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孟水意他们到了一家酒吧。
这算是个清吧,布置得很“原始森林”,连供人坐的凳子,也涂抹成树墩子或石头的样子。
他们到时,有个穿着长裙的女歌手坐在高脚椅上,抱着吉他,浅吟低唱地唱着一首情歌。
“地球逃离宇宙,于虚空大荒游走。遍地骨骸漂浮,谁人收?远古诗人颂唱的词句,比爱情荒谬。世人偏为凡情俗爱动情,心波温柔……于是,我航行过宇宙,最终抵达你眼眸。”
一曲唱罢,她下台,换了人上去。
孟水意问邓妍慈:“这是什么歌啊?”
“《方寸宇宙》,这两年挺火的一个女歌手的歌,她老公给她写的。”
对于明星八卦,邓妍慈知道得更多,又补充道:“他们俩说是青梅竹马,认识好多年了,不仅这一首,她老公还给她写了一整张专辑,浪漫死了。”
孟水意低头搜这首歌的完整歌词,又听徐乾说:“成亦歌?”
“对,她还是祁州人呢。”
他们坐到卡座点喝的,孟水意这几年喝酒喝的次数上去了,酒量还是不上不下,就只点了杯苏打水。
邓妍慈又说:“这首歌好听吧?当初我单曲循环了好久呢。”
话是冲着孟水意说的。
孟水意接话道:“我听说过她,声线挺不错的。”
她从音乐软件找到这首歌,分享给柏舟,说:刚刚听到的。
他回得快:我听到了。
是听到,不是听过。
孟水意敏感地注意到这个细节,环顾着周围,想找寻他的身影。这时,服务生说:“您好,您的苏打水。”
她觉得声音耳熟,看去,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周濂。
“你怎么在这里?你们一起来的?”
周濂穿的一身黑,确实和这里的服务员有点像,他说:“孟小姐,我带你去。”
孟水意对邓妍慈说:“我男朋友来了,我过去一下。”
邓妍慈说:“来都来了,叫过来一起玩啊。”
徐乾问:“谁啊?”
邓妍慈嘴快,直接说了:“孟水意男朋友。”
“你男朋友来了?藏着掖着干啥,一起啊,人多不是更热闹吗?”
罗进也发话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来。”
“我问问他们吧。”
孟水意跟周濂走过去,看到柏舟和何无忧面对面地坐着喝酒,何无忧对她招手,“小意,这这这。”
她在柏舟身边坐下,他给她递桌上的水果盘,她用小叉子叉了块芒果吃,“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看到你们进来了。”柏舟又给她递了张纸,“今天玩得开心吗?”
“还挺好玩的。”
孟水意说起潜水的事,说她碰到了鱼,还看到了珊瑚,眼睛亮晶晶的,明显很兴奋。
她又问:“你们下午在干什么?”
何无忧说:“吹海风,晒太阳。”
听起来,还有点怨气,而且是朝柏舟发的。
大老远飞过来,什么也不干,还不如在家里躺着呢。
孟水意笑了,“待会我和我同事们要去烧烤,你们想一起吗?”
何无忧喜欢热闹,自然愿意,“好啊好啊。”
柏舟扬了下眉,“你乐意带我们去?”
孟水意促狭地笑:“你是我小舅,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们把没喝完的酒水带上,去到她同事那一桌。
孟水意挽着柏舟的胳膊,向他们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他们是他的朋友。”
此话一落,原本在说笑聊天的一众人目瞪口呆,都哑巴了。
作者有话说:
可能快倒V了,届时加更~
第五十六章
◎爱意滚烫◎
柏舟虽不是明星, 大街小巷都认识的人,好歹也是经常出席公众场合的柏氏总裁,尤其又出了和梁家订婚的事, 大家都认识那张脸。
罗进最先反应过来,伸出手, 说:“柏总, 久仰大名。”
“你好。”
罗进都这么放低姿态了, 他是柏氏总裁这件事,就确认无疑了。
他才和梁氏取消订婚没多久吧?这才几天, 转眼成了孟水意的男朋友?
是无缝衔接, 还是小三上位?
一时之间,他们心里什么猜测都有。
其实,连柏舟自己也讶然,他还以为,她暂时不想公开,想用“小舅”的身份糊弄过去。
最为惊讶的, 莫过于何无忧, 那一刻,他都以为自己耳朵坏了, 什么玩意儿?男朋友?
