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出了马车。
“白那个什么,我来跟你们挤一辆马车。”
“徒为你竟然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吗?!”
跟商人们同乘一辆后,徒为就变得安静下来,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可马车的帘子透风又透声的,刚才那些动静都被众人听了个一清二楚。尤其是那句咬牙切齿的“滚出去”。
……看来她是被人赶过来的。
王平一直想和徒为套近乎,抓住了个话茬就问:“尊者,你的……呃,未婚妻子还好吗?”
徒为不喜欢别人提及凤千藤的事,面色不虞想说关你什么事,关字才出口,想起之前凤千藤跟她说的那些话,慢慢改口:“你那丹药真的有用?”
“当然有用。尊者要不再拿一粒去?”
这话茬就这么被绕过去了。
午时,简单停靠让马儿喝水的间隙,徒为拿了丹药又去找凤千藤。这回倒没再像昨晚那么抗拒,估计是很不舒服,额角都是汗,冷漠着眉眼看都不看她,服下丹药就躺回去,意思是赶客。
可徒为想摸摸他烧退了多少。
“嫂嫂……”
“别碰我。”声音含着拒绝,正好王平在远处喊她出发,徒为只好放下车帘回头。
车队一路畅通无阻,在日落前抵达了东西交界点。没有城镇,只有一处很小的驿站,现在照理来说已经荒废,但里边竟然有人。
两三个穿修袍的修士,看见他们也吓了一跳。可能是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好好的东边不待要去西边。
王平下来和他们攀谈几句得知,魔修声势浩大,不止边界地,西边已经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他们这队多是凡人的车队,去了估计没到边界地就九死一生。
王平心说在东边也是慢性死亡,那不还如去西边闯一趟。
“敢问几位尊者又为何在此?”
“我们是被派来检查周围的法阵的。还有……看看有没有伤患需要治疗。”其中一个给众人指了指:“我们有两个丹修。”
“药王宗的?”徒为在后面忽然插嘴。
两个丹修很了不起地点头。看来这二人和之前被她揍了一顿的丹修是同门所出。
她想起迟迟没有退烧的凤千藤。看刚才那样子,何止退烧,简直像恶化了。
可有凤家悬赏令的眼下,他又不能暴露在人眼前。
怎么办?
考虑的间隙,王平已经和修士们打成一片。
修士们见劝不动这队不要命的商人,提议他们可以休息一阵,等天刚亮的时候再去西边,那个时候魔修精力最委顿。
王平自然答应下来。
正好他们提前备了很多对付魔修的法器,趁着今夜都一应装备上。
驿站很小,也没有别的房间,众人在中间点了灯煮饭的煮饭,安置法器的安置法器。几个修士估计不想和散修为伍,离白莞远远的,自然而然靠到了徒为身边。
“你们知不知道会致人持续发热的是什么病?”徒为冷不丁冒出一句,吓他们一跳。
丹修道:“不给我看看我哪儿知道。”问题是还真就不能给他看。
徒为想不到好办法,懒得再回话,修士们也觉得她性情古怪,自讨没趣,很快散开。
屋内的篝火烧得噼里啪啦,火光打在她脸上,呈现出一种仿佛置身黑暗的凝重色彩,简单来说就是不怎么高兴。
白莞见了靠过来关心她。
“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你?”徒为审视似地将她从头打量到尾,似乎在品鉴她值不值得信任。
毕竟凤家给的报酬是所有修士都渴求的东西。这人对修炼那么执着,很难保证不会背叛自己。
“我、我的意思不是要刨根问底……”白莞赶紧摆手:“就是,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的话,我可以帮你。不用……解释原因。”
徒为不解她这股好意从何而来,她却只红着耳尖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嘛。
“……”我怎么不记得我们是朋友?
“我刚才用神识探查过那两个丹修,其中一个身上带了丹方册。”
白莞一愣:“你要偷……”
“这是借。”徒为义正言辞把宁叹雨那套歪理搬过来:“只是看看,不算偷。”
“……”
凭徒为的境界,动用术法悄然顺走结丹修士怀里的东西不难,只要有白莞帮她吸引注意。
她显然有点怕那几个瞧不起人的修士,徒为跟她说你想反悔就趁现在,她摇摇头一鼓作气冲上去差点撞着人家。
“……”倒也不用这么急。
过程很顺利,那丹修眼睛长脑袋上,跟她说话时口沫直飞很不得了,徒为从旁边轻飘飘一过就顺走了他的丹方册。
到底是药王宗的出身,丹方足有百来页,看得人眼花缭乱,徒为对这些一窍不通,就算写了功效也不大明白。
正好白莞姗姗而来,听她说了几句凤千藤的症状,凑近道:“会不会是这个?”
