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它可是印象深刻。
已经到了汤幼宁惯常睡觉的时辰,她躺进自己的被窝里,嘴上回道:“王爷放心,我让湘宜收起来了。”
“你倒是听话……”他微一抿唇,坐到外侧。
都不需要仔细打量,丫鬟叠整齐的被褥让她弄得歪歪扭扭,可见是特意空出中间这块。
还能是谁所为?
薄时衍倒没说什么,安静躺下来。
一手扯下纱帐,挡住那盏幽幽灯火,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身旁这个小姑娘,闭着眼睛意识迷离。
薄时衍侧目看她,略等了几息,汤幼宁彻底睡着。
心宽之人,入眠速度一如既往的快。
薄时衍饱受失眠困扰,说不羡慕是假的,他长臂一伸,把她从另一边给揽了过来。
汤幼宁浑身热乎乎的,像小暖炉一样。
这个暖炉还很软,饱鼓的雪团,隔着他们薄薄的寝衣,贴上他的胸膛。
此刻薄时衍才有清晰的认知,他是个凡夫俗子,色i欲i熏i心。
一夜深沉无梦。
便是有梦,估计也是不可描述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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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幼宁呼呼大睡,脸颊粉粉的像个小猪。
秋冬的天亮得越来越迟,她却总是早早醒来。
今日略有不同,睁开惺忪睡眼,要伸懒腰的时候,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汤幼宁懵懵的,猛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男人怀里。
“哦,是王爷……”那没事了。
……不对,她怎么会睡在王爷的被窝里呢?
汤幼宁揉揉眼睛,看到属于自己的那床被子,冷飕飕堆积在床脚处。
她想爬起来,被薄时衍一手按回来,“还早。”
“王爷,你不上朝么?”她抬头问道。
薄时衍哑声回了一句:“今日休沐。”
“那你多睡会儿,”汤幼宁还想起来,“困困应该醒了。”
薄时衍不得不睁开眼,在她脸颊上轻掐一把。
昨夜他睡得极好,温软的被窝,香气宜人。
今早自然精神饱满,他惯常早起,且又是习武之人,没有赖床的毛病。
只是……身体状况太好,苏醒得也很彻底。
晨起便英姿勃发。
汤幼宁一无所知,爬到床脚就喊湘巧,顾不上穿鞋,赤脚下了地。
嘴里问道:“困困醒了么?我梦到它睁开眼睛了!”
小白虎比她预想的还要晚了几天睁眼,这几日一直是数着过的。
生怕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它偷偷睁眼了!
湘巧在外间,推门进来,笑着回道:“娘子别心急,困困也是刚醒呢,十澜给它喂了羊奶。”
“那就好。”等她吃完早饭,就能一起玩了。
汤幼宁在屏风后更衣,换好就出去了,而薄时衍,他不需要人伺候,丫鬟也不敢贸然上前。
等他穿好外袍出来,苒松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朝食是在雪鸬园用的,吃完后,他让苒松把陈管家叫来。
雪鸬园的修建继续,在动工期间,让汤幼宁搬到白霁堂去住。
苒松听见这话,直想竖起大拇指,道一句主子英明。
这样才对嘛,有这么多妾室在府上,怎么能委屈自己换亵裤呢!
白霁堂是摄政王府的主院,介于前庭与后院之间,面积自然不消说,宽敞舒适,房间管够。
汤幼宁得知自己要搬家,一脸不解:“不是不修了么?”
她不做侧妃,他不高兴,为何现在又高兴了?
实则,此刻的薄时衍也没高兴到哪去,不想听她一次次拒绝,旋身去了书房。
搬家事宜,自有底下人去完成。
秦婆子得知后,心情复杂得很,也拿不准王爷是怎么想的,反正她们只能照办。
便让十澜提上小白虎,把汤幼宁带去白霁堂那边玩着,别在这里耽误他们忙乱。
雪鸬园这么大动静,整个后院都知晓了。
其他人如何不说,前日傍晚,娄宜姿才被请去白霁堂抚琴,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汤幼宁就要住进去了!
虽说是因为雪鸬园要重修的缘故,可一个妾室住进主院,这是多大的脸面!
