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海海鲜比祁州便宜得多,还够新鲜。孟水意打包了好几样清蒸的海鲜,还有一份海鲜烩饭。
她一样样摆出到餐桌上,“饭是特意给你点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我怕你骗我,问了周濂。”
柏舟扯了扯唇角,有几分无奈地笑:“我在你这里,信誉已经破产了吗?”
孟水意拆了副一次性筷勺,递给他,“你自己也知道啊,你比十几岁的小孩子还不会照顾自己。”
他捧起外带盒,先喂她一口,自己才吃,“这几年已经很听你的了。”
她质问道:“可我怎么听周濂说,你一天最多就睡四五个小时?”
“……”
柏舟一噎。
这个周濂,刚刚到底对她说了多少。他真是有眼力见,知道谁才是正宫,就不见他对梁倩慧说这些有的没的。
柏舟说:“工作忙。”
孟水意气得想咬他,“你本来就睡眠不好,你这么熬,身子不要了?你公司那么多人,难道事事需要你亲力亲为吗?”
他腾出一只手来抱她,拍抚着,“前两年我刚坐上这个位子,不干出点实绩不能服众,操心是多了些,以后会放手一部分。”
孟水意说:“我不是管你的工作,我只是希望你平时别太累。”
“我知道你关心我,”他亲亲她的脸,“我答应你五十年的,不是吗?”
“行了,你吃吧。”她摸了下脸,“蹭我一脸油。”
柏舟戴着一次性手套,剥着虾蟹还有扇贝,蘸了蘸料,喂给她吃。
孟水意之前就吃了不少,没一会儿她实在撑了,就说:“我不要了,你吃完吧。”
门铃响了,她去开门,是周濂。
“周小姐好,我找柏总。”
孟水意退开两步,“你进来吧。”
周濂走到柏舟旁边,没避忌孟水意,说:“柏董刚刚打电话试探我,问您最近是不是有女人了,我给糊弄过去了。”
“他消息还挺快。”柏舟淡定地吃着,“你说也没事,过两天我会带水意回去见他的。”
“好的,我明白了。”
周濂又汇报了点工作上的事,一板一眼的。
柏舟说:“你吃过饭了吗?吃点。”
“不用了柏总,我吃过了。您没其他吩咐的话,我先走了。”
周濂走后,孟水意坐下,问他:“你爸怎么会找周濂,不直接来问你?”
“他其实是大家长型的父亲,并不真正关心孩子。但感情方面,我不想由他操控,他也管不动了,只好旁敲侧击问周濂。”
李秘书只是负责工作上的辅助,他又曾是柏衡身边的老人,许多消息不如周濂。
孟水意颇有些担心:“他会看不上我吗?”
她没见过柏衡,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但也想得到,他不好相与。
“柏玊的妻子宋时晴在嫁进柏家前,也不受我父亲、程喻茵待见,他们照样结婚了。”
“哪你有这么安慰人的。”
他在笑,“家庭不会是我们之间的阻力,我费了几年的努力走到今天,就是为了不让你,让我自己受委屈。”
图谋这些那些,无非是为了人。
为了自己,为了心爱的人。
*
第二天上午,他们回祁州。
柏舟把孟水意的高铁票换成飞机票,让她少遭几个小时坐车的罪。
飞程不到两个小时,头等舱客人少,孟水意把头靠在柏舟肩上,低低地跟他说话。
说她昨晚把《燃烧女子的肖像》看完了,说她还看哭了,又让他说一句法语。
“你想听我说什么?”
“随便。不是说法语是最浪漫的语言么。”
柏舟想了想,唇线上扬,勾起一个笑,法语格外缱绻:“Les mots ne peuvent pas décrire mon pour moi.”
这么长,肯定不是“我爱你”之类的,她问:“什么意思?”
他和她抵着额头,目光紧紧地攫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爱你,不可言喻。”
她顿了下,继而忙拍他几下,像发现什么新大陆,兴奋地说:“再说一遍,两句都要,我要录下来。”
“录下来干什么,我人就在,我每天都可以对你说。”
她笑了,亲亲他,“我也爱你。”
这还是她第一次说这三个字,发生得这么突然,没有征兆,只是聊天聊着,突然出了口。
虽然以他们的关系,也不需要做任何心理准备,这只不过是,类似于一句“你吃饭了吗”的日常语句。
孟水意又重新靠回去,和他十指相扣,“话说,无忧哥怎么没跟我们一起?”
