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啊,之前村长让我们不要帮外面过来的人都是有道理的,一个个蹬鼻子上脸的,满足了这个要求,又会想着提另一个。”
柳明梵想呛回去,但转念想到他们这趟过来确实是有事请求梁姨帮忙,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听这些村民在耳边闲言碎语的,整张脸涨红得厉害。
纪甚灵拍拍他:“没事,不用理会他们。”
柳明梵点点头,然而等了好一会儿,梁欣鞋店的窗户仍是紧闭在那儿。
陈书望出声喊道:“梁姨,我们想再跟你做个生意,能聊聊吗?”
这次,梁姨家的窗户总算在他们的千呼万唤中打开来。
梁姨皱着眉毛,语气大咧:“不是让你们赶紧走了吗,怎么还在这?”
隔壁大爷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呵呵道:“小梁你没听见吗,人家又要来和你做生意了,七八万的金笛子可没那么好赚啊,你惨喽,摊上这帮小年轻。”
柳明梵仰着脸,在村民们的窥探和窃窃私语中,将琴盒地出去,喉结上下滚动。
“我把整个笛子全给你,能收留我们一个朋友吗?”
眼见着梁姨的表情凝重起来,柳明梵迅速道:“她怀孕了,不能跟我们继续前进,太危险了。你们这里安全,可以留下她吗?就她一个,我们都不留的。”
梁姨一声未吭,精心纹制的眉毛微微拧起。
边上围观看热闹的村民啧叹起来:“造孽啊,在这世道怀上孩子……”
“几个月了,肚子要大起来,连路都走不动。”
“是啊,想我当初怀孕的时候,身子没补好,贫血晕过去了都没人发现……”
“孩子的爸爸呢?”其中一位阿姨辈的中年女人眼神犀利地扫向底下的几个男生,显然是把他们当做不负责任的人了。
时宇连忙摆手:“不是我们的,孩子爸爸把她们给丢下了。”
柳明梵补充:“我们本来也想过把她带去避难所,那里肯定会有医生,可我们目前找不到车子,路上也只不准会再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所以才想到了您――”
“咯咯,”隔壁老大爷笑道,“小梁,他们是把你这儿当做收容所了。”
“错了大爷,他们是把梁姨当做孕妇护理中心的月嫂了,想找梁姨帮忙伺候人呢。”
一老一年轻的两个男人自以为幽默地笑起来。
“老李媳妇,老王媳妇,你们什么眼神啊,这么看我们干嘛,不会是真想收留孕妇吧?”
“这女的肚子里要是揣着我的崽,我肯定就收了啊。”
“别忘了,村长定过规矩,村里不收外来人。”
“每家的口粮都是按户口本上的人头来给的,这孕妇要住进来我们可不认。你们今天说有个孕妇要来哦,明天说不准就又找个小孩过来。这些手段,我都猜透了!”
“你们快点走,少在我们村刷伎俩,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都要多。留我们村,别想别想。”
“……”
这些人还在叽叽喳喳着。
柳明梵却只专注着看梁姨,他注意到梁姨抓着窗沿的手似乎用力了几分,再次恳求道:“我们不会留下,找到车马上就会走。只有这个孕妇,她已经怀六个月了。求你们收留她,她很瘦很瘦,也不会吃太多东西。等救援到了,肯定不会赖着您不走的!”
梁姨还是没有说话。
倪辛月看这样子,顿觉希望渺茫。她与纪甚灵无声交视一眼,唇形动动:“怎么办,走吗?”
纪甚灵抿抿唇,做下决定:“算了,回去再想别的办法。”
“等一下――”
在梁姨叫住他们的同时,通往这片住宅区的胡同方向突然传来踉跄的脚步声。
“大家!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把村长抓了!”
