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
“三哥好!”
这次霍建东不仅让人带来了霍松,还通知所有集团骨干都到场,一屋子的黑西装,得有三十多人。
霍建东对众人颔首,但表情十分冷厉,眼神如鹰,环视一周,骇得众人肃然,不敢多话。
而霍松则被他的两个保镖夹着,坐在前排中间,看到霍建东进门,霍松起身,看上去倒是谦恭,“三哥,您找我?”
当着众人的面,霍建东在他面前停住脚步,盯着他的眼睛,问,“阿松,今天把弟兄们都叫来,你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么?”
霍松笑着,看上去还是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知道,全凭三哥您吩咐。”
众人都看着他们俩,不知道这是唱得哪一出,但都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霍建东向秘书伸手,接过了遥控器,眼睛看着霍松,手按遥控,点开了投影仪。
很快,大荧幕上就出现了那伙黑衣人打砸卢清越餐厅的视频。
大会客厅里立即响起了小声议论。
众人都知道,霍建东已经多年不搞这种事情,而且明令禁止集团内部出现这种情况。
这算是犯了他的忌讳。
上一个敢这么干的人,霍建东已经把他清理出了集团,对方自知与霍建东作对不可能有好结果,自觉离开了帝都。
那现在这件事又是谁做的?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霍松,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但同时也猜测,霍松也许不会落得那种下场,毕竟他曾经救过霍建东女儿的命,看在这个情分上,三哥应该也不会下重手。
视频很短,一分多钟,放完之后,霍建东将遥控器放在桌上,看着霍松,问,“阿松,你说实话,这事是不是你派人做的?”
霍松又笑了一下,说,“三哥,你这是听了谁的谗言,怎么会觉得表弟能干这种事?”
听他竟然狡辩,霍建东强压眼中怒火,又把他唆使手下给卢清越的招聘活动捣乱的事情当众抖落了出来。
众人听着,都没说话。
说实在的,在座的人一多半都是道上混出来的,类似这种背后下黑手,使伎俩,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根本不值一提,日常,霍建东对这种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太管,只要别闹大了,就算默认。
但老大今天突然把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摆在明面上,就有些不寻常。
难道这是给霍松攒着罪状,要秋后算账的意思?
可又觉得仅凭这几条,也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
众人不敢说话,都静静等着下文。
果然,霍松在证据面前,不说话了,脸上也没有了笑,只是看着霍建东。
“三哥,你这是……”
没等他把话说完,霍建东就打断他,厉声问,“一周前,你去我家,我是怎么叮嘱你的?三千万喂不饱你么?还要找东林集团的麻烦?现在咱们集团正是开拓新业务的关键时候,你这么意气用事,不听话,到底是安得什么心?”
三千万?三哥给了霍松三千万?就为了让他息事宁人,不再招惹郑郁林?
众人对这段时间,东林集团的步步紧逼都有感触,也觉得这事不宜拖下去,心里十分赞同霍建东退让一步的想法。
那霍松拿了钱,还背着三哥搞事,这目的何在?
如果真的是用心不轨,也难怪三哥要找他申斥。
可霍松却振振有词,“三哥,别说三千万,您就是要我霍松的脑袋,我也没有二话。但我就是闹不明白,他郑郁林有什么可怕的?难道他是三头六臂,还是会七十二变?就把您吓成这样?三哥,如果说为了集团,我可以不要酒吧,但您呢?就怂了么?您这么做,兄弟们跟着您不寒心么?您不知道,郑郁林那个老婆是怎么当街教训弟兄们的,现在道上人都骂咱们是‘王八’。这口气,您咽得下去,我可咽不下!您不给兄弟们出气,那我只能自己想辙了!”
他这么一说,底下众人也都有些异动起来。有几个平时跟霍松关系不错,跟着他一起在私底下做些不干净勾当的骨干更是直接站了起来,语气激动的对霍建东喊道,“是啊,三哥,不就是个郑郁林么,有什么可怕的,您出来混的时候,他还穿开裆裤呢,咱们凭什么就怂了?”
“就是,东林集团算他妈的老几?大不了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穷的怕横的,横得怕不要命的,我就不信郑郁林不怕!”
看到竟然还有人替霍松摇旗呐喊,霍建东眼中的怒火终于压抑不住。
他磨了磨牙,狠着声音,问霍松,“为了集团?为了面子?霍松,你说这话,不昧良心么?”
