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喜欢”,捧着她的脸,想要吻她,有路人经过,她害羞,只许他亲在额上。
那次,他只留了一晚,第二天陪她吃过午饭,便离开了。
之后,他每年都会抽空来两三趟,有一次,还带来了路漫,他陪她的时间不定,多则三四天,少则一晚。
除此之外,他们的线上联系越发的少。
尽管如此,她已经很满足了。
孟水意很少回国,她的假期都用来修学分,她想早点毕业,回到祖国,回到他身边。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早在两年前,他就已经和梁家千金订婚。
而这件事,他竟一点没告诉她。
那她的存在,又算什么?
半年前,柏舟终于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理他,便来询问她最近如何,她依旧不予理会。
他的电话、微信、邮箱,她统统不回。
直到他说,她再不回,他就要报911了,她才接了电话。
柏舟在对面舒了口气,“你这些天很忙吗?”
孟水意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你放心,我就算再忙,也会参加你和梁倩慧的婚礼的。”
他停了好几秒,才问:“你怎么知道?”
她一时气上了头,口不择言:“我是出国,不是出殡,我怎么不会知道?”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用冷嘲热讽的语气说话。
柏舟也生气了,训斥道:“水意,话不能乱说,你咒我都行,不能咒你自己。”
她不吭声了。
他又解释说:“我们没有对媒体公开,将来也不会结婚,我们签过协议,这是我们的合作,我帮她摆脱家庭催婚,她给我赞助资源,仅此而已。”
孟水意沉默了很久,说:“小舅,以后我还是这么叫你吧,这样,也不妨碍你的事业。”
由于在室友面前装作柏舟是她男朋友,孟水意再没叫过“小舅”,柏舟柏舟的,她都叫习惯了。
不然,在他抓住她时,她也不会下意识地叫他的名字。
这明显有自打自脸的意思。
可假如是“柏舟”,他拿什么身份,干预她的感情?
他懂她的意思,慢慢松开了手,看着她转身回宴会厅。
毫不留恋地。
尽管她远走异乡,他留在国内,也没有这种,被她抛下的感觉。
黎司洋看到孟水意,想去找她说话,却是她先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还有工作,得先走一步。忘了说,祝你生日快乐。”
“Willa……”
他觉她神色有异,想要挽留她,孟水意说罢便走,黎司洋只好追上去。
“怎么了?遇上不开心的事了?”
孟水意穿上外套,对他笑笑,这一转瞬的功夫,又恢复如常了,“没有啊。”
黎司洋说:“你再留留呗,还没切蛋糕呢。”
“不了。”她实话实说,“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名为庆祝生日,实为活络社交,上流社会的人们,你来我往,虚与委蛇,她甚至还看到了正当红的流量小花。
连热闹,都套上一层假面。
孟水意设想的生日聚会,是一群好友,吃喝聊天,而不是名流的社交场。
黎司洋不解:“你要是不喜欢那些人,就待在我身边呗。”
她摇头,“他们会误会,我是你的女朋友,或者,暧昧对象,毕竟你风流名声在外嘛。”
连柏舟都有所耳闻。
黎司洋又说:“那我叫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搭地铁就可以。”
“你知道吗?你对我说的最多的就是‘不’,好像我给你什么你都不稀罕。”
孟水意说:“因为我不喜欢你。”
他无奈地一笑,“你可以不这么直白,说得我毫无魅力一样。”他还面色痛苦地捂了下心口。
孟水意指指不远处的宴会厅入口,“你可以去那里发散魅力,招蜂引蝶。”
“好了,我确定了,你一定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否则说话怎么味这么冲呢?”
“你就别跟我继续走了,回去吧。”
他停下脚步,“那我看着你走。”
孟水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黎司洋转身,旁边风一样掠过一个人影,下意识瞥去。
他身型高大,怀里抱着大衣,阔步向前走。
柏舟?
