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真的醋到不行,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哦。”
顾嘉年闻言不可控制地弯了弯唇角,好半天后咕哝道:“那,就算扯平了。”
迟晏原本是为了安慰她,可提起来心里还是有点别扭,没好气地说:“你以后不准用这个称呼了听见没?什么迟晏哥,听得我脑壳疼。”
顾嘉年觉得有点不公平,在他怀里嗫嚅道:“可是……你自己不是偶尔也会自称'哥哥'。”
“那不是正好。”
“?”
“你对其他比你大的人,都会礼貌地加个敬称,只有对我不会。”
“而我对其他比我小的人,从来不会这样自称,我又不是贺季同那个骚包。在你面前这么说,那是因为喜欢你。”
大作家逻辑满分。
顾嘉年突然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哦”了一声。
好像确实是,他在其他人面前大多时候都很冷淡。那次北霖的首映会,他走在韩遂身后,还被误认为是个冷脸耍大牌的艺人。
可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她抬起眼看他,疑惑道:“我记得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么说是在带我去昼山的那天晚上,你那会儿说‘带你去哥哥的母校,去看昼大图书馆’。可是那个时候你又不喜欢我。”
迟晏挑了挑眉对上她的眼。
“记得这么清楚?把我的每句话都记心里了?”
“……”
顾嘉年哽住,若无其事地偏过头不看他。
“那你自己都知道,在那之前我没有用过这个自称吧?”
“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你,应该算不上是禽兽吧?毕竟那天晚上,你正好成年了。”
只是当时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现在回想起云陌杂乱的蔷薇从里那个满身伤痕问他借烟的女孩,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恍悟。
他又不是什么慈善家。
在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让他心疼。
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大半夜陪着翻山越岭,也不愿看到她坠落。
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顾嘉年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表白整得措手不及,心里又是开心又有点无措,谁知道他又接着说:“不过――”
“――刚刚让你看衣服领口之前,你盯着我好几秒……在看哪里?”
“……???”
这种话他怎么能问出口的?
顾嘉年脸腾得红到爆炸,整个人都羞耻起来,手上的力道便不自觉地松了松,下意识想逃跑。
只是刚抽离了一点,却被人拽回来。
顾嘉年的下巴猝不及防地磕上他胸口。
“不说就算了,我还没抱够――”
迟晏的一只手干脆利落地压在她单薄后背,将她紧紧按在怀里,另一只手抽空抬起来。
目光滚动着看了眼腕表。
十点五十四分。
意识清醒着沉溺,却又好脾气地自控着,公事公办般给自己设限。
“――再抱六分钟好不好?凑个整点。”
“然后我们回家。”
“……”
“嗯。”
*
迟晏住的地方离工作室并不远,和之前去过的贺季同家在隔壁小区。
顾嘉年跟着迟晏走进其中一幢。
一楼还堆了一些装修器材,大楼里设施也非常新,像是这两年刚造好的小区。
迟晏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道:“这房子去年你走之后我让贺季同帮我看的,是新楼盘,楼上楼下都有人在装修,白天会有点吵――”
顾嘉年莫名觉得他这个解释有点不明的意味。
她只在这里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要回云陌,白天吵不吵的她也听不到。
不过他语气那么正经。
顾嘉年觉得自己想多了,却立马听到他更加正经地说:“――毕竟,以后你要住这儿,还是要跟你说一声的。要是觉得太吵,咱们就换个老一点的小区。”
“……”
迟晏说完,慢悠悠地晃进了电梯,转过身挑眉等她:“不进来?”
顾嘉年跟着走进去:“……谁要以后住这里了?我明天就回云陌了。”
迟晏不置可否地点头:“但是你过两个月不是要来昼山上学么,你男朋友家就在这,还非得回寝室住?”
