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岚抱着谢沉霜的猫,笑的一脸挑衅:“怎么办兄长?你这一去月余,这猫好像跟我比较亲了,要不,你把它送给我吧?”
“你休想!”谢沉霜说完,嗓音低沉,又叫了声,“狐狸!”
原本蹲在谢灵岚怀中吃小鱼干的狐狸,耳朵一竖,立马叼着小鱼干,从谢灵岚手背上踩了一脚,跳到地上,朝谢沉霜跑过来。
谢灵岚捂住手背上的血珠,眼里的笑一瞬间冷了下来。
谢沉霜弯腰将猫抱在怀里,平静与谢灵岚对视:“别打这只猫的主意,你不是一直想要谢家家主之位么?我们比一场,你赢了,谢家家主我拱手相让。”
“比什么?怎么比?”谢灵岚顿时来了兴致。
从小到大,他都活在谢沉霜的阴影之下。旁人提起谢沉霜,永远都是天之骄子,不管他做的多好,他永远都是谢沉霜的陪衬。后来,谢灵岚厌恶别人将他当谢沉霜的陪衬,便硬生生将自己活成了与谢沉霜截然相反的模样。
这样,即便旁人提起他时,都是一脸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谢灵岚也不在意。可这些年,他没有一日不想干掉谢沉霜证明自己的。如今谢沉霜说要跟他比,他赢了,谢沉霜就将谢家家主的位子拱手相让。
家主的位子谢灵岚不在乎,他只想将谢沉霜踩在脚底下,向所有人证明,他谢灵岚比谢沉霜强。
谢沉霜说了要比的事,谢灵岚神色顿时变得怪异起来,他将谢沉霜从头扫到脚,双手环胸,语气略带警惕问:“我怎么觉得,你在坑我?”
“看来二弟的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啊!”谢沉霜淡淡笑了笑,抱着猫转身往外走。
谢灵岚最恨别人看不起他,尤其这个人还是谢沉霜,他当即拍板决定:“好,比就比,谁怕谁!”
“好。”谢沉霜头也不回应了声,抱着猫走远了。
谢灵岚站在院子,满脸都是必胜的决心。
这一次,他一定要踩着谢沉霜,向所有人证明,他谢灵岚不比谢沉霜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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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蓁从姜毓口中得了谢沉霜的准话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谢沉霜这人向来说话算话,他既答应了,那必然会言而有信。现在谢沉霜唯一牵挂的人,只剩下谢沉霜了,只要谢沉霜这里没事,她就放心了。
之后叶蓁便窝在撷芳殿里,每日看看医书,抄抄太后派人送过来的佛经,时不时还有姜毓过来,同她说外面的事情,叶蓁的日子过的倒也悠闲自在。
这日姜毓又来问她:“小姑姑,你真不考虑向皇祖母认个错啊?你这老被关在撷芳殿里禁足思过也不是个事啊?”
“我认错了,也出不了宫。”叶蓁看着手中的医书,头也不抬。
这话没毛病,但姜毓很不理解:“小姑姑,宫里就是你的家啊,你为什么一直想出宫?”
“因为我不适应这个家。”
姜毓:“……”
“放心吧,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到时候母后肯定就会放我出去的。”叶蓁知道姜毓在担心她,便合上医书,揉了揉姜毓的脑袋。
叶蓁揉的太顺手了,以至于姜毓已经被揉的没脾气了,不过听叶蓁说的话在理,姜毓便也没再说这事了。只同叶蓁道:“我昨日去父皇那里,听父皇和太傅说,好像大月国的使者,再过段时间就来了。”
“大月国使者?他们来做什么?”关于朝堂上的事,叶蓁一向知之甚少。
姜毓是皇子,他虽然年纪小,但为他授课的大学士,讲课时也会穿插讲些政事,姜毓道:“北方胡人常常滋扰我们边境百姓,而大月国与胡人接壤,我听父皇和太傅说,似是有意与大月国结为盟国共同抗击胡人,想必此番大月国派使者前来,就是为了此事吧。”
叶蓁点点头,但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转眼便到了中秋。诚如叶蓁所料,中秋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太后也不好再关着她。恰好徐映月为叶蓁求情,叶蓁便借驴下坡解了叶蓁的禁足。
在去见太后之前,兰栎不住劝叶蓁:“公主,太后娘娘向来重面子,您今日过去,切记要同娘娘多说几句好听的话。”
虽说亲生母女没有隔夜仇,但是太后向来重面子,而叶蓁在某些事上又格外固执,兰栎不愿看她们母女之间生了嫌隙。
叶蓁知道,兰栎是为她好,便笑着应了。末了,又同兰栎道:“姑姑,你一向手巧,今天你帮我挽发吧。要适合戴这个簪子的。”
兰栎见到叶蓁手中的簪子顿时笑了,她一面为叶蓁挽发一面道:“自从上次回宫之后,公主似乎就格外喜欢这支簪子,每日都要拿出来把玩一回,今日怎么舍得戴啦?”