谁不赞叹一句汤姨娘好手段?
怕不是吹了枕头风?王爷昨夜留宿了呢……
这样没有规矩,往后主母进府,必然是第一个惦记她的。
私底下的言论,汤幼宁一概不知。
她抱着困困一起晒太阳,也不知是否因为阳光的照耀,小白虎两个爪子揉着圆脑袋,两条眼缝缓缓睁开了。
它出生至今已经超过了半个月,林春生估摸着它就是最近睁眼,汤幼宁盯得紧,果然没有错过。
她满脸欣喜,捧着小家伙:“太好了,以后我们一起玩玉珠呀!”
书房里,薄时衍临窗而坐。
一抬眼就能看到她跟小白虎对话的娇憨模样。
不由轻哼,她对他们倒是全心全意,有求必应,对自己就反复拒绝?
恐怕那只小老虎的分量都比他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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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疯嬷嬷的案子审了许多日,证据不足,眼见着要成为无头案了。
章宸帝到底是不是杜美人所生,当年的绾贵妃换孩子了么?
换来的是否卓皇后生的小皇子?
唯一的证据就是那件血衣,布料应是皇后宫中出来的。
除此之外,再也查不出其它线索,时隔十几年,宫闱深深,经手人估计都死绝了。
饶是如此,卓太后与小皇帝的关系也微妙起来。
以前,他们非亲生母子,太后甚至不曾抚育过他,不过是礼法上的孝道压着。
而现在,他们很可能有血缘关系。
卓太后躲在自己寝宫里哭了好几回,一边骂绾贵妃,一边对小皇帝生出了期许。
当年的丧子之痛,能记一辈子,就算活活烧死那个贱人,又岂能解恨?
她的皇儿回不来了!
如今又看到了希望,如果小皇帝是她生的,是她的至亲骨肉……那不就是上苍垂怜?
卓太后比谁都希望查清真相,连着派了好些人去督促刑部与大理寺。
唯恐摄政王心思不纯,阻止他们母子相认。
宗室里却有其它声音,万一绾贵妃换孩子属实,送来的那个并非卓太后所生,而是不知道哪里偷来的……
——岂不是混杂了皇室血脉?!
皇位上坐着的,甭管生母是谁,生父务必得是先帝才行啊!
一时间,流言四起。
小皇帝自幼心思敏感,在繁重的学业功课之余,不免也为此耗费心力。
两相夹击之下,又病倒了。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帝王要学的自然更多,其中骑射便是让他强身健体。
可小皇帝年幼登基,有太多东西一股脑塞过去,需要他早日掌握。
对于一个小小少年而言,或许有些残酷,但他必须支撑过来。
章宸帝倒没有倒下,只是病情略多了些。
太傅对此有心无力,他空有一身绝学,可又不能强加给陛下。
他认为,是太师留下的功课太多了,以至于小皇帝不能跟进武艺,强身健体。
小皇帝病倒,让各方言论更加吵杂,保皇党怀疑有人在故意布局,动摇人心!
其心可诛!
薄时衍起初不动声色,等他们闹得凶了,才出手镇压。
一连处置了好几人,再拟一道圣旨,给刑部与大理寺公示,谁但凡有证据,随时可以提交给两大司法机构。
一切以真凭实据说话。
圣旨上面落了皇帝的玉玺,还有摄政王府的印章。
大家顿时不吱声了,无凭无据,就跟闹市小民一样,口舌之争,赢了也算不得真相。
小皇帝和摄政王并未捂嘴,这般下令,也说不出什么来。
身世之谜被按下去,不吵了,不过背后之人的目的达到了。
恐卓氏一党不敌摄政王,给他们送去‘血缘’助力,以防小皇帝跟薄时衍一条心。
再者,今日埋下一枚血统不正的种子,来日,就能说小皇帝并非皇室血脉。
十璩领着一队暗卫,外出暗查,尚未回京,传了一道密信到薄时衍手中。
上面只有四个字:明裕郡王。
明裕郡王与衍裕郡王是亲兄弟,都是小皇帝的堂叔。
说起前者,京城并未留下他的什么清晰印象。
这些年来,既没有什么突出的才干,也不曾做出荒唐的举动,是个极其安分的闲散郡王。
应了那句老话,咬人的狗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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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幼宁搬到白霁堂,感觉与雪鸬园似乎差不多。
同薄时衍一起用餐,去书房里写字画画,闲暇时陪着困困玩耍……
最大的不一样,就是夜里睡觉时。
他们会躺在同一张床上,同一个被窝里面。
每次汤幼宁醒来,都发现自己被圈在薄时衍怀中,紧紧搂着,密不可分。
起初会有些不习惯,多来几次,就习以为常了。
不过……太亲密了些,汤幼宁难免会察觉到他身上偷藏的武器,一根粗大的棍子!