父亲今天向他介绍,说柏舟是柏衡的小儿子,如今柏氏的掌舵人,年轻有为。
黎司洋沉吟一两秒,不觉得他和孟水意有何关联,便也没细想下去。
只道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只是巧合。
在看到孟水意的身影后,柏舟放缓了脚步。
他或许是,对她这几年的成长,有最为深刻领会的人。
从十八,到二十,再到即将到来的二十五岁,一点点看着她长开,又一点点感受着她性格的变化。
可她其实也没怎么变,她依然瘦得他心疼。
一出大堂,呼啸而来的寒风,吹得她披散的长发乱飘。
怎么入夜后这么冷?
孟水意裹紧了大衣,下一刻,带有淡淡木质香味的外套,覆在她肩上。
乌木与佛手柑。
她对这气味也再熟悉不过,是她拿到奖学金后,买来送给他的。
他们两个人的生活中,不知不觉,就留下太多对方的痕迹,尽管它们不为人知。
柏舟替她拢好衣襟,“我送你。”
孟水意想取下,他摁住她的手,“我有话跟你说。”
她看他,“我以为我说清楚了。”
他置若罔闻,“在这里等会儿,我助理待会儿开车过来。”
过了几分钟,一辆黑色帕拉梅拉停在她面前,柏舟替她拉开后座门,她默了默,还是坐上去。
周濂自我介绍说:“孟小姐你好,我叫周濂,你叫我小周就好。”
“你认识我?”
“见过照片,在柏总……”
柏舟淡淡地打断他:“开车吧。”
孟水意脱下外套,递还给他,“谢谢你。”
柏舟接过,搁在腿上,沉声说:“你我之间,本不该如此生分。还在气我?”
她扭头看他,“我没有生你气,只是我们不清不白,你又已经有未婚妻,划清界限不是应该的吗?”
“我跟她没有实质关系。”
口说无凭,柏舟拨给梁倩慧。
“哟,柏总,晚上打给我,有何贵干?”
他开门见山:“梁总,我们定的两年之期快到了,你想好解决方法了吗?”
“不是还有一段时间么?之前从未看你急过,当你毫不在乎呢。”梁倩慧话音一顿,似乎想到什么,“你的小情人回来了?”
孟水意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柏舟不做正面回答,“希望你尽快。”
“我爸已经差不多把决策权移交给我了,过些天,不是梁氏年会么?到时我们宣布解除订婚即可。”
“你不怕你爸气晕过去?”
梁君生极为看重这个独生女,只希望她招个赘婿,柏舟自然不可能入赘,但见女儿态度坚决,便也退让了。
他们订婚已久,迟迟未领证,梁倩慧不知与梁氏夫妇说了什么,他们除了催婚,竟也没采取其他措施。
要是在那么盛大的场合,如此宣布,他定会发作。
“所以,需要编个合理的理由。”梁倩慧又问,“你介意我散布一些有伤你名声的谣言吗?”
“诸如?”
“你身子亏虚,那方面不行,不利于开枝散叶,然后,我也是受你蒙骗,现在才知实情。”
“……”
梁倩慧讪笑:“不然他们怎么能接受呢?况且,你有心上人,也不妨碍你找女朋友。”
“我得夸你冰雪聪明,锦心绣肠是吗?”
“柏总谬赞,如你不介意,就这么定了,不叨扰柏总了,告辞。”
她已经自说自话地挂了,似乎是明白,他和谁在一起,故而来套她的话。
孟水意又去瞟他,柏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我没有。”
她“哦”了声,那么漫不经心,似乎在说“男人都好面子,我懂的”。
前面的周濂实在憋不住,“嗤”地笑出声,他就没见过柏舟吃瘪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化用“以雪来款待我”(保罗·策兰)
【小剧场】
柏舟:我没有,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孟水意:哦。
柏舟: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孟水意:哦。
忍无可忍,他直接扛起她,带回房间。
第四十三章
◎爱情泥潭◎
周濂没能笑多久, 后座的柏舟森森地开口:“想跳槽就趁早告诉我。”
他立马识相地板起脸,拍马屁道:“没有的事,上哪儿找柏总这么好的老板, 找这么高薪的工作。”
“那是我太放纵你了?”
