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不外露,虽赵悲煦不会觊觎他这区区五十两黄金,文平宪也不是眼皮子浅薄的人,但秉承低调发财的原则,沈长林只和小兄分享了这件事。
二人商量后,将金锭换成了银票,仔细存放,待回景安之时,再孝敬一半给钱氏。
狩猎结束后又过了几日,终于等到春闱放榜之时。
这日清晨,四人早早醒来,都没有去贡院看榜,因为只要高中,自有人来家里报喜。
华京城榜下捉婿的风俗更甚,若一不小心被捉了去,恐要费好大一番力气才能脱身。
吃罢早饭,四人闲来无事,沈长林干脆做起师傅来,教其他三人套练一些简单的剑招。
他们虽说没有去看榜,但事关重大,免不得心中激动和煎熬,因此这剑招练的有些漫不经心。
突然,一阵锣鼓声从街口由远及近。
这鼓声震耳欲聋,不一会就到了他们居住的小院门口。
“恭喜赵公子金榜题名,名列春闱杏榜第三十二名!”报喜的人高声喊道。
赵悲煦狠狠的舒了一口气,春闱登榜便是贡士,至金銮殿走一遭后,至少有个同进士出生,他们景安赵家,多少年没有出过进士了,苦读二十余载,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既对得起父辈祖宗,也算对得起自己。
“煜照兄,恭喜恭喜。”
“苟富贵勿相忘呀。”
“可不要飞黄腾达了,就忘了老友啊。”
赵悲煦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回应友人的调侃:“莫光顾着恭喜我,你们的喜报还在后头呢。”
京城赵家应该一早就派小厮去榜下盯着了,发现赵悲煦榜上有名后,立即派了马车接人过府,设宴庆贺,盛情之下,赵悲煦告别友人,匆匆登车离去。
小院热闹了一阵,又迅速归于平静,唯有安静的等待。
突然,又一阵锣鼓声到了门前,传信人喜气洋洋高声唱喝。
“恭喜府上沈公子金榜题名,名列春闱杏榜第五十七名,新贵人快出来吧!”
沈长林和沈玉寿对望了一眼,未曾来得及开口,文平宪焦急询问:“我们这有两位沈公子,请阁下将全名说出来,我们才搞得清是哪位!”
这位传信人未曾来得及开口,身后几辆马车驶来停在门口,车上下来几位穿官服的男子。
“春闱杏榜第五十七名是沈玉寿,大沈公子。”
说着作揖步入院内:“恭喜沈长林小沈公子金榜题名,名列本次春闱杏榜第一名,高中会元!小沈公子乃去岁平安布政司秋闱的解元,加如今已连中两元!可喜可贺啊!”
另有一官员道:“大沈公子小沈公子双双高中,家学兴旺,真乃天下士人之典范!”
沈长林沈玉寿笑着回应,一个说哪里哪里,另一人道谬赞谬赞。
待报喜的人离去,双双相望而笑。
寒窗苦读的辛苦,背井离乡的付出,一切因科举而尝的酸甜苦辣,尽在这一眼之中。
沈长林高中会元,离连中三元仅一步之遥,若将小三元算在内,他已连中五元。
春闱魁首的名号迅速在华京城传播开来,沈长林的姓名、年岁、长相、才学,和他相关的信息如春风般迅速涌动,人人都对这年轻的会元感到好奇,并津津乐道。
他是第一名,来报喜的人自是一波接着一波,几乎将小院的门槛踏平。
待送走最后一波报喜的人,沈长林和沈玉寿才得空,细细品味这中了贡士的滋味。
沈长林想起从前中县案首府案首时的心情,那时会激动的全身发抖,思绪混乱,而现在连中两元,却淡定得多了,竟有种笑看风云的淡定。
沈玉寿亦然,他挑挑眉:“老规矩,先写家书。”
待奶奶和爹娘知道他们双双高中,只怕是要乐疯了。
几家欢喜,几家忧愁,文平宪强颜欢笑,望着将暗的天色,只能自我安慰,有举人功名也很好了。
正想着,突然一阵锣音传来,紧接着是贺喜声:“恭喜文公子高中,位列春闱副榜第三名!”
作者有话说:
注:捕猎食用野生动物犯法且不健康,也破坏自然环境!文中背景特殊,且剧情需要,才有狩猎这个情节!。,。感谢在2022-06-29 23:29:20~2022-06-30 23:1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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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参酒会
◎豪杰文武双修◎
春闱有正副榜之分。
正榜合一百人, 将在下月齐登金銮宝殿参加殿试,由圣上亲自考察学问,并按前三前二十三至前一百, 分成一甲二甲三甲进士,成为天子门生。
至于副榜, 今年取二十人,虽挂副贡士之名,其实仍旧是举人, 只是可进国子监读书, 日后直接授官,不想进国子监的也可到吏部报到,会被优先安排官职,比普通举人更快得到实差,不必苦熬等待。
“甚好,甚好,甚好!”
