笙笙轻唤了一声。
如澜拍了拍尹清变得僵硬的手之后,将他护在身后,开口问:“笙笙来啦,可是那簪子做好了?”
“嗯,方才刚做好,我便拿了过来。”笙笙冲着两人笑了笑。
她看着尹轻低着头,垂着眼,始终都未看向自己。
这样的他让笙笙有些气恼,但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歉:“上次是我不好,尹郎君要放在心上。”
她问的是尹清,但出声解释的却是如澜。
“笙笙,尹清他没放在心上,只是他今日身上有些不太爽利,我去送送他,你先进屋。”
“不舒服?可是那右臂疼的厉害,可要我套车带你去镇上给郎中瞧瞧?”
她一早就听许大夫说过,他那手不能使劲儿是小,更难受的是会经常的痛,尤其是一到阴天。
“不用。”
尹清连连摆手,虽然此时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但从轻颤地声音中,她还是听着有些不太对劲。
好像属实是有些病的严重。
但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继续要求,于是吹熄了灯笼后,就进了屋子。
如澜扶着尹清缓步走在两家的小道上。
夜色里,他思量再三还是开口:“尹清,你可是喜欢上笙笙了?”
自从送了桃花糕那日之后,他回去想了很久,没能明白为何尹清执意要瞒着笙笙他眼盲这件事。
笙笙不是瞎子,这件事她迟早都会发现的。
所以他这两日便琢磨着,随后便猛然怀疑,莫不是尹清喜欢上了元笙笙?
若是尹清钟情笙笙的话,这一切的矛盾也就解释地清了。
毕竟这种心情,他当年也曾体会过。
如澜的话让尹清猛然蹲住了脚步。
他低着头,沙哑的声音响起:“不,我知晓自己是何身份。”
像元笙笙这样好的人,断然是不敢肖想的。
“你知道的,我并非这个意思。笙笙本不是在意这些之人,我劝你不是因为这些。”
如澜顿了顿,接着开口:
“笙笙她心里住着另外一个人。”
***
回到家的尹清,合衣躺在床上,心里有些闷闷的。
刚才如澜所说的话,犹如魔咒一般在他心头萦绕。
“笙笙她啊,有个爱而不得之人,整个村子都知道。”
“她之前就是个本事的人,脾气好到见谁都笑,自从谭家那小公子走了之后,她便就如同换了个人一样。”
“谭言离开的时候,她消沉了有两三年,整日无所事事,喝酒赌钱,这身板也是那阵子让折腾坏了的。”
“她极爱那小公子,听我家妻主说,约摸着在两年前的一日,;两人走在街上,只因听见别人开了那小公子的一句玩笑话,便将那人暴揍了好一顿。”
“笙笙她不会拳脚功夫,两人扭打在一起,到了最后便双双挂彩,那伤养了好几个月呢。”
“她与那小公子,两人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旁人断然是插不进去的。元笙笙,她心里不会再住下第二个人了。”
一字字,一句句是那样的情真意切。
他忍不住在脑海里猜测起了那谭家小公子的样貌。
他应当是极美的,约摸着同灵儿一样美。
楼里的教习师父都说过,灵儿是清风露楼里面最有资质的魅人,他的眼睛能够摄人魂魄。
一双蜜唇能轻易让每个女人为他赴汤蹈火。
不同于他的这双,因常年握剑起了覆了厚厚老茧的手。
灵儿的手还柔弱无骨。
那位小公子定然也是这样的,而且还不够,他的性子也理应是温柔若水的。
如若不然,怎么会配的上她这样好的人呢。
尹清在床上翻了个身子,他睁开了眼睛又闭上。
想这么多做什么呢。
反正左右不会是你的。
他对自己说。
不过这样也好,
她就犹如天上的月亮,是他不能沾染之人。
只不过现下,因着偶然的怜惜,
这圣洁的月亮的光照到了他的身上,
于是,他便生了这些不该有的龃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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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解围
距离上回为沈家大郎做簪子已经过去了快有十日了,可依旧未有一丁点消息传来。
也不知道这沈家大哥哥究竟喜不喜欢那簪子。
元笙笙将最后一袋沙袋从肩上卸下来,靠在一旁的围栏上喘着粗气,一边在脑海中愤愤地想。
几日未摸丝线,让她手痒到不行。
可今日林水不在,那不靠谱的系统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现下这码头又早早的收工,无事可做的她便想着来绣线店挑两丝绣线,
再顺便带些桃花糕回去。
说起来这桃花糕,上次所买的大多都送给了尹清赔罪,最后她也没捞着吃几块。
不同于前世比较普遍的西式糕点的甜腻,这中式糕点好似是吃个意境。
在这阳光大盛的四月天里,微风和煦,捏着一块飘满了桃花香气的糕饼,手边再配上一壶清茶。
躺在竹制摇椅上,一口茶一口饼,唇齿留香。
嗯,只是想想都感到无比的惬意。
元笙笙心里美美地想着,加快了脚步。
依旧还是那条不怎么起眼的破旧老街,糕饼铺子门前,排队的人依旧很多。
随着店家的蒸屉一开,白色的雾气飘过,满街都是甜丝丝的桃花香。
幸好这糕饼并不贵,三十文能买上七八块。
要不然她还真舍不得。
正当她提着新鲜出炉的桃花糕,准备回村之时,却在街上瞥见一抹熟悉的灰色身影。
是尹清。
她虽然一直知道,他有时会给镇子上的几户人家送柴火,但却从来没在镇子上遇见她。
元生笙停下步子,看着尹清与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在说话。
那婆子的头上包着一个洗有些发旧的梅红色头巾,肥硕的身子依靠在门樘上。
她离那二人的距离有些远,又因着周围的小商小贩的吆喝声,两人的声音听着并不真切。
但她依然能隐约感觉到那婆子举止之间的不耐烦。
尹清性子这么呆,
若是遇到了些个不好相与婆子,莫不是要被人欺负了?
不行,自己好歹也算是他的半个救命恩人,怎么能让他被旁人欺负了去?
思及至此,元笙笙气冲冲地拎着桃花糕上前。
“这是十八文,你可拿好了。”
婆子嬉笑一声,装作一个不小心,手一抖,将手中的铜板散了一地。
她的脸笑成了一朵胖菊花,色眯眯地摸了摸尹清的手:“哎呀,是婶婶不好,都怪婶婶不小心将这铜板撒了,那就有劳小郎君将它们捡起来了。”
而尹清微微蹙眉,听闻此话后,径直蹲下身子,将盲杖放在一旁,细细地用左手在地上来回摸索。
元笙笙停下了脚步,愣在原地,不再上前。
她捏紧了手上桃花糕的麻绳,双眼呆呆地看着他那双宽厚的手掌沾染上了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