孟水意及时替周濂解围,问柏舟:“她说的是, 我?”
不对, 应该是:“你跟她这么说的?”
小情人, 心上人……
柏舟反问:“我说错了?”
“你……”孟水意思及有外人在场,话到嘴边, 又咽回去。
他也没有追问下去。
线型凌厉的黑色轿车破开霓虹灯光, 穿梭在城市的路面之上。
后面的车程,孟水意一直扭头看街景。
不管是纽约的繁华,还是伊萨卡的古朴,终究没有土生土长十几年的祁州好。
人,也没有熟悉的好。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
孟水意要走,柏舟问:“不请我上去喝杯水吗?”
她扯了扯嘴唇, 似笑非笑, 问周濂:“小周,你开车辛苦了, 喝杯水再走吧。”
周濂吃一堑长一智,眼力见练出来了, 立马说:“不劳烦孟小姐了,我在这里等柏总便是。”
孟水意和柏舟一前一后乘电梯上楼。
轿厢墙面似镜,映出他们的身影,似远似近。@泡@沫
之前只说出一截的话头, 被她接了下去:“你怎么跟梁小姐提起我?”
“做交易, 你知道最讲究什么吗?诚信。要让对方信你, 甘愿满足你的条件,你就得拿出可交换的东西。”
柏舟不着痕迹地侧挪半步,镜面中,身影有部分重叠,像亲密无间的恋人。
他俯首,在她耳边低语:“我告诉她,有个小姑娘在国外念书,她说要在更高处相见,为了她,我怎么也得努力往上爬。”
有多久没见面了?
孟水意记不太清了,他们分开的日子,都是以月计,时间长了,她也就不刻意去记了。
这一次,大概又是好几个月。
也就有好几个月,他没这么近地对她说过话。
可孟水意没有被他的声音蛊惑,“你往上爬,是为了你自己的野心,与我无关。”
早在十八岁那年,他的勃勃野心就已露端倪。
他诓不住她。
柏舟站直身子,又回到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姿态,“怎么无关?既然我应了你,我就会做到。”
“她呢?她拿出的东西是什么?”
交换交换,有交就有换,那梁倩慧的呢?
“她是一名独身主义者,她曾交过几任男朋友,却没人能打破她坚守的原则,所以她迄今未婚。这让她的父母很着急,不惜拿公司权力要挟她。她宁肯要权,不愿结婚,请我陪她演戏。”
话落,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柏舟径直解锁,拉开门。
这扇大门仅录了他们两人的指纹,密码也只有他们知道。
孟水意睨他一眼,觉得,他这个动作,有几分宣示主权的意味。
她先行进屋,也懒得招待他了,“你想喝什么,自己拿吧。”
彼此都心知肚明,喝水不过是个幌子。
柏舟在玄关换了鞋,见她去厨房开火烧水,问:“晚上没吃东西么?”
“只吃了块蛋糕,饿了。”
水快翻开,孟水意从冰箱里取出速冻饺子,撕开包装,问他:“你吃点吗?玉米猪肉馅的。”
“来一碗吧。”
于是她多放了十几个。
在她煮饺子时,柏舟就倚着中岛台看她,“刚才你也听到了,我们会尽快结束这段关系。”
孟水意细白的颈子微弯,灯光下,仿若上等的羊脂白玉制成的如意,她的话音被热气蒸得氤氲:“至少现在,你们还没结束。”
他皱眉,“你换了号码,微信也把我拉黑,就因为这个?”
“你们知道是交易,别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能见光吗?”
孟水意手上还拿着漏勺,回头,“我不想背上‘插足别人感情’、‘小三’的名头,有钱又势的男人,会被骂滥情、风流成性吗?你明明知道不会。”
柏舟一愣,这一刻,他想到的是路婉。
当初,被千夫所指的是她,而不是柏衡,因为他的地位,因为他是男性。时过境迁,他要步柏衡的后尘吗?
他抹了下脸,声音如暴雨前的天空,霎时沉闷下来:“抱歉,是我思虑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