他们难道不是纯洁的舅甥关系吗?
好啊你个柏舟,估计是早就惦记上人家小姑娘了。
孟水意知道他们会乱想, 在决定让柏舟来渝海时,她就预想过。
她补了句:“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严格意义上,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在孟水意还不记事时, 他还只是个学生, 后来, 他是画家,总之,与柏家无关。
言下之意是,他们的感情实际萌生在很久之前。
至于具体的故事细节,就由他们自行脑补了。
他们看孟水意的眼神都变了,邓妍慈也惊呆了,知道她男朋友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柏氏啊,祁州的龙头企业之一。
但当着柏舟的面,是一口一个恭喜、久仰大名的客套话。
柏舟说为了感谢他们对孟水意的照顾,今晚开销,都由他承担。
罗进做主,替部门员工敬了他一杯:“谢谢柏总,今天真是破费了。”
他们随后去了一家离海边不远的店铺,说是烧烤摊,也不贴切,更像一个聚会的地方。
老板烤着烧烤,旁边还有吧台,一面墙的酒,调酒师表演着,手法繁复,调出五彩缤纷的酒液,后面还有厨房,可以点菜。
店前有一块空地,他们人多,包了两个桌子,拼在一起,点了一堆东西,玩起剧本杀来。
而不想玩的,就搬椅子,坐到一边,吃东西聊天。
临着海,即使入夜,气温也不会太低。
他们坐在不远处的一张秋千上,孟水意今天买了一条很大的披肩,大得可以同时裹住她和柏舟两个人。
海风咸湿,吹乱她的头发。她随手挽起,用皮筋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尽显一种随性的美。
“你会不会介意,我对我同事公开我们的关系?”
“介意什么?”
孟水意想了想,“比如,借你的身份,向他们炫耀,觉得我是个虚荣的人。”
“我高兴还来不及,如果这件事能给你带来满足感的话。”柏舟揽着她,“不过,在你说‘我男朋友’这四个字的时候,我觉得是我的虚荣心被满足了。”
闻言,孟水意笑了,“我想着,每次不让你送到公司,反而像做贼心虚,还不如坦然承认。我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别大张旗鼓地说出去。”
“怎么?”
“部门同事迟早会知道,可其他人不是,知道了也是平添麻烦。”
身边人知道他,是给他明确的身份;无关紧要的人,也没必要知道。
孟水意又说:“反正不管怎么样,爱造谣的人,不会因为你磊落和澄清就偃旗息鼓的,我们光明正大地谈恋爱又不碍着谁。”
柏舟心中柔软,张开手臂,“宝贝,抱一下。”
孟水意钻到他怀里,那里永远有令她安心的温暖和宽阔。
柏舟亲亲她的额角,“今年过年,我带你回柏家,好不好?”
“见你父亲?”
“对,吃顿饭,不然你年夜饭去路漫那儿吃吗?”
齐临峰女儿跟前妻生活,他和路漫也没有再要得上孩子,他们有时会叫孟水意过去吃饭,但终究不是一家人,有隔阂。
孟水意读大学,读研,每年过年都没回国,只有放暑假、圣诞假回来过两三次。
她一个人漂泊在外,浮萍一样,哪里都扎不了根,只能随着风雨飘摇。
“好,我跟你去见你父亲。”孟水意又说,“不过,是不是该找个时机,把我们的事告诉我妈?”
“过几天吧。”柏舟收了收披肩,把她搂得更紧,“今年的生日,你要上班,要么初二之后,我带你出去玩几天?”
“到处是人,算了吧,还不如在家待着。”
柏舟说:“那生日想怎么过?”
“就普通过呗,生日年年有,今年又没什么不同的。”
孟水意自知,她不可能像黎司洋那样,普通生日搞出那么大的排场,和他,和朋友吃顿饭就够了。
“你总让我有种挫败感,感觉给不了你什么。”
“我也不要什么,你给我当枕头吧。”
她在他怀里犯了懒,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缓缓地倒下去,头枕着他的大腿。
柏舟笑了,握着她的手,揉捏着,“今天玩累了?”