霍松竟是没有惧色,甚至唇边还挂着一抹嘲弄的笑意,说,“我昧良心?三哥,您为了集团,把我的酒吧都搭出去,您说,咱俩谁昧良心?”
此言一出,下面哗然,霍建东更是被彻底激怒,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抬手便挥了出去。
“哐啷”一声,霍松栽倒在旁边的椅子上,又滚到地上。
众人大惊,忙围上去搀扶,等把霍松扶起来,再看,发现他半边脸都被霍建东的拳头砸肿了,嘴角和眼眶则见了血。
当即,就有人打抱不平,“三哥,你下手也太重了!”
说话的是集团一个副总,跟了霍建东多年,是从小的弟兄,但这些年,因为经营理念不和,被边缘化了,只在集团当个闲职副总,领着高额分红,霍建东却不让他管事。
他和霍建东已经离心,刚才一直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在旁观,如今事态突然失控,他立即上前,充当搅屎棍的角色,唯恐天下不乱。
有了他起头,其他人也都一哄而上,虽然不敢公开讨伐霍建东,但眼神中也多有不满。
叫来众人本想是当众揭穿霍松,杀鸡给猴看,以儆效尤,却没想到场面会失控。
如今众人一边倒,向着霍松说话,这让霍建东更是气得手抖。
他大声道,“行了!打不死人,你们都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和霍松说!”
那位副总立即表现出忧心的表情,“三哥,还有什么事?不就是这点事么?阿松有不对的地方,但你也不至于为了个外人就和自家兄弟反目!”
霍建东咬牙切齿,对他说,“你懂个屁!他小子的事儿可不止这些!何况,我给过他三千万了,他还这么不知收敛,教训他不对么?”
他说到此处,就见霍松摇摇晃晃站起来,当着众人当面,将那张被他嚼过,皱巴巴的支票拿出来。
“三哥,我压根没想兑换这三千万!我刚才说过了,你要我的脑袋,我都能给,何况是个破酒吧!”
说完,他将那张支票扔在地上,竟是泪流满面。
众人见了,也是愕然,齐齐看向霍建东。
霍建东一时愣住,他没想到霍松竟然还有这样的心机。
众人见他不说话,便更同情霍松,有人开始直言求情。
“三哥,阿松这么多年跟着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了个外人,何必呢?”
“是啊,三哥,真没必要,这事就算了吧。”
此时的情况完全出乎霍建东的意料。
他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人替霍松求情。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么?
可转念一想,霍松背着自己,在酒吧搞得那些脏事,乱事,他仅存的一点恻隐之心也泯灭了,甚至觉得这样利用众人的无知,煽动事端的霍松,非被除掉不可,否则将是集团的一颗毒瘤。
霍建东深吸了口气,强压狂怒的心,表面看上去似乎是缓和了情绪,低声对霍松道,“刚才三哥失手了,对不住。”
霍松也没料到他会当众认错,也是一怔。
但大部分人见着老大和兄弟和解,都是替两人高兴,也纷纷劝和。
一片混乱中,霍建东让秘书和助理将众人送走,单独留下了霍松。
在霍建东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霍松坐在沙发上,霍建东则站在办公桌旁,两人都缄默不语。
霍松紧紧的盯着霍建东的一举一动,一幅严阵以待的架势,他心里明白,对方仍然没有放过他,这件事恐怕没有完。
既然郑郁林能提供打砸店面的证据,难保他不会给霍建东别的……
还未等他往深里思索,霍建东回身,将一堆材料扔在了他脸上。
“看看你做的好事!”
“霍松,你怎么有脸说自己是为了集团?!当初,我问你酒吧有没有问题,你怎么说的?可实际如何?”
霍松闭着眼,承受纸张拍在脸上的疼痛,耳边则是霍建东的怒吼。
他心里的恨意更上一层。
刚才被当众殴打,已经让他颜面扫地,如今,霍建东这番作为,显然是要跟他决裂。
但他不怕,他早想好了,大不了,桥归桥,路归路,他投靠到副总名下,跟霍建东唱对台戏。
霍建东如今想做正经生意,难免束手束脚,他不敢做的,自己敢,这就是优势,日后,分庭抗礼,谁当老大,还不一定。
所以,此时,霍松丝毫没有惧色,甚至还笑了笑。
“怎么?三哥很意外么?我干过的这些事,哪件你原来没干过?别把自己装的像个正经生意人似的。洗白了,不代表你以前没黑过!”