文平宪原以为自己彻底落榜,虽自我安慰着, 但内心仍十分失落, 谁料失落之时, 又引来转机,心情几起几浮, 若非他年轻身骨好, 换个老头儿来经历这一遭, 准要背过气去。
“上得副榜也很好了,虽就差几名, 但时也命也!”文平宪道。
送走报喜的人, 天色已彻底暗下, 一轮绒月缓缓升起,暖风徐徐吹入窗棂,带来一阵清新。
一院的四人都上了榜,真乃天大的喜庆事,沈玉寿请街面上跑腿的上酒楼叫了一桌好酒菜,他们边吃边聊并说起未来的打算。
“拙荆和孩子们还在平昌等我,读书这些年苦了他们几个,去国子监读书少不得又要两年时光,授予的官职虽好些,但也要拼人脉,我不定落个什么差事,不如直接去吏部报到,如今的吏部左侍郎,此前任过景安知府,名唤宋槐程,你们应当认得,当年若云兄中小三元时,不就是这宋大人点的么。”
文平宪说着,举杯道:“论起来,这位宋槐程大人,还是二位的座师呢。”
这座师,指的是举子科考时的主考官,府试由知府主持,所以宋槐程确实也算沈长林沈玉寿的座师。
朝廷虽明令禁止考官和考生以师徒名义称呼来往,但私下里,互称座师门徒的官生仍然不少,毕竟这是一条现成的架设人脉网络的好路子。
明看是师徒,其实就是相互抱团罢了。
沈长林也举起酒杯:“宋大人为人刚直,不讲这一套,我和玉寿不敢自称为门徒。”
文平宪一讪,点头称是。
其实他的话一出口,沈长林便明白是何意,哪怕上了副榜,去吏部报到时,也是有熟人好说话,文平宪向来老实,到了授官的这一步,方觉自己什么人都不认得。
听沈长林这样答,他自责起来,自认唐突:“我说错话了,自罚一杯。”
“随口一言,有何妨碍,文兄不必挂怀。”
沈长林虽暗暗拒绝了文平宪,但心里已经决定,要在能力范围之内,帮一帮这位老兄。
师傅姜无戈还有恩师许晋蓓皆能量巨大,但他们不会轻易助人,沈长林思来想去,北靖候世子或可帮上忙。
但事情在办妥前,还是不要同文平宪说了,免得空欢喜一场。
“按惯例,一甲进士将直入翰林院,授修撰或编修等职,二甲选为庶吉士,任国子博士、中书舍人等官职,一入官场便是天子近臣,将来入阁拜相,大有前途,就算是三甲进士,也可任地方府府同知、县令,起步便高人一等,将来至少是地方的四品五品大员。”
文平宪再敬他们一杯:“祝你们殿试上一切顺利,将来鹏程万里,大展宏图。”
“但愿如此……”
这顿酒吃到深夜。
第二日、第三日,沈长林又去拜谢师傅姜无戈、恩师许晋蓓,恰好青空先生归京,又去拜见他老人家。
接着又与来京后认得的同乡、同年,已及原先在淮华书院认得的同窗聚会庆贺。
人人都想见见这位年轻的沈会元,于是聚会之时,友人往往携朋带友,各人互相引荐,又结识了许多新人。
这些人中,有敬仰的、羡慕的、好奇的,也有嫉妒的、挑刺的,沈长林经历过这么多,对场面上的奉承和为难早已看淡,接受善意的赞美,但绝不在夸赞声中迷失,如今他风头无二,但在士人阶层中,仍旧是小角色罢了,飘不得。
而讽刺和冒犯,他也会毫不客气的反击,他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就是要活得坦荡潇洒。
这日常翠楼的酒宴上,便有一位周士子挑衅沈长林,周士子生的魁梧,出身武将之家,大概是家里武夫太多,便想要培养出一位文臣,只可惜周士子非读书的料,读到而立之年,才勉强得了个秀才,接着蒙祖荫到国子监读书。
混了几年,读书没长进,狐朋狗友倒是结交了一堆。
“沈会元,光学问了得还不够啊。”
沈长林哦了一声:“依兄台之见,该当如何啊?”
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周士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将身上的佩剑哐当一声掷到桌上:“自然要文武双修,方有大丈夫之凌云风范!”
