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上青云(科举)——长安墨色【完结】
时间:2023-03-01 13:17:17

  对于游学这件事,沈长林和沈玉寿颇为兴奋,他们一直想去外面多看看,而且身为农家子,于吃苦耐劳一事上,比旁人多几分耐力。
  三日后,他们告别家人,坐上马车出了城门,往南而行,初冬时节,万物凋零,一派萧瑟之景。
  不久他们到达了第一站,兴源县。
  作者有话说:
  晚了点,抱歉感谢在2022-06-04 23:30:55~2022-06-05 23:5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橘橙3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寒砧催木叶 5瓶;箴谏、晒月 1瓶;
 
 
第56章 新感悟
  ◎纸上得来终浅◎
  抵达时已至日暮, 一行人又饥又渴,十分疲惫。
  不远的前方有一处茶摊,售卖散茶和简单的饭菜小食, 许先生决定今晚在那吃饭。
  茶摊很破旧,所售饭菜滋味平凡, 沈长林边喝茶,边啃着杂粮面煎饼,顺便打量周遭环境。
  只见街道上屋舍潦草, 几株歪脖子柳树伫立在河滩边, 街上行人寥寥,太阳还未彻底落山,为数不多的商铺便有一半即将打烊。
  对比之下,沈长林才知道,永清县已算富饶繁华的县镇了。
  “兴源县为何这般破败?”
  问话的是赵悲煦,今年十八,赵家是景川当地的豪族,之前赵悲煦一直在家学上课, 今年才新入学, 不过, 赵悲煦虽出生豪门,性子却很温善亲和, 和沈长林沈玉寿相处颇为融洽。
  他所问的, 也是沈长林好奇的。
  许先生喝一口热汤, 用帕子擦了擦嘴:“等明日带你们去河堤上看看便知道了。”
  沈长林想起顾先生就是在此督建水利,忙点头。
  “咚咚咚, 咚咚咚。”
  天还未亮, 官差们就敲打着锣鼓, 叫醒了河堤旁的民工,叫他们吃了粥赶紧开工。
  而此时,沈长林随着老师和同门,已经登上了附近的一个小山坡,正好可以俯瞰整条河脉,以及附近的地势和田地滩涂。
  眼前的河流名为九江,传说由九条河流汇集而成,传说真假难以确定,从《水经注》上看,九江乃是沱水河的支流。
  “明白原由了吗?”许先生问道。
  沈长林想到《水经注》中所形容的一种地貌,再看看眼前场景:“先生,学生隐约明白了。”
  “说说看。”
  沈长林指了指上游:“九江自峰高水急、沟谷纵横的澜山流出,水流湍急,而兴源县恰好地势低洼、排水迟缓,因此,只要雨下的稍大,就会受洪水顶托倒灌之苦,江水一旦泛滥,庄稼尽毁,百姓颗粒无收,温饱都成问题,城镇又怎会繁荣。”
  “不错,正是如此。“许先生捋了捋胡子,小书童将几个蒲团垫在地上,先生顺势坐下,并示意弟子们落座,”长林,凭这一点,你比那些何不食肉糜的无知书生,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体民生之疾苦,探基层之艰辛,正是为师带你们游学的初衷,多少举子封官受爵之时,还五谷不分人情不察,此等尸位素餐不堪造就的蠢材,即便考上了,也是误国误民。”
  许先生自京师而来,见了许多徒有其表的纨绔世家子,不由的多言了几句。
  三位小徒齐声拱手道:“先生所言,学生铭记于心。”
  赵悲煦生来锦衣玉食,从没来过兴源这等破败的小地方,短短几日,他自觉受益颇多,看着山脚下修筑堤坝的场景,他十分欣慰:“先生,等这水库修筑好,兴源百姓,便有好日子可过了吧?”
  “再看看。”许先生淡笑道。
  过了一会,太阳逐渐升高,河滩边突然吵闹起来,一群乡绅模样的人围着河岸边的几个官员,正在吵闹什么,沈长林倾耳听了听,隐约听见是乡绅们在向官府的人讨要粮食。
  “今年秋,兴源县遭水灾,知府下令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凡受灾贫民,每半旬,一人可领赈灾粮五斤,而地主乡绅则不在此列,他们不服,已接连闹了几个月,如今亦不肯配合修筑水库,除非官府将“欠”他们的赈灾粮补上。”
  许先生解释道。
  “岂有此理!”赵悲煦觉得很荒唐,“地主乡绅家又不缺粮,凭何要救济,而修筑堤坝,也是为了他们好,竟然还要阻挠!”