霍建东的眼珠子都瞪了出来,上前就拎起了霍松的衣领。
“你他妈的,是不是找死?”
霍松“桀桀”笑道,“找死?我当然不想死了。就是不想死,我才不能向郑郁林服软!”
“三哥,你变了,你忘了,你全忘了!”
他说着,挣开霍建东的桎梏,反手指着对方,句句声讨的说,“十多年前,是谁把你女儿救了回来?”
闻言,霍建东霎时静默。
看他的反应,霍松一下撩起裤腿,指着膝盖上长长的伤疤,说,“我的腿,一到阴雨天就钻心的疼!三哥,你替我想过么?你他妈没有!”
说到最后,霍松眼中也有了一点泪,脸上涨的通红。
霍建东垂下了头。
确实,提起前情旧事,他欠霍松的,霍松是女儿的救命恩人。
可是,谁能想到,十多年后,他会作奸犯科到自己也保不住的程度?
霍建东沉默了许久,最后,走到桌边,拿起两支雪茄,给自己和霍松点上。
霍松不要,他不强求,只是坐到沙发上,一脸疲惫和倦怠的说,
“阿松,三哥也不是无所不能,三哥也有惹不起的人物。这次不仅是你,连我也栽在郑郁林手里了。”
霍松不屑的嗤笑,“我就不信,他能整死我!”
霍建东转头看他,很笃定的说,“他能。”
霍松,“……”
霍建东将洒落在茶几上的证据捡起一页,用雪茄烟点燃,幽幽说道,“现在不是当初,证据如此确凿,你以为你还逃得掉么?如果郑郁林主动报案,你面临的会是什么?不用我说,阿松,你自己应该明白。”
霍松不敢置信的看着那燃烧起来的纸张,明亮的火焰仿佛要灼烧他的眼睛。
那张纸燃尽,霍松才看向霍建东,“三哥,你什么意思?”
霍建东也看向他,一字一顿的说,“阿松,去自首吧。三哥托着你,你家里的老老小小,我都会帮你照顾好的,绝不比现在的生活差。”
霍松,“!!!!”
霍建东的最终选择竟是如此,这让机关算尽的霍松始料不及。
也让他恨透了对方。
比起郑郁林,其实霍松对霍建东的恨意还要更深一层。
当年,为了救出霍思思,他差点没了一条腿。
那酒吧,虽说是霍建东送他的,但也是他拿命换来的。
如今,不过是这么一点小事而已,可在兄弟感情和个人利益面前,霍建东毫不犹豫的就舍弃了他。
霍松怎么能不恨?
他之所以屡屡对卢清越出手,就是想进一步激化霍、郑两家的矛盾,让霍建东在其中越卷越深,最后不得不跟郑郁林动真碰硬。
霍松心存幻想,以为霍建东一旦动了真格的,郑郁林必然会收手,那么自己酒吧的问题也就顺理成章的解决了。
可没成想,先怂下来的会是霍建东,而且霍建东还要明晃晃得把他牺牲掉。
霍松怎么可能同意?
他恨不能现在就掏刀子,和霍建东拼命。
可这是在霍建东的地盘上,霍松知道,自己不可能占到任何便宜。
即便是在如此愤怒和恨意滔天的情况下,他依然保持了头脑的一丝冷静。
过了好一阵子,霍松才开口。
他说,“三哥,你容我回去想想,郑郁林那边,也请您帮忙周旋。家里老老小小,我得安排一下。”
看他脸色阴沉,眼睛垂着,不与自己对视。
霍建东心里感觉不妥,可此情此景,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立即点头,痛快答应。
霍松的反应也算情理之中。
起身,将他扶起来,霍建东拍了拍霍松的胸膛,说,“男子汉,大丈夫,自己做的事,不用后悔。三哥说道做到,你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亲自去送你。”
闻言,霍松扯了个笑出来,看了霍建东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
他刚走,霍建东便叫来了心腹秘书,“这几天派人盯着点他,千万不能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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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清越给郑郁林打那通电话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正与霍建东在一起。
直到下午,郑郁林突然返家。
郑郁林回来的时候,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不似往日那么风雨不惊。
一进门,他便问小娟,“夫人呢?”
小娟刚要说,“在书房。”
就见卢清越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见到楼梯上缓步走下来的靓丽身影,郑郁林顾不得脱掉风衣外套,直奔过去,三步两步跨上台阶,走到卢清越下一级的台阶上,刚好两人齐平,视线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