“因为今儿过节呀。”叶蓁狡黠一笑,梨涡里盛满了蜜。
今日是中秋,宣帝按例在宫里设了宫宴,宗妇并命妇全都先来拜见太后,叶蓁进去时,已经有不少女眷在了。叶蓁甜甜叫了声:“母后”,便亲热挽住太后的胳膊,小声道:“好母后,您就不要生气啦!”
让她不要生气,却依旧不认错。
太后有心想再说教几句,但对上叶蓁那双清透央求的黑眸,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最终她只妥协的叹了口气,轻拍了下叶蓁后背一下,嗔怒道:“你这丫头!”
叶蓁知道太后这是气消了的意思,当即抱着太后的胳膊晃了晃,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众女眷拜见过太后,又在太后宫里说了会儿话,见时辰差不多了,朝簇拥着太后往设宴的地方去。
走到半路上,恰好遇见了宣帝与谢沉霜,两方各自行过礼后,便一同过去。
算起来,叶蓁已经有十天没见到谢沉霜。她很想过去同谢沉霜说话,但眼下人多眼杂的,他们之间的事现在还不能被人知道,叶蓁只得借着扑流萤的动作,飞快朝谢沉霜那边看了一眼,然后生怕被人发现,又迅速收回视线,装作无事发生。
从遇见叶蓁时,谢沉霜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叶蓁飞快看了自己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谢沉霜半是好笑,半是心疼。
在宫外的叶蓁,从来不会这么拘谨。
谢沉霜以为,他与叶蓁之间已经极为克制了,却不想,还是被人看出了端倪。
第61章 月亮
◎霜霜,我们去见皇兄好不好?◎
时值中秋, 今夜月明星稀,空气里浮动着桂花的香气。
到了临风台后,见祁明乐也来了, 叶蓁当即眼睛一亮,同太后说了一声, 便拎着裙子过去找祁明乐了。一别月余, 祁明乐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神色也不复先前的明媚活泼。
叶蓁挨着她坐下,不禁问:“明乐, 是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祁明乐不想让叶蓁担心, 便勉力笑笑,“我向来苦夏,再加上前段时间病了,就清减了些。不过上京的女子不都讲究,什么弱柳扶风之姿么?我如今勉强才能够个边儿。”
叶蓁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 旁边的贺潇已先一步道:“你可拉倒吧, 你这明明是为情所伤!”
话落,祁明乐就抄起一个石榴朝贺潇砸去, 怒骂道:“滚!”
宴席上很热闹,丝乐坊的宫人正在表演歌舞助兴, 一时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贺潇手忙脚乱接过石榴,还想再说话,见祁明乐冲他扬了扬拳头,他立刻惜命抱着石榴, 悻悻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祁明乐转头同叶蓁道:“你别听贺潇瞎说, 跟卫恕没关系, 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叶蓁一脸惊诧。她上次见祁明乐时,祁明乐还信心满满冲她说:他不喜欢我,那我就努力让他喜欢我呗。自己不过离京月余,祁明乐怎么突然就改变心意了?
“明乐,你——”
“没有欲擒故纵,也不是闹脾气,是真的不喜欢了。”祁明乐截了叶蓁的话,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轻声道,“从前我总以为,感情这种事,就像学武一样,只要我肯努力,我总能心想事成的。可后来,我发现并不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即便再努力都没用,所以我就释然了。”
当初祁明乐大胆向卫恕表明心迹时,曾同卫恕说过,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会努力让你喜欢我的。可祁明乐没想到,她的这份决心,只堪堪维持了半年。
而让祁明乐放弃的原因很简单。
七夕那日,祁明乐约卫恕游湖,卫恕答应了。可碰巧那天下了雨,祁明乐一个人在湖心亭等到了半夜,卫恕却始终没来。
祁明乐回府后便病倒了。
卫恕听到这个消息后,来祁家探望祁明乐时,曾满面愧疚同祁明乐道歉:“对不起啊明乐,昨日我这边出了点急事,再加上下了那么大的雨,我以为你不会出门。”
卫恕道歉道的十分诚恳,但祁明乐却听的心如刀割。
卫恕口中所谓的急事,是他那已嫁为人妇的白月光去佛寺上香,因雨被困在寺中,卫恕不顾大雨滂沱,只为赶去远远见对方一面而已。
从前卫恕也时常会失约,但每次卫恕道歉,祁明乐都会原谅他,这次祁明乐依旧原谅他了。但原谅卫恕的同时,祁明乐也决定放弃卫恕了。
因为那一刻,祁明乐终于明白,这世上的事,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得到一个好结果。
“哦,对了,”祁明乐转头看向叶蓁,“差点忘了跟你说,我定亲了。”
叶蓁眼睛瞬间撑圆:“明乐!你认真的?”