  沈长林蹙着眉,凝视着下方乡绅闹事的场景。
  “人心叵测,欲壑难填。”许先生淡然望着下方一切,带学生们出来,就是要叫他们见识最真实的世界。
  这时远处走来一人,沈玉寿轻撞了下沈长林的胳膊:“是顾先生。”
  只见顾北安带着几个衙差,将那几个闹事要粮的乡绅拷走了。
  第二日,他们离开了兴源县,继续南下,陆续又经过了几个县镇,有穷有富,有善举也有恶行,都是府学上课绝不曾见的人或物。
  对于基层民情,沈长林沈玉寿和赵悲煦都有了新的认识和理解。
  沈长林回忆一番从前,游学前他对政务的理解过于浅薄,世事洞明皆学问,不亲眼看过,许多道理便不曾理解。
  他体察到了许先生的良苦用心。
  转眼,已是一个多月后,雪下了两场,他们回到了景安城。
  这天正值腊月二十,府学要放假岁假了。
  假前,许先生给三位学生列了一份书单,让他们假期阅览,并道年后在府学按正常规程上课,课程将持续三个月,之后他们将继续游学,这次会去更远的地方。
  沈长林沈玉寿还有赵悲煦拜谢了先生,然后一齐回斋室整理东西,预备离开府学。
  “这一个月里的所学所见所思,比之前数年间学的还要多,许先生不愧是当世大儒。”赵悲煦道。
  “煜照兄和我所感一样。”沈长林说完,低头细看书单。
  这书单上好有几本典籍十分珍惜,恐怕一时之间难以寻得。
  看出沈长林的为难之处,赵悲煦笑道:“这几本典籍我友人家有,改日我借得了,抄写两份给你们送去,不知府上居何处?”
  赵悲煦说抄写两份,指的是由他的书童代抄,这几本典籍字数颇多,要是自己来誊抄,恐怕整个岁假都干不了别的了。
  因此沈长林没有客气:“那便多谢煜照兄了,我们住在槐花巷,入巷左侧第三间院子……”
  “哈哈哈,什么府上,不是住大杂院吗?”
  话没说完,前方拐角处走来了一个熟悉的人,正是林天逸,他今日也正要收拾东西离学归家过节。
  一个多月未见,林天逸依旧锦衣华服,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反观沈长林二人,因风餐露宿,略有几丝风尘仆仆的沧桑,林天逸也好不到哪里去,清瘦了很多,下巴都尖了。
  听见赵悲煦问沈长林府上居于何处,林天逸觉得好笑,他是偶然发现沈长林家住址的,竟连个独门独院的小破屋都买不起,和一群乡巴佬住在大杂院中。
  他看不上沈长林沈玉寿,也觉得和沈家兄弟做同门的赵悲煦糊涂,于是他决定看在林赵两家是世交的份上,好心的提醒赵悲煦一番。
  “煜照兄,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哪个读书人不是风不吹日不晒,一心扑在圣贤书上即可?许先生是大儒不错,但……”
  林天逸贴到赵悲煦的耳边,继续低声说着:“但我看许先生这次并不想好好教你们,恐怕是他自己想要游山玩水,找个授课的幌子拉你们作陪呢,要不是我机智,险些也成了陪客中的一员,现改投王先生座下,这段时日收获颇丰。”
  赵悲煦听着,脸色阴沉下来:“飞羽兄,你不是因心疾不能出远门,才改投别人的吗?”
  “嗯?”林天逸一愣,心想赵悲煦还真是个书呆子,“总要寻个体面的借口嘛,煜照兄要想改投王先生,我可帮忙引荐……”
  “不必!”赵悲煦是一心读书有些死板的人,同时恩怨分明,林天逸假言心疾的行为在他眼中和背叛师门没二样,“我不是那等出尔反尔的奸猾之人,况且,许先生大善,勿要污人清名。”
  沈长林则冷剜了林天逸一眼:“大杂院又如何?古语有云,君子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林天逸,我不与小人论长短,再会。”
  说完三人看也不看林天逸一眼,径直走过。
  林天逸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怄的不行,他是天之骄子,沈长林一个贫家子,凭什么看不起他,还有赵悲煦,实在读书读傻了,竟跟沈家兄弟厮混在一处,简直自降身份。
  “哼,你们等着吧,看开年的考评,谁名列前茅,谁垫底,你们天天游逛荒废学业,我看你们定会一败涂地!”
  听见林天逸在身后叫骂,沈长林简直气笑了:“竟有此等狭隘无知之人。”
  沈玉寿接话:“他恼羞成怒方失分寸,平日在先生同窗面前,有好一张斯文假脸呢。”
  小年前夜,景安城下了场大雪。
  沈长林沈玉寿玩心起,暂时扔下书本,带着同院的孩子一起堆雪人,大杂院人多,有三五个小孩,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笑闹不停。
  钱氏第一次在景安过年,贴窗花,打扫屋舍,备年货,一项一项的准备下来,竟比在村里的时候还热闹还有年味,毕竟以前只一家五口人过年,而这院里住了二十多口人,自然比从前热闹多了。
  年三十前两天,沈长林沈玉寿将家里多做的一份年菜用食盒装好,给顾北安白雪送去,顺便请师母给罗氏和沈如康搭脉。
  趁着过年休息,钱氏想让儿子媳妇吃几剂补药调理身子。
  白雪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气,从年后开始,她就要结束医徒生涯,和魏医士一样,可坐堂看诊了。
  “恭喜师娘,终于得偿所愿啦。”
  白雪掐了掐沈长林的脸颊:“小长林就是嘴甜会说话。”
  沈玉寿见屋里只有师娘和做饭的婆子,问道:“先生还在兴源县未回吗?”