孟水意微不可闻地“嗯”了声,调整了下姿势,阖上眼。
周濂带了食物饮料过来,刚发了个“柏”的音,就断了。柏舟食指压在唇上,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孟水意闭着眼,似乎也知道他们的交流,嘟囔地说:“我没睡着。”
他低头看她,“起来吃点东西吗?”
她瓮瓮地说:“放这儿吧,我趴一会儿。”
柏舟接过周濂手里的东西,他自己不太有胃口,搁到一边。
他一只手搭在秋千的扶手上,低了头,看她藏在暗处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那边,他们一伙人的说话、笑闹声,一阵高一阵低地传过来,孟水意睡不沉,只是意识困顿。
就这么陷在半梦半醒的困境,她做了个梦。
柏舟把她放在秋千上,自己走开了,朝着浓黑得像沥青般的大海走去,海水陡然掀起数丈高,须臾,将他整个人吞没。
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浑身像被施了定身咒,动弹不得。
不过眨眼间的事,那处已经没有他的身影,连声响都不曾发出,只余下月光,洒在粼粼的海面上,惨白,死寂。
海浪声那么真实,漫天卷地般地,将她的听觉淹没。
她突然能动了,伸出手,人往秋千下跌,原本是沙地,竟成了不见底的深渊。
孟水意的身子猛地一抖,手死死地扣着什么,耳边响起他低沉温柔的声音:“水意,水意,做噩梦了?”
“嗯。”她坐起来,抹了把脸,“可能是今天太累了。”
“这里睡不踏实,回酒店吧。”
周濂端来的,有开了盖的椰子,还有几串烧烤,她拿起一串吃,又喂给他,“再吃点东西。”
走时,孟水意怀里抱着那只青椰子,她感觉有沙子硌着脚底板,想脱鞋抖掉。
“我来,你坐我腿上,扶稳。”
柏舟蹲下来,一条腿放平,她坐上去,扶着他的肩。
他脱了她的鞋,后跟磕着地面,把沙子磕出来,再给她穿上,这么抖完两只,再拉她起来。
孟水意突然叫:“小舅。”
柏舟莫名,这个称呼太久没听她正经地叫过,反倒不习惯了,“怎么了?”
“感觉你现在就像带小孩。”
她咬着吸管,喝了口椰汁,更像了。
他捏捏她鼓起的腮帮子,“你在我眼里,就还是个小姑娘。”
他们手牵着手,其实酒店离得有些远,有摩托车和当地一种三辆车在拉客,但他们还是走了回去。
海边空气质量不错,没有霾,也没有云,天上星子密布,月亮亮堂堂的,如一枚缀在黑色幕布的亮片。
月色晴朗,明晃晃地照着路,照着海面。
孟水意想起刚才的梦,类似的梦,她在美国做过很多,主角都是她重视的人,有孟家和,路漫,苏蓓蓓,也有柏舟。
无一例外地,他们以不同的方式,消失在她眼前,她就以不同的方式被抛下。
醒来之后,心悸感会久久停留。
习惯这种害怕、这种孤独,也成了一门必修课。
她不由自主地抓紧柏舟的手,为了确定,他在她身边这件事,是真实的。
他反握,是意识的动作。
相贴的手心里,起了汗意,是潮湿的海风气息,也是滚烫的爱意。
走了一会儿,她忽然说:“想让你背我。”
柏舟便蹲下,托着她的大腿,将她往上颠了颠。
孟水意贴着他的脸说:“今天天气好,星月相伴,许你一个愿望的话,你想要什么?”
“让老天来实现,还是让你?”
“命运的事,我操控不了,你说说看,要是你心诚,我也帮你向上天祈求,给你多一分实现的希望。”
他听笑了,“不如说个你能做到的。”
“也行。”
“我要你一直爱我。”
孟水意故作苦恼地皱眉,说:“哎呀,一辈子谁说得清。”
“那就把你的爱全掏出来,制成标本,挂在墙上,就永远不会少。”
她被柏舟的说法逗笑,“这样的话,它会越来越旧,也就会越来越不值钱。”
“你说怎样才值钱?”
孟水意捂了下他的心口,“让它好好地呆在这儿,小心呵护着它,它会自己慢慢长大的。”
她是说,也让他爱她。
爱意像一颗种子埋在心间,小心呵护,它会自己慢慢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