顾嘉年听到那句“男朋友”,愣了一下。
对哦。
刚刚的拥抱和他的告白,美好到太不真实。
总觉得像是在梦里。
可如今这个忽然转变的称谓,和眼前陌生的电梯、熟悉的人却真切不作假。
她低下头,心里跟着烧起来,嘴角却翘着放不下去。
许久后才咕哝了一声:“那我也要去寝室住的。”
迟晏好笑地看着小姑娘红彤彤的耳朵,弯了弯嘴角,按下楼层号,不再逗她:“哦。”
顾嘉年静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迟晏,你不是昼山人吗,为什么又要特地买房子?”
她说着,又想起那次迟晏带她来昼山,原本打算在工作室休息,后来事发突然,又去了贺季同家里。
他好像从来没提起过自己在昼山的家。
电梯慢慢往上,迟晏静了片刻后散漫地问她:“怎么,对我的事这么关心?”
“也是,咱俩现在这个关系,我们停停是应该知道。”
他双手插兜,语气平淡地说:“我妈去世得早,迟延之……也就是我爸的房子被抵押来还他的赌债了,他现在住哪、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至于爷爷的几处房产早就拍卖了,只剩了云陌那个祖上留下来的别墅。”
顾嘉年想起之前贺季同在电话里跟她说过一些迟晏的事情。她侧过脸看着他寡淡的神情,心里忽然有点难受。
他比她大六岁,走在她前面。
她最难的时候有他陪着,但他最难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
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对于他那些年的经历,她都只是一知半解。
顾嘉年想起云陌别墅里拉紧的窗帘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的大房子,突然轻声说:“我又重新考虑了一下,我今天把爸妈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除了云陌没有地方可回。而且我又不能总是回云陌,还得留在昼山兼职赚生活费呢,所以――”
“――如果……如果你家有空余的房间,我周末或者放假可以来蹭住吗?”
“嗯,有的是房间。”
迟晏知道小姑娘变卦背后的意思,心里软下去,却又半开玩笑道:“你要是嫌房间不够大,我们还可以买大一点的房子,虽然比不上从前,我现在也算是很有钱。”
“……”
电梯在十六层停下。
迟晏带着她走到其中一个单元门前,伸手打算按下开门密码。
顾嘉年下意识地礼貌避开,却被他扯住,被迫盯着密码界面。
迟晏慢吞吞地按下六位数字,不藏不掖。
“看好,密码是你生日。”
“这下信了吧,我今天可不是为了安慰你,我是蓄谋已久,一往情深。”
顾嘉年怔住,好半天后红着脸“嗯”了声。
她知道迟晏今天是想哄她开心,才会一直一直说这么多好听的话。
他真的是个作家。
天赋异禀的那种。
哪怕平时总是一副散漫冷淡的样子,只要他想哄一个人,情话简直信手拈来,比谁都会。
顾嘉年咬了咬唇,强迫自己要习惯,总这样下去会心律失常的。
突然又想到他刚刚说的另外一个可能性。
“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就再勾引你一下。”
他什么都不做,只要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能蛊惑她。
要是蓄意做些什么,顾嘉年觉得自己大概会疯。
*
迟晏家的装修依旧很有他的个人风格。
客厅里布置成小型藏书室,没有电视,也没有整排的沙发,像个堆满书的异世界。
只不过顾嘉年来不及注意这些,她刚换上拖鞋,便听见了一声细细的猫叫。
片刻后,一只皮毛乌黑发亮的猫咪从房间里漫步出来,神情傲慢又睥睨。
它看到迟晏回来,睨了他一眼,然后脚步慵懒地走到它的饭碗前,抻了个懒腰半睁着眼看他。
不像是在迎接主人,反而像是等待归家的仆人去伺候它。
顾嘉年睁大了眼睛:“这是……咕噜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嗯,你给我留的另外一个麻烦,确实是个麻烦。”
迟晏说着,好脾气地走过去,给它换粮换水开罐头,趁它低头吃罐头的时候想摸下它脑袋,却被“呲”了一下。
迟晏收回手,“啧”了一声。
“还是个祖宗级别的麻烦。”
顾嘉年小心翼翼地跟着他往里走。
猫咪通常很有领地意识,也怕见生人,顾嘉年怕惊吓它,忍住没靠近它。
忍不住又问道:“那你给它取名了吗?”