“他妈妈昨天催他相亲,他提前回祁州了。”
“这么多年,他为什么迟迟不定下来?”
“高考完,他就和他的初恋在谈,谈了没两年,初恋出国当交换生,但是后来也没回来,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可能也是真的爱她,一直都没再那样喜欢过谁。”
不过,何无忧自己不承认他受过情伤,只宁肯多赚钱,浪荡人间。
“这么说,男人永远对初恋念念不忘,这句话真是没说错。”她话音一转,“你也是吗?”
柏舟笑,“我跟他不一样,我成功了。”
孟水意扭头看他,有些惊讶,“你从来没喜欢过谁吗?包括青春期的萌动?”
“什么是喜欢,我分得清,没有,我很肯定地说,在你之前,没有。”
她拖长音地“哦”了声,他略微一挑眉,问:“看来你有?”
孟水意微微睁大眼,“我十八岁就跟你这样那样了。”
柏舟忍俊不禁,什么叫这样那样,他纠正她:“是情投意合。”
“好,我十八岁就跟你情投意合了。”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肉麻,忽地又叹了口气,“蓓蓓说我感情迟钝,果然是,要不然,我之前怎么也得多谈两个。”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语调缓慢,要挟似的:“你还想谈几个?”
就算他手底下人对他毕恭毕敬,她也不怕他,“这样我就不会被你吃得死死的。”
“不,如果有了对比,你会对我更死心塌地。你自己说的,这世上没人再如我这般爱你。”
她又问了:“那你爱我什么呢?”
孟水意对自己,有无比清晰的认知:长得还行,性格还行,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成绩。可是站在他的角度,这又不算加分项。
她是一个丢到人群中,还算亮眼,但绝不是最耀眼的那个。
他们相差近十岁,他见过的女生海了去了,喜欢上她什么呢?
他说:“你为什么爱我,我就为什么爱你。”
她撇了下嘴,“敷衍了事。”
“爱不过就是一种幻觉,以为自己走在沙漠,遇到了绿洲;以为自己飘在远海,终于能泊岸。你知道为什么我妈给我取这个名字吗?”
孟水意猜:“因为喜欢《诗经》?”
柏舟摇摇头,说:“她觉得,我是载她的舟,救了她。当初,她不知道怀了我,被柏家逼得想轻生,后来医生说她怀孕已经有两个月,她最终为了我,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活着比死更难,但她当时,还是承担了身为母亲的使命与责任。
“你爸妈他们……”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细节,但是我妈没想破坏他们的家庭,只想把我生下来。”
在这段关系里,柏舟不能为路婉开脱,说她是无辜的,毕竟她一早就知道,柏衡有妻有女。
可作为儿子,他又不能指摘母亲。
没有柏舟,路婉可能得抑郁症轻生了;没有路婉,他也不会来到这个世上。
他声音低了下去:“可惜,我是一艘破船,没能载她靠岸。”
孟水意安抚似的,摩挲着他的手背,垂了眼,说:“也许后来,我也登上了船,让你载我。不管是沉没,还是靠岸,我都不会后悔。”
就像电影里,Jack没有后悔赢到那张船票,登上泰坦尼克号,遇到Rose。
她也不后悔遇到他。
作者有话说:
祝水意宝贝生日快乐乐乐~!!!永远开心,永远幸福!妈妈爱你(づ ̄3 ̄)づ╭??~
下一更在0点
第五十九章
◎三生有幸◎
跟着柏舟, 的确省心得多,周濂安排去机场的车,又安排了落地的车来接, 中午还订了餐厅。
柏舟给周濂发了个大红包,说:“回去好好过年吧。”
“谢谢柏总。”
孟水意双手捧到他面前, 眼睛灵动, 一眨一眨地, 像在说“我的呢”。
柏舟唇角噙笑,低头亲在她手心, “没有红包, 只有这个。”
她猛地抽回手,不屑:“嘁。”
他笑意扩得更大,“过年再给你压岁钱。”
“这么大了,才不稀罕。”孟水意又说,“对了,我妈说, 让我初一去她那边。”
“好, 那我陪你去。”
“以什么身份?男朋友还是小舅?”