两个全副武装、带着防护面具的男人跑近,是倪辛月等人之前在路上碰见过的巡逻队,没等村民们细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胡同口出现几个年轻高大的男人。
倪辛月等人看去。
他们手上持着大大小小的武器,中间那个个子最高的手下桎梏着一个戴防护面具的男人――装扮跟巡逻队的人一样,应该就是大家口中的村长。
“王淳亮?”江绮杉低呼一声。
大概是碍于村长脸上的防护面具,王淳亮狠揪村长头顶的头发,迫使他不得不扬起头来。
“轻点拽,轻点拽。”
王淳亮手上握着把刀,抵在村长的动脉处,推动他往前走。隔着稍远,他没看清前方站着的一波人里有自己的熟人。
只注意到居民宅间敞开的大大小小窗户和男女老少茫然看过来的脸。
没想到这儿的幸存者规模那么大。
“人不少啊。”
“看来这些日子,你们过得都不错。”
说话的人有些咬牙切齿,他想着自己这一路过来的颠簸,再看着眼前这些穿着睡衣明显日子过得十分滋润的村民们,嫉妒得眼底通红。
他同身旁的王淳亮道:“本来只想着随便找个住处顶一顶,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村长强撑着跟他们商量:“你们就是找个住的地方?先把我放了,我马上给你们找,没必要这么……”
“信你的鬼话!等我们把你放了,你这帮人就得把我们赶出去。”王淳亮语气狠厉。
边上一人贪婪地看了一圈:“这里不是一堆随便我们挑吗。”
走在他们队伍最后的人则面露惊慌,他一直回头往来路看,催促着前面的队友:“别他妈怼路中央了,快找个屋子进去!”
“你们要再挑几下,那尸潮马上就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尸潮?!”
“这么久了, 怎么还会有尸潮!”
村长的声音在防护面具底下不成声调。他们坚持了这么久,等来的不是救援,而是尸潮?
住房楼上的村民听到这两个字后也都六神无主了一瞬:“什么?又有丧尸来了?”
“我就说呆村里不行, 之前跟你们说转移去避难所,你们不听!”
倪辛月等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对话, 心里皆是一沉。
他们昨天看着王淳亮等人驱车离开,不到一天折返回来,尸潮的消息大概假不了,甚至数量可能超出他们的想象。
原先跑回来通风报信的那两个巡逻队成员已经形色匆匆地跑进了他们身后的小路。
楼上的村民还在絮絮叨叨着。
“我跟你们说,还得是避难所……避难所都是正规的, 那才安全……”
“听你说这些废话, 你连只丧尸都打不过,有命逃到吗!听村长和巡逻队的话,咱们现在都还好好活着。避难所避难所个屁!你看那个无人机这几天都没动静了,指不定出什么事了。”
“行了行了,都怕个什么!咱们的车还在路上拦着,外面的丧尸进不来。”
大家看不见村长防护面具下的脸色已经发白。
那些纵横交错、拦在路面用做屏障的私家车都是尸潮爆发之初, 村委会向村民征集来用于抵御丧尸的, 平日里发挥了不少作用。
其他城区的人途经此处,部分选择换路绕开, 部分会试着撞出一条路。村里的巡逻队大多潜在暗处, 等这些人离开后,再重新把车子停放好。
他今天跟往常一样,带着巡逻队的几名成员在周边巡哨,却没想到遇到这么一大帮人。他们撞不出路, 反倒是直接把他给抓起砹恕
原先村长看这些都是年轻人, 即便刀都架脖子上了, 还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试图让他们把刀放下,好好说话。但现在,“尸潮”消息一出,他也就顾不上别的,急切问道:“多大的规模,现在都到哪了?”
王淳亮皱眉,呵斥道:“别乱动!”
他身旁一个塌鼻子男人倒没吝啬,声音哑着:“看不到头。已经到北边那个广场了。”
“他妈的,实在太多了。”
他不自觉地加快脚步,用棍棒敲打起边上商铺的卷帘铁门,透露出寻找一个安全地方的急切。
其他人也都略显暴躁,纷纷操起武器,来到有居民的楼下,敲打门窗。
敲击的声音似乎让王淳亮很不耐烦,刀也握紧了一些。
“那这不就十来分钟的事了吗,你们别砸,门窗砸坏了到哪儿躲去,”刘叔没注意到王淳亮的变化,急得要跺脚,声音洪亮,“还有外面的车,你说你们,没事把车顶开干什么。”
倪辛月几人则在辨认出王淳亮的那瞬,就都闪到了旁边的围墙掩体后,悄声观察。
小刀在天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明晃晃地架在村长的喉口。
江绮杉视力好,能看见村长喋喋不休时上下滚动的喉结。很多次,刀锋几乎都要刮到喉结外薄薄的一层皮。
“这、这叔不怕吗?刀都架脖子上了,怎么还这么说话。”江绮杉看得都直冒冷汗。
时宇也偷摸看去:“干过管理层的就是不一样昂。”
陈书望也趴在时宇背上,紧张地看着局势:“你少说点话。”
“这村长好像还是有底气的,在这一片地位应该比较高,可能马上会有救援了?”元梦看着窗台边,注意到大部分人还是关心着村长的安危。刚才跑走的那两人也不像是害怕跑走的。大概率是去找救兵了。
倪辛月的视线都落到纪甚灵身后的箭筒上,思考着什么。
纪甚灵明白她的想法,顿了顿,摇摇头:“从我们现在的这个角度如果想要射伤那个挟持的人,弓箭的力度很可能冲击得对方更快把村长杀了。而且他边上还有其他拿着武器的人。”
他们正讨论着,村长那边就又有了新动静――
“艹,你能不能有点人质的自觉,”塌鼻子不爽于一个人质还敢对他们指手画脚的,直接把武器抵上了村长的腰侧,“小心我一刀捅死你!”