说罢得意哼哼两声,拍着胸脯道:“周某不才,除自幼读书外,兼习武艺,勉强算是双修吧。”
“怎能说是勉强,周兄家学渊源,习得一手好箭法,在国子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是就是,今日时机正好,不如周兄出手,让我等见识见识吧!”
说话的二人,正是周士子的头号狗腿子,他们日日溜须拍马,将周士子奉承的飘飘欲仙,沈长林觉得很好笑,被这种虚假的奉承所包围,有甚意思?
显然,周士子本人是乐在其中。
他在奉承声中站起来,指着沈长林道:“沈会元,今日周某给你露一手!”
沈长林轻轻的挑眉:“哦?”
周士子指着对面酒楼悬挂的酒幡:“那幡子下悬挂了几条穗子,我用袖箭可射中穗芯!”
那穗子不过两指宽,而两家酒楼相隔十丈,沈长林打量着醉醺醺的周士子,又看看街面上熙攘的人群,一句“不妥”尚未说完,周士子已迫不及待的掏出袖箭瞄准发射。
不知是他被酒色侵蚀了身体,还是天色太暗,总之这一箭明显偏了准头,直往酒楼二层包房里的人影扎去。
“糟了——”
呼声未毕,只见一道寒芒闪过,一根竹筷咻的飞去,啪嗒一声将即将射入包房的短箭打落。
接着竹筷噌的嵌入酒幡的穗子中,酒幡晃动几下,终归平静。
筷子是钝的,却能陷入穗芯,足以见得发射之人内力深厚,不仅内力深,其准度、敏锐度,也远远超过常人。
周士子晃了晃醉醺醺的大脑,四处寻找扔竹筷的人,最终错愕的发现,竟是被他‘批评’要文武双修的沈长林发射的,人家有这么一手俊俏功夫,他分明是班门弄斧了。
“妙哉,妙哉,竟不知沈会元还会功夫。”
“果真是少年才俊,风流翩翩佳公子!”
大家见沈长林年轻,长的白皙清隽,只当他是一心读书的文弱书生,根本想不到他身怀绝技。
沈长林谦逊微笑:“小把戏而已。”
不着痕迹的将周士子臊了个满脸通红。
但沈长林也没夸大,比起姜无戈教的那些杀招狠招,这小小箭术,可不是小之又小。
众人继续饮酒,不过没一会儿对门二楼包厢的人就找麻烦来了,原来那也是户贵人,贵人的小厮察觉到了那支冷箭,禀告了主人,现在正要纠元凶——周士子,前去问罪。
周士子灰头土脸的前去赔罪,小厮复又来请,说主人要请扔竹筷的义士前去喝一杯,但沈长林一听他家主人姓白,立即婉拒,然后没一会儿,就与小兄溜了。
他对白家人过敏,不想见。
是夜,天色漆黑如墨,点点繁星在夜空中闪烁,沈长林和小兄并排走在街道上。
一路清风悠然,月圆花繁,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悦耳丝竹音,感受着华京城繁华的夜景,心中一片畅快。
曾有诗描写高中后的意气风发——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
他们虽没有到御马游街琼林盛宴的那一步,但也不远了。
夜色中的华京,游人如织华灯千万,不比任何朝代的都城差,这城是那么美,那般宽阔,沈长林闭上眼睛,感受着风吹过脸庞,他和小兄,即将登上最煊赫的舞台。
“玉寿,我有点想家。”沈长林道。
多想让家人看看他们如今的样子,多想让他们也品尝这里的美食美酒,多想同他们一起分享这来之不易的喜悦。
沈玉寿搀住沈长林的胳膊:“你醉了。”
“略略有一点。”沈长林顺势攀住沈玉寿的肩膀:“殿试之后,赴任之前,我们可以回一趟永清。”
这是朝廷的规矩,官员赴任前,可回乡一次,安顿好家小,再安心赴任。
“是呀,钱壮小舅、白婶子、还有玉平堂哥、李先生,回乡就可见到他们了……”
沈玉寿也挺想家的,兄弟二人闲话一番,接着继续往住处走。
今日天气好,缓缓夜行徒步,不失为一桩美事。
突然,身后传来马车行驶时车轮转动的咕咕声,紧接着一道女音传来,在夜色中分外的明显。
“请沈会元稍等,小女子有话要同公子说。”
沈长林蹙眉,这声音有些耳熟,于是顿步回望:“请问阁下有何指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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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入殿试
◎科考路最终站◎
马车内的人静默片刻, 低声道:“此处说话多有不便,还请沈会元借一步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