“你说呢?”柏舟睨她。
孟水意翻看着菜单,并不接他的眼神, “我说了算数吗?”
柏舟不跟她绕弯子,直接说:“当然是男朋友。”
吃过饭后, 柏舟开车,问她:“今天你还回家吗,要不去我那边?”
孟水意扣上安全带,说:“你老实交代, 是不是图谋不轨?”
“之前买的东西, 还没来得及用, 不是吗?”
“是哦。”她一笑,格外妖冶,话音却是一转,“但是,我不去,我要回家收拾东西,还要准备拜年礼。”
在渝海玩了几天,年货在走之前网购了一些,但远远不够。
说来,她也没自己置办过这些,怕买多浪费,还找路漫取了经。
柏舟说:“明天去温莱园,你就不要买东西了,我来准备。”
孟水意说:“也行,我也不知道你家里人喜欢什么。”
“也不用特意为他们准备,走个过场而已。”他启动车,“你跟着我去就行了。”
下午,柏舟带孟水意去超市买东西。
两个人都是没经验的,不知道年前的超市这样拥挤,所幸孟水意要买的少,迅速解决了。
回到家后,还要打扫卫生。柏舟原本说,找个家政阿姨来,可现在晚了,没有空闲的,或者就是放假过年了,再要找就得等。
孟水意看了下屋子,说:“算了,先简单搞一下,年后再叫人来彻底清扫。”
尤其是窗户玻璃,搞起来很是折腾,半天也搞不完。
他们只得自己动手。
打扫这种事,看起来没什么,一动起来,就是伤筋动骨。
孟水意看着柏舟挽起袖子拧抹布的样子,还开玩笑:“要是给柏总付工资,把我卖了也付不起。”
他顺着说;“不要这么麻烦,把你自己赔给我就行。”
“你是要按斤称,还是按时计?”
“按时计。”他走过来,吻吻她的唇,“计一辈子。”
两个人手上不是有水,就是脏,他们就只是头对头着,接了会儿吻,继续去干活。
晚餐是孟水意下厨,简单的两菜一汤,饭后,柏舟去洗碗。
她把垃圾袋拎出来,打了个结,预备待会下楼去扔,突然反应过来:“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像在过日子。”
“哪天不都是过日子吗?”
“不是,我是说那种‘一屋两人三餐四季’的过日子。”
柏舟站在流里台前,把碗沥干,收到碗架上,说:“说直白点,不就是婚后生活?”
孟水意说:“其实我都没想过,结婚后会是什么样子。”
记忆里,孟家和和路漫相处的细节,早已经模糊了,周围邻居么,鸡飞狗跳的,和和美美的,都有。苏蓓蓓也会吐槽一些婆媳关系、买房、管钱之类的事情。
她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她还没想过。
柏舟说:“过好了,结婚证是爱情的纪念品;过不好,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
“是啊。”
他看她一眼,“你怕吗?”
孟水意叠着抹布,“谈不上吧,未知的事情固然让人心里没底,但因为是你,谈不上怕。”
建立所有亲密关系都有风险,亲人、朋友、爱人,哪怕是父母生下孩子,也有着双向的风险,在很多人看来,婚姻尤甚。
孟水意似乎很少忧惧这个,她真心真意地对待他们,而她的幸运之处就在于,也收到了同等的回馈。
也许是一种孤勇。
柏舟擦干净手,说:“我可以理解为,你想嫁给我吗?”
她甩开抹布,走开了,“不可以,我没这个意思。”
他笑着,放下衣袖,穿上外套,拎起地上的垃圾袋,去玄关换鞋,回头对跟来的孟水意说:“你别下去了,外面冷。”
“好吧,”她扶着门框,对他挥手,“柏总,再见哦。”
他亲亲她,“孟设计师,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