“你现在拿我当人质也没用啊!尸潮都来了,你先放开我,我把车堵回去,再给你们找个地方,就都安全了。结束后我再给你们准备点物资,边上有条小路,你们开出去后,想去哪就去哪。”
“我说这一路怎么这么多车,敢情都是你们弄的!”塌鼻子才反应过来这事。
刘叔还要再说点什么,天空一群惊鸟飞过。密密麻麻的振翅声听得人心头一跳。
所有人都抬头向空中看去,灰色的天幕下云海翻涌,鸟雀逃亡,像每一部天灾片都会呈现的特定镜头场景,揭示着灾难的降临。
“完了……真的来了……”
刘叔仰脸看,视线顺着鸟雀走,身体也不自觉前倾,一下子被脖子前的刀给割出了个红痕。
伤口火辣辣的疼,但或许是尸潮带来的恐惧更甚,他瞪圆了眼睛,直接扯着嗓子对楼上的人喊道:“愣着干嘛呢!快点找东西把门堵上!尸潮估计马上就来了――!”
脖子突然一凉,刘叔察觉到王淳亮要发火,马上向他解释:“我就是给他们提个醒,尸潮要是来的话,这些门不一定守得住,得加固,你们也别挟持我了,去我家……”
村长还在说话,但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剧烈的疼痛感后知后觉地贯穿了身体,他意识到什么,转过身,慢慢摸向自己的脖颈。
那里是湿着的,有什么在源源不断涌出。
“你……”
“太吵了。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王淳亮眼里映着他脖子上的血红,收了刀。
“咚。”
村长在不可置信中倒在了地上。
王淳亮边上的几个也愣住了,人质这就没了?
塌鼻梁推他:“你干什么呢!?我们还要拿他威胁……”
王淳亮摆手打断他的话,眉眼中同样透着焦躁:“吵死了,你看抓他有威胁到人的样子吗?”
王淳亮是这伙人里唯一一个会拳脚功夫的,冷着脸时,他们都有些打怵。塌鼻梁怂了些,立刻收手。
村长的死没有引起任何惊呼。
各栋大楼的窗户还开着,刚才他喊的那声让楼里的壮丁都去锁门堵门了。
只有还小些的孩子看着这一幕,吓得一抖:“刘爷爷……”
但马上就被边上的老人捂住嘴,安安静静的。灾难下,他们学会最多的就是沉默。
塌鼻子抓抓自己头发:“这老头刚愿意带我们去他家,你倒好,直接把人杀了,这让我们躲哪儿去。”
“亮哥,这儿――!”
塌鼻子的话音还没落,不远处另个队友正好挥手,高声冲他们喊道。
原来这户家里只有一个老头,老头原本下楼是想加固房门,谁知老眼昏花下,左弄弄,右弄弄,反倒把门给打开了。他反应过来后忙不迭地就要关上,但王淳亮同伙的速度更快,一下子抓准时机,在门敞开缝的瞬间抵住,跻身而入。
“啊――”
其余村民听着楼里传来的惨叫,紧咬牙关,面上充满不忍,但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加快堵门的进程,号召家中的劳动力,把所有大重量的家具全堵到门口。
陈书望看倪辛月仍按着他们,没让他们动,有些心急:“我们不回宾馆吗?李立舟他们还不知道消息呢!”
宾馆一楼是玻璃门,为了给他们接应,几个人都守在前台,要是没注意到尸潮接近,发出点动静,很可能出事。
“再等一下。”
倪辛月同样有些沉不住气,但只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等待王淳亮那边的情况。
如果可以,她还是不想跟王淳亮这帮人正门撞上。
对方已经可以毫无负担地杀人,硬碰硬他们讨不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