她翻了几页指了指。那丹药叫顺气丹,可以调节体内紊乱的药性以达到气体平衡。
徒为问:“你还懂这些?”
她道:“我其实对炼丹什么的有点兴趣,不过也没好好学过……”
这丹药的方子不难,驿站周围种的就有,二人看着丹方一起去采了些来扔进门口的炼丹炉。
白莞说自己只是有点兴趣实属是谦虚了,看她捣鼓来捣鼓去,火候药引似乎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你要不去当丹修得了。”徒为端详着冒出一句。
她一愣,抬头看她:“你觉得我可以吗?”
“你不试试我怎么知道。”
她噗地笑了声:“徒为真是一点场面话都不会说呢。”
“……”
二人在这边等炼丹炉的丹药炼成,另一边的马车里,凤千藤动动眼睫,恍惚睡醒,揉揉脑袋意识才渐渐清明了些,但眼前还是一片模糊,身体各处都痛。
下巴也痛。
他想起自己又被亲又无辜被咬了口就隐隐冒出火气。
马车似乎停了,不知道是到了哪里,不过从车帘的缝隙透进了点言笑晏晏的人声。
他懒倦地伸手,拨开车帘歪头往外一瞥,正好瞥见徒为和白莞站在一起。
旁边那个就差没把清秀的小脸笑成朵花,徒为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神色是无疑是缓和的。
……怪不得不喜欢以前那个了呢。
他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低嗤:“果然是小孩子。”
“是个漂亮女人就喜欢。”
第22章
炼丹没想象中那么顺利,白莞试了好多种火候才总算炼出一颗完好的顺气丹。她估计也没想到能成功,整张脸红彤彤的兴奋极了。
徒为又跟着她把附近的渣滓善后,将丹方册不动声色“还”给那个丹修,这才起身往凤千藤的那里去。
没想到人醒着,望着马车的天花板,她进去的时候没得到一个眼神。
估计是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各类出格行为气得够呛。
“嫂……”
“你又想干什么?”
他没什么精神地偏过头,摆明了一副不大想看见她的表情。
细想想,从前的凤千藤对她向来都是温柔的,就像上位者对下位永远抱着纵容的游刃有余之心那样。因为你知道下位者绝不可能动摇自己。
毕竟他是金丹修士,彼时血脉高贵,出身仙门,实力强劲,谁会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十三岁小妹妹认真计较?
现在凤千藤没了那副温和的模样,反而冷脸冷语的像在对一个敌人。
一想到背后的原因,徒为就忍不住有点高兴。估计脸上也透出了点,搞得凤千藤更不明所以地皱眉。
她自顾自地摸人家细长的眉毛:“嫂嫂,我只是个小孩子,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他不说话,看表情,总觉得像在心里给她轻轻翻了个白眼。她要凑过去时,又立刻伸手抵住她的肩膀:“好……我对你温柔行了吧,离我远点。”
徒为这才不动了,将手里的丹药递给他。
“?”
“之前那个好像没什么用。你不单纯只是受了风寒。这是我和姓白的修士一起炼的顺气丹。”
“你刚才在外面就是在和她炼丹?”
“嫂嫂看见了?”徒为问。
凤千藤懒洋洋点头,勉强坐起身从她掌中拿了丹药随意塞进嘴里:“不过热退了也没用。我灵府破碎,经脉寸断,以后大概都是这样了。”
说得轻描淡写,但估计也只是装出来的。
徒为道:“段家丹修的水平,听听就得了。大能如今都聚在边界地,我去让他们给嫂嫂瞧。”
凤千藤好笑:“有这功夫白费精力,你不如趁早滚回家。”
徒为很不满他这自暴自弃的说法:“我都没放弃,嫂嫂自己倒是要先放弃了?”
他一顿,没吭声。
“反正,我不会回去。我有自己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阻止我,嫂嫂你也不行。”她肃着脸吐出一句。
说到这地步,凤千藤是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了。要是他修为还在,倒是能用强硬的手段直接把她弄晕了送回去。
……十七岁应该早就过叛逆期了,为什么成了这样?
