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上青云(科举)——长安墨色【完结】
时间:2023-03-01 13:17:17

  沈长林继续追问:“那阻挠水库修筑,讨要粮食的,可有这三家的人?”
  门房一愣,张了张嘴犹豫半晌,到底什么都不敢讲:“你说的话,老头子我全听不懂。”
  他不肯说,沈长林却心中有数,王、钱、贾三家在本地必是横行霸道的存在,否则门房为何不敢言?说不定顾先生失踪,也和这三家脱不了干系。
  兴源县水深,说不定县令县丞主簿等人也是为虎作伥者。
  “师娘,玉寿,你们继续找人帮忙,我寻一匹快马,现在就回景安,找自己的人来。”
  沈长林将自己的想法简略说来。
  白雪思考了一番,这是个稳妥的法子:“但,长林你确定能坚持吗?”
  从兴源回景安,一路飞驰,会又冷又累。
  “没问题,同王指挥学了两年本事,我的骑术早就很精湛了,前阵子又同许先生游学,什么苦没吃过,小意思,师娘你就放心吧。”
  沈长林说的话一半是事实,另一半则有自吹自擂之嫌,沈玉寿明白,长林这么说是想让师娘安心,他是兄长,此事本该他顶在最前,可他的骑术没长林精湛,也没有长林足智多谋,为了大局着想,他就不强出头了。
  “长林,路上小心。”
  沈长林点头:“我会的,你们也是,不要打草惊蛇。”
  说罢请求门房从马厩选了一匹良驹,接着翻身上马,直往景安城而去。
  沈长林巳时出发,一路飞驰,中间几乎不曾停歇,到子时便到了景安城外的郊区。
  夜里城门落锁,他进不去,而沈长林亦不想白白浪费时间等待一整夜,于是立即去了巡检司衙门,敲门找王指挥。
  巡检司衙门的守卫认得沈长林,不过见他深夜来此,仍十分惊讶:“长林,出事了吗?”
  沈长林感觉浑身骨头都在马背上颠碎了,身上到处都疼,实在没力气说话,指了指身后几乎要累死的马,有气无力道。
  “说来话长,日后再说……帮我照顾这马,我去找王指挥。”
  巡检司衙门的守卫有好几人,一人接过缰绳,将马儿牵去休息,另外一人掏出水囊给沈长林,让他坐下喝水歇息:“我帮你去喊王指挥出来。”
  过了不到半刻,王指挥披着外衫疾步走来,睡眼惺忪的问:“怎么了小徒弟,这么早就来拜年了?”
  沈长林喝了水,又问守卫要了干粮,正一口水一口干粮的填肚子,见到王指挥,他就像看见救星一样。
  换做别人,恐怕不愿意蹚浑水,但王指挥有这份胆气,沈长林赶紧吞下嘴里的食物,简略的同王指挥将顾北安在兴源县离奇失踪之事,以及自己的怀疑说了。
  “竟如此嚣张,这还是民吗?简直是匪贼。”王指挥提到匪贼便两眼放光,谁叫他们巡检司的人,就是以抓捕匪贼的数量升官发财的呢,他似乎又看到了升职的康庄大道:“长林你等等,我稍作准备。”
  沈长林望着黑沉沉的夜空,长舒一气,将手垫在脑后,在守卫们的小屋将就的躺了片刻,大概两刻钟后,王指挥就带上人马武装齐全,并同长官要了缉捕贼道的口令,准备出发往兴源县去。
  景安巡检司的管辖地本就囊括兴源县,并且连夜缉贼之事时常发生,夜行军并不稀奇。
  “你骑越川吧。”王巡检叫人将越川牵上来,看沈长林有些憔悴,冲他点点下巴,“还能继续快马驰行七八个时辰吗?”
  沈长林忍着身体上的酸疼跨坐到越川背上,骄傲的抬起头:“怎么不能。”
  “好,不愧是我的徒弟,走!”王巡检扬了扬马鞭,率先出发。
  “驾!”沈长林握紧缰绳,坐稳后摸了摸越川的头,然后驭马跟上,越川跑的飞快,不一会竟超过了王指挥。
  “……”
  王指挥很心痛,越川明明是他的,为何他骑的时候总撂挑子不干,他徒弟骑就乖乖听话。
  没天理了,王指挥一甩马鞭,急忙跟上。
  一行人扬鞭疾驰,在末时抵达了兴源县,入城后,沈长林急忙带他们去县衙,昨日分开时,他们说好以县衙为联络点,有事在县衙留信或者见面。
  沈长林急匆匆的下马,一眼就看见了门房老头:“老伯,昨日情况如何,你们找到人管理此事了吗?我师娘和兄长呢?”