  “工程出了问题没办妥,过年他不回来了。”白雪有些怅然,“年后我去兴源看他。”
  沈长林估计这和乡绅闹事有关,他一直悬心兴源县的事,也想看看现状,忙举手道:“师娘,带上我吧,我和您一块去。”
  沈玉寿也央求:“我也想去看看。”
  兴源县不算太远,加上白雪也想路上有伴,在问过沈如康和罗氏的意见后,她笑着点了头:“行,我初二出发,到时候去槐花巷接你们。”
  东风扫寒雪,榆柳沉睡中。
  初二这日,他们准时出发,前往兴源县,白雪雇了辆马车,三人出了城,慢慢往兴源县去。
  这一路无风无雪,天气算得上不错,只是春寒料峭,到底寒冷刺骨,幸好钱氏罗氏给做的新冬衣暖和,可以抵御这份严寒。
  “到啦。”沈长林二人来过兴源县,熟悉路程,见到灰败的城门还有断断续续的城墙,就知县城到了。
  白雪往外看了几眼,和第一次到兴源县的人一样,发出了:“这么破。”的感叹。
  车夫一边问路,一边将车往县衙赶,到了门口,白雪带着沈长林沈玉寿下了车,只见县衙大门紧闭,敲了好半日才有一个门房出来开门。
  “请问自景川府来督工的课税司大使顾北安在吗?”
  门房蹙眉:“顾大人不在此处,他回景安城过年了。”
  白雪满腹疑团,忙向门房表明身份,以便继续询问。
  据门房所言,顾北安是年二十八那日离开的,兴源县至景安城正好两日车距,若顾北安真的回城了,该在年三十那日抵家,就算路上误了行程,最迟大年初一也该到了。
  但他一直没出现。
  白雪决定去顾北安在兴源的住处看一看,县衙后面有几间旧厢房,顾北安督工的这几个月便住在那,他同白雪提起过。
  “这可不成。”门房老头拦着他们不许进县衙,“岁假期间,任何人都不得进县衙,你们莫要为难我这老头子。”
  沈长林听出这是门房的推脱之语,无凭无据,确实无法让老头彻底相信他们的身份,可眼下寻人要紧,他们没功夫在自证身份上花时间。
  “阿伯,我们只进去看一眼,你若不放心我们,大可一起跟着进去,你看我们仨,弱女稚童,也不像骗子坏人吧?再者,顾大人身为朝廷官员,受命来兴源督工,他的人身安全干系重大,你今日这般阻挠,若真出事了,能逃得了干系?”
  门房老头一愣,正琢磨着,沈长林沈玉寿和白雪已趁他分神的功夫,直接往衙门里走去。
  “哎呀,等等我。”
  门房赶紧关上大门,跟着他们进去。
  县衙的格局大同小异,路不难找,沈长林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后院的厢房。
  沈长林一眼就瞧出不对来:“厢房门外未挂锁。”
  这几间厢房很偏僻,平日衙门里没什么人来,门房老头踮脚看了几眼:“许是走的匆忙,忘了。”
  忘了?顾先生可不是粗心至此的人。
  白雪深吸一口气,急走两步,推开房门,沈长林沈玉寿紧跟师娘脚步,一齐走入室内。
  屋里东西很少,除桌椅床凳外,别无他物,沈长林在屋里转了两圈,注意到书桌上有本摊开的书,砚台里有未干透的墨迹,毛笔搁在一旁,并且,厢房的窗户也未曾关闭。
  另一边,白雪清点了顾北安的随身物品,一件不少。
  种种迹象均表明顾北安没有离开兴源的打算。
  白雪脸色煞白,沈长林和沈玉寿挽住师娘的手臂:“报官吧,我们去找兴源县县令。”
  门房老头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带你们去!”
  兴源县令姓吴,居于县衙外的私宅中,待他们赶去吴宅,却得知他今日携家眷下乡吃酒拜年去了,问起家仆,说不知具体去向,于是一行人又赶到县丞家,县丞一家则外出访友了,接着又去主簿家。
  沈长林感受到了兴源县吏治之乱,其民生凋敝,除年年发大水外,恐怕另有原因。
  “老伯,你可知县里的大乡绅大地主都有哪几家?”
  门房一仰头:“我当然知道,王家、钱家、贾家最大,这三家有良田成千上万亩呐。”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