他不免又眯着眸子品鉴似地瞥了徒为一眼。
她没看见,心里想着进了边界地的事,抛下句让他好好休息就下车离去了。
到了晚间,王平等人已经将法器安置在马车上。这些商人脑子挺会,先买来储灵袋将法器用灵力激活,再镶嵌到马车各个部位。那法器是某种反弹结界,因为价格低廉是一次性的,但足够让他们死里逃生一回了。
徒为替他们检查了下没什么问题,打了声招呼便回到凤千藤在的马车。
顺气丹估计是起作用了,滚烫的热退下去些许,徒为坐在他旁边问他感觉怎么样,他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就敷衍般地嗯了声。
徒为看着看着就低下头亲了亲他。
这回把凤千藤亲醒了。伸过来要推她的手被她抓住,他意识朦胧地后知后觉,这不是在做梦。自己和徒为真的……
“我不都说了会对你温柔吗。”他挑眉:“大人可都是说话算数的。”
徒为点头,上身却俯下去吻他的额角和眉梢,再往下一路亲到嘴唇。
精神好了点也就没那么冷,柔软温热的触感,被她掌着脸颊亲了又亲,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就算推她的手臂找回了点力气也没法阻止。
她这才有空说了句:“那我就是卑鄙的大人。”
“你这……”大概是想骂点什么,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立马被含着嘴唇模糊了声音。大概是睡在毯子里睡久了,温度很高,体温暖洋洋的很舒服,徒为亲完就埋在他脖颈里闷道:“今晚不想过去和他们挤一辆马车。”
“……”
“商人都是些男人。我怕。”
你怕?你会怕才有鬼了。
“那个姓白的修士不是姑娘?”
“她在外头扎营睡,那儿太小了,挤不下两个人。”
凤千藤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果然,徒为抬眼望着他,语气是礼貌的询问,好像忘了之前是谁在他发热的时候一顿趁人之危。
“嫂嫂,我能在这里睡觉吗?”
“……”他撇着嘴:“修士不用睡觉。”
“那也不能让我在外面站一晚上吧。”
凤千藤不知该说什么,这个距离感已经太超过了,抬手挡住眼睛,声音低下去一些:“徒为,你知道我们这样不合适。”
徒为不懂:“我们都是女子,睡一辆马车有什么不合适?”
“……”那只是表面上是这样。
这时已经彻底入夜,外头的商人、驿站的丹修都已经安静,徒为见他没答应也没拒绝,那就当是答应了。大胆往那儿一靠一坐,就在他边上,手伸过来抓住他的手。凤千藤被冰得一颤,不想给她什么反应,翻过身闭上眼睛。
一夜无事的过去。
第一天趁着晨光蒙蒙亮,车队离开驿站直向西边地域。
也就刚穿过东西交界点,徒为就在车里皱起眉梢,毕竟周围的瘴气太过浓烈,混杂着血腥味,处处是不平稳的气息。
她问凤千藤:“嫂嫂,你能感觉到吗?”
他闭着眼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你忘了?”
她自觉说错话,闭上嘴,转而安慰似地摸摸他的脑袋,凤千藤在心里轻啧了声。
小孩子。
众人运气不错,走了几里路都没遇上丹修所说的魔修小队,王平正在前头高兴欢呼,底下轮子就碰地传来好大一声响动。
下车查看,居然是踩中了陷阱法器。徒为被慌慌张张叫出去,那法器闪个不停一看就像要炸。
徒为听宁叹雨说过,这类法器要感知到瘴气才会反应,现在只是被剧烈冲撞,还没来得及爆炸。她使出灵力中断了法器的发动,后面商人们才齐齐松口气。
却在这时,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激烈打斗的响动。那是他们的必经之路,绕道还绕不开。
商人们畏畏缩缩魂都吓没了,徒为是真不知道这种胆量怎么敢往边界地跑。
“你们在这等等,我去看看。”
刚要走,车帘内传来凤千藤叫她的声音,尽管那音量轻得好像不存在,仍旧被她精确捕捉到。
她靠近就听见他在里头说:“要是遇上魔修就跑,别以为自己境界高点就能逞什么英雄。丢了命,你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