“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嘛。”祁明乐坐直身子,冲叶蓁笑了笑,“没骗你,我真定亲了。”
叶蓁:“……”
她只离京月余,祁明乐身上,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叶蓁被这些消息打的措手不及,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它们逐一消化掉,继而试探问:“定的是哪家的公子?”
“他是寒门出身,亦是今科刚中的士子。”说着,祁明乐在人群里找了一会儿,然后指着前面,小声同叶蓁道,“就是他。”
叶蓁顺着祁明乐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了宣帝身侧的人。
那人身量颇高,穿着一袭绿色官袍,立在宣帝身侧,垂眸颔首,身上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质。瞧着与祁明乐倒是颇为般配,但是叶蓁有些不放心。
叶蓁小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不认识,是我爹替我选中的,我信我爹的眼光。”
叶蓁听到这话,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反倒是祁明乐举着酒盅,冲她笑爽朗一笑:“好了,不说这些了,今日中秋,我敬公主一杯,也祝贺公主终于得偿所愿了。”
叶蓁脸色微变,眸色有一瞬的慌张:“你、你怎么……”你怎么知道?
“公主,人的嘴会骗人,但眼睛不会哦。”祁明乐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看着叶蓁。
叶蓁的耳根上顿时泛起了胭脂色。祁明乐已潇洒举杯:“我干了,公主你随意。”
叶蓁捧着酒盅轻轻抿了一小口,刚尝到了甜甜的酒味,就隐约觉得,有人在看她。
叶蓁回望过去,就见坐在她斜对面的谢沉霜,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这果子酒喝着很甜,但后劲儿极大,上次祁明乐生辰时,叶蓁曾喝醉过一次。
叶蓁知道谢沉霜的意思,便立刻点了点头。恰好有人同谢沉霜说话,谢沉霜这才将目光移开。之后叶蓁有一搭没一搭同祁明乐说着话,宫宴上歌舞霏霏,群臣们虽面上都挂着笑,但这笑有几分真心,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叶蓁坐在席间,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今日是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念着君臣家中都还有亲眷,宣帝与太后只略坐了两刻钟后,便相继提前离席走了。
宣帝一走,便意味着群臣们可以去留随意了。坐在叶蓁身侧的祁明乐哼笑一声:“公主你不用管我,快去找你的心上人吧。”
“可是明乐你行么?”祁明乐今夜喝了不少酒,叶蓁有些不放心她。
“有什么不行的,这酒淡的跟水一样,我没喝醉。”说完,祁明乐似是想印证这一点,便站起来想走给叶蓁看,结果刚走了一步,身子就晃了晃。
“小心!”一道男声猛地插进来,旋即一只手探了过来,作势要扶祁明乐,但见祁明乐自行站稳了,那手便又缩了回去。
叶蓁扭头,就看见了祁明乐的未婚夫过来了。
“都做什么呢?我没醉!赶紧散了散了!”祁明乐摆摆手,冲叶蓁道,“公主,你去吧,他们俩会送我回府的。”
被祁明乐点到的贺潇立刻跳脚:“他是你未婚夫,他送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为什么要送你!我们俩又不顺路!”
“没事,我可以打的你顺路!”祁明乐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贺潇瞬间怂了,只得一脸憋屈跟着祁明乐他们走了。
谢沉霜过来,见叶蓁还望着祁明乐离去的方向,便温声道:“张翰林是祁统领亲自挑中的女婿,由他送祁小姐,公主不必担心。”
叶蓁点点头,转头看向谢沉霜。
自回宫后,他们之间就没见过面,这还是相隔十天后,叶蓁第一次见谢沉霜。谢沉霜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柔,但眼底却带着黛色,忆起上次姜毓缩说的,叶蓁不禁心疼道:“你最近很忙么?”
旁人看谢沉霜是风光无限的天子近臣,可只有叶蓁知道,谢沉霜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们去蜀城这一路,每到一个驿站,谢沉霜便会收发许多信件。宣帝体弱,这姜国的江山,有一半是谢沉霜帮着扛起来的。
“还好,”谢沉霜不想让叶蓁担心,便轻轻笑了笑,“只是有些堆积的杂事要处理,不过公主放心,我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有姜毓在,他们之间说话不能毫无顾忌,叶蓁只能点点头。而姜毓丝毫没觉得自己多余,反倒还站在他们中间,开心的与他们一同赏月。
叶蓁眼神哀怨看着姜毓。
平日姜毓不挺懂眼色的嘛,怎么今日话这么多?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拉扯了一会儿,叶蓁忍实在忍无可忍了,便同姜毓道:“毓儿,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