  门房讪讪一笑:“昨日主簿大人也不在家,你师娘和兄长便要去乡下找那几大家乡绅,我有公事在身,就没同去。”
  沈长林感觉到一阵气闷:“他们昨日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这我就不知了。”
  说话间王指挥也跳下马,他可没沈长林那般好言好语,直接揪住门房的胳膊,将他拽到自己的马背上:“不知?再说个不知你试试看!”
  沈长林也赶紧上了马,门房吓得哇哇大叫:“你们什么人,要干什么。”
  “闭嘴!”王指挥捣了他一拳。
  沈长林摁住心头的烦闷:“老伯,我们要找那几位大乡绅,请你带路。”
  “对,快带路,敢耍滑头小心我卸掉你胳膊。”
  见王指挥一脸凶像,比土匪更像土匪,门房不敢多言:“沿着这条路直走。”
  雪静静的落着,不一会,就在窗外薄薄的积攒了一层。
  这间柴房很阴冷潮湿,白雪和沈玉寿已经被关在此处快十二个时辰了,他们寻到王乡绅所在的村子,不过是找几户村民打探了一点情况,就被王家的家丁捉住,污蔑他们行踪可疑,并被关在此处。
  沈玉寿安慰师娘道:“长林机敏,一定能救我们出去。”
  白雪非常愧疚:“我相信长林,不过,早知如此,应该更谨慎才是。”
  “是我们低估了人心险恶。”
  白雪看着窗外窄窄的一方天空:“是啊。”
  不知道相公在他们手上,会受怎样的对待。
  “怎么样了?”
  不远处的王家正房内,王乡绅招来管家,低声询问。
  管家蹙着眉:“桃红被赶出来了,昨晚在窗下睡了一夜。”
  王乡绅浮肿的脸上有双眯缝眼,他沉吟片刻:“看来姓顾的不好女色,那送进去的金银呢?”
  “原封不动,全部搁在窗台上。”
  “不好色好不好财,他究竟要什么?”王乡绅哼哼几声,“我就不信一个人什么都不贪,我再去和他聊聊,美女金银,田庄地铺,只要他开口,我都尽力满足,而这水库,是万万不得修筑的!”
  说罢理了理衣裳,抬步往后院而去。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王乡绅止住步子:“发生了何事?”
  “禀老爷,外面来了一队军官。”
  “什么?”王乡绅惊起一身汗,“又来打秋风了?年前不是才孝敬过。”
  说着快步往门口走去,院门拉开,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面孔,王指挥高坐在马背上,冷冷看着他。
  “军爷,好面生呐。”
  “呵呵,一回生,二回熟,把他给我绑了。”王指挥话音未落,立即有两个弓兵架住王乡绅短胖的胳膊。
  沈长林已摁捺不住,跳下马往王家大院里面跑去。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救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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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任县丞
  ◎参加开年考试◎
  “玉寿!顾先生, 师娘!”沈长林一边跑一边喊。
  这时候王家养的家丁听见前院的动静,纷纷往门口靠拢,他们尚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何事, 但看沈长林一个半大的孩子竟在院内随意乱窜,想当然的要抓他。
  幸而沈长林如今身手敏捷, 虽然在力量上不占优势,但胜在灵活,块头大又笨拙的家丁根本近不得他的身。
  这时几个弓兵也跟了上来, 沈长林道:“快, 把他们抓起来,审问顾先生他们的下落。”
  家丁们面对孩子凶神恶煞,看见全副武装的弓兵则吓得屁滚尿流,几乎没有反抗,很快全都交代了。
  “顾大人在后院,昨日来村的二人关在柴房,各位军爷,小的保证, 顾大人我们一直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没伤他一点皮毛, 至于另外二人,我们也没动过一根手指头, 求各位开恩, 饶我们这回……”
  沈长林已不耐听这些:“带路!”
  院里, 顾北安双手枕在脑后,正闭目养神中, 他的贴身小厮则抱腿坐在一旁。
  二人在腊月二十八那日被强行请来王宅做客, 今日已是初五, 这七日中王乡绅数次同顾北安商谈,允诺他各种好处,美人计、苦肉计、欲擒故纵轮番上演,顾北安只有一招,以逸待劳。
  王乡绅不可能关他一辈子,再过几日,总会有人发现他失踪之事。
  小厮满脸苦相:“大人,他们不会杀人灭口吗?”
  “……”说实在话,顾北安心中没底,“他们没那么大胆。”
  王家大院守卫森严,顾北安尝试逃过一次,跑了不远便被家丁追上了,此后,他们进一步加强了守卫。
  小厮悠悠叹气,顾北安宽慰道:“阿七,待我们出去了,本官给你涨月银。”
  说到底,是他疏于防范,才被困此处,这些乡绅几次三番阻挠水库修筑,聚众闹事,顾北安都带人将其镇压了。
  原以为这样工程便可顺利推进,他一心扑在工程之上,忘了从大局分析,乡绅们为何闹事?真的是计较那几十斤的救灾粮吗?