“嗯,”迟晏把客厅的窗户打开,让新鲜空气灌进来,驱散房间里略微有些沉闷的味道。
他转头看她一眼,意味不明地拖长了音:“叫‘走走’。它太懒了,没事从来不动弹,我想让它多走一走。
停停,走走。
顾嘉年脸有点红,不太相信:“真的叫‘走走’?”
“骗你干什么?”
“但是那它不就……跟我同辈了?”
“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迟晏打趣道,“毕竟以后,你也是我家小祖宗。”
“……”
迟晏不再逗她,去厨房里给她洗了一盒草莓,又拿了几罐酸奶。
他让顾嘉年坐在客厅角落的单人沙发上,伸手揉揉她脑袋,笑道:“你先吃点东西,我去给你外婆打个电话。毕竟我们停停扯的那个谎,别说外婆了,连‘走走’都不能信。”
“……”
顾嘉年叫住他:“迟晏,那个……你准备跟外婆说吗?”
“说什么?”
顾嘉年的声音低下去:“就……我们之间……的关系啊。”
迟晏的神情认真了些:“你希望我告诉她吗?听你的。”
顾嘉年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太想跟外婆撒谎。
而且,外婆又不是不认识他。
她点了点头:“嗯,那你说吧。”
迟晏挑了挑眉,觉得她真是比她想象中勇敢好多。
他还以为她会不敢说,毕竟才刚在一起。
他应了一声“好”,然后走到阳台上,随手拉上了玻璃门,找到通讯录里顾嘉年外婆家的电话。
一通电话打了一个小时。
期间顾嘉年吃完了大半盒草莓,喝了两瓶酸奶。
还和走走对峙了好几次。
好在那只猫天性傲慢,大概看她细胳膊细腿的没什么危险,不太瞧得起她。
自顾自吃完罐头,在旁边用爪子懒洋洋地洗着脸。
顾嘉年咬着吸管,乱乱地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像是在坐过山车。
心里却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她往外看,隔着一道玻璃门,迟晏倚着阳台的栏杆收起电话,在她望过去的时候也恰好转身撞上她视线。
下一秒,他推开玻璃滑门走进来。
真真切切地对她笑。
顾嘉年窝在沙发里,牙齿把透明的塑料吸管咬出了一个洞,没忍住也跟着笑起来。
一晚上了,迟晏终于看到她眉眼弯弯笑意满满的模样,哪怕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皮也肿着。
心脏酸软的同时,绷紧的弦总算彻彻底底松懈下来。
不枉费他今天晚上使尽了浑身解数,恨不得管贺季同借一张嘴。
他走过去,靠着沙发扶手摸摸她头发。
“不伤心了?”
顾嘉年摇了摇头,诚实地说道:“还是伤心的,毕竟今天做了一件很出格的事,我把我爸妈都拉黑了,还骂了他们。而且……我还是有点难过,觉得他们伤害了你。但同时也很开心。”
“还骂人了?怎么骂的?”
“不跟你说,”顾嘉年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又稍稍收起来一点,手指攀上他的衣角,“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他们还说你什么了啊?乔薇姐说,后来你们进了办公室里。”
迟晏顿了一下,觉得没必要再戳一次小姑娘的心肺。
但她又一脸认真。
于是只挑了个别话,半开玩笑道:“也没什么,他们除了说要告我之外,就是说要找我父母,让他们来教育我。”
“啊?”
顾嘉年紧绷的情绪被打破,突然感觉有点好笑,怎么这么多年来招数都没变过,之前对陆许阳是这样,对迟晏还是这样,令人无语的同时又觉得,“……他们好幼稚啊。”
迟晏笑起来,晃了晃手机。
“也还行,毕竟,谁还不会告家长了?”
“不然你以为我这一个小时,都在跟外婆聊什么?”
第38章 章星河陷落
与此同时, 云陌乡村的夏夜沉静而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