  顾北安此刻才明白,他们的最终目的是阻挠水库修筑,其目的,和拥兵自重类似。
  水库一日建不成,兴源百姓就一日过不上好日子,只能继续做大乡绅大地主的佃农,大乡绅们可骑在穷苦百姓的头上,继续吸血敛财,对百姓敲骨吸髓。
  至于兴源县的发展,成千上万平民的生计温饱,这些人压根不在乎。
  而他,只要点头答应老乡绅们的条件,就可立即走出这间小院,收获富贵荣华田庄豪宅,没准还可升官进爵,前程一片坦途。
  顾北安默默凝视着虚空中的某处,扪心自问,动心吗?想要吗?
  他非圣贤,岂有嫌弃之理。
  但一想到满脸菜色的饥民,饿到全身浮肿的孩童,还有卖儿卖女的惨相,顾北安就内心不安。
  或许,人生在世,自带使命,而他的命,就是以一己之身,换一地安宁,千里之提毁于蚁穴,他绝不会让兴源县的未来葬送在这些鼠目寸光之人的手中。
  “顾先生,顾先生我来救你了!”
  顾北安正在沉思中,院外突然传来纷踏的脚步声,接着院门被推开,沈长林出现在眼前,师徒二人新年第一次见面,没想到是在这种情景下。
  沈长林见顾北安没什么事,终于舒了口气,他三言两语说了这几日的遭遇,才说完,沈玉寿和白雪已被另一队人马从柴房救出,出现在小院门外。
  “雪儿。”顾北安一把将白雪揽入怀中,声音哽噎,“连累你吃苦了。”
  沈长林拉住沈玉寿的手,上下打量:“他们没对你们怎么样吧?”
  “没有。”沈玉寿道,经历这么多事,他也变的成熟了,不再是那个什么话都据实说来的孩子。
  比如,这一天一夜里他和白雪又冷又饥,但这些事说出来,只能徒增长林的担心,不提也罢。
  诸人在兴源县修整了片刻,吃了一顿热乎饭菜后,为防节外生枝,立即押解相关人犯启程回景安城。
  初七早晨,一行人抵达知府衙门,沈长林沈玉寿以及白雪作为人证,当着知府宋槐程的面说了这起绑架朝廷官员的惊天大案。
  宋槐程气的砸了杯子:“好个吴县令,下头乱,和上官脱不了干系,他就是这么治理兴源县的!”
  接下来,他自与顾北安有一番深谈,其他人先回去沐浴歇息。
  回到槐花巷,钱氏和罗氏正坐在家门口给孩子做新鞋,一边做一边同邻居聊天话家常,见两个孩子回来,也不觉意外,当初说好就是初七初八左右归家,但看两个孩子面容憔悴,衣裳又脏又破旧,钱氏不禁担心:“怎么了?”
  事情解决后方感疲倦,沈长林觉得大腿两侧火辣辣的疼,应该是多日骑马,腿内侧的皮肤被颠破了,他无力的坐下:“奶奶,这说来话长,帮我和玉寿烧一锅热水,我们洗完澡得好好睡一觉,睡醒后再与你们讲。”
  “好好好,我这就去烧。”钱氏赶紧扔下手里的活计去准备,并叫罗氏给两个孩子冲糖水喝。
  洗完澡,给伤处上了药,沈长林同沈玉寿睡了个天昏地暗,到底年轻,第二日就恢复了精气神,照例看书练武,不在话下。
  而这一行惊险,自然没将所有细节告知家人,钱氏罗氏和沈如康所知道的版本,是修饰过的事情真相,因此,他们没有过分担心和关注。
  时光飞逝,很快便到了上元节,节后府学重新开课,沈长林和沈玉寿要开始整理行装,预备入学了。
  同时,顾北安接到任命,调往兴源县暂任县丞,随行的还有巡检司王指挥及其手下近百弓兵,这自然是宋槐程的手笔,县令为朝廷命官,他无权任免,但是县丞、主簿等正八品以下的官员,他有调动任免之权。
  不过,要正式上任,还需省里的批文,但省里一般不会干扰知府的人事任免。
  这也意味着,顾北安升官了,但在兴源县为官,显然不是件易事,否则宋槐程不会借调巡检司的人手随行,王乡绅已被抓下狱,但是钱贾两家的势力仍不可小觑,顾北安要预备打一场硬仗。
  白雪暂时留在景安城内没有随行,待顾北安在兴源县安顿好,她再去团聚。
  “煜照兄,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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