对于王爷随时可能行凶打人这件事,她颇为苦恼。
就连陈管家给她张罗生辰宴,兴致都减半了。
汤幼宁唯一能请到府上来做客的,就是乐萝了,顺便还捎带了朱将军家的姑娘,朱伏梅。
两人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说话爽快,还挺合拍。
小娘子凑到一起,说说自己最近在干什么玩什么,还有各自的烦恼。
朱伏梅家里想给她相看人家,还没定下呢,她上次榜下捉婿失败,如今没有人选。
“看来我就是给武夫作配的命了!”小小年纪,叹了长长一口气。
乐萝与她想法不同,“读书人有什么好,无趣又聒噪,满嘴大道理,我不信你能跟他们过日子。指不定背后还嫌弃妻子粗蛮呢?”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哪来的清高骨气。
“我爹虽是武将,我也不粗蛮啊。”朱伏梅皱起眉头。
乐萝瞥她一眼:“人家就是会这么想,你有何办法?而且,将士孔武有力,却不代表回家就打人,你怕什么?”
“你不懂,”朱伏梅捧着自己的面颊,少女怀春:“就是要文质彬彬温润儒雅的小公子才好呢~”
一旁的汤幼宁听见‘孔武有力’和‘打人’字眼,立即想起了薄时衍,他身上磊块分明的胸腹,充满力量。
她眨巴着眼睛,忍不住问道:“万一嫁了个要打人的,如何是好?”
“他敢?”朱伏梅立即板起脸,道:“我可不是那种软包子,能任人欺负!”
乐萝哼了一声:“殴打女眷算什么本事,闹出去他自己不没脸?还能告他私德不修,落了他的官职!”
汤幼宁看了看她们俩,一个父亲是将军,一个父亲是郡王,自然能落了对方的官职。
可她没有爹爹了,而且,谁敢落了摄政王的官职?
乐萝与朱伏梅都不是心细之人,全然没察觉汤幼宁问的是何人。
两人闲话几句,高高兴兴地拿出生辰礼了,给她庆贺。
陈管家请了京城里时兴的戏法班子,台子搭起来,在上头表演许多绝活,好不精彩。
底下安排了一桌好菜,甚至还有果酒,让小娘子们尽兴。
三人一边吃饭说话,眼睛看表演,还不忘把酒水给斟上。
朱伏梅道:“我爹爱喝酒,却总自己偷着喝,不给我试试。”
现在可逮着机会了。
乐萝没有人拘着她,早就试过醉酒的滋味,此时故意怂恿,“那咱们今日就不醉不归!快快,都满上……”
不醉不归?
汤幼宁左右看看她二人:“好吧。”
她也没怎么喝过,先前在薄时衍手中尝过一杯,说不上好喝。
今日这果酒却是不同,酸甜可口,也不烧喉,更加适合姑娘家饮用。
多来几杯还挺过瘾?
底下伺候的几人,略有些无奈,这要是都喝醉了回去,不会被长辈教训吧?
秦婆子忙让厨房把醒酒茶备上,待会儿离府之前喝下,马车上估计能醒一醒神。
最终战局出乎意料,汤幼宁一人把她们两个给喝趴下了。
谁也没料到她酒量这么好,似乎是天生的?
就连秦婆子都惊奇不已。
她让湘巧湘宜先把人带回屋歇着,自己则跟后院的管事嬷嬷一起善后。
务必把这两位娇客照顾妥帖了,再好生扶上马车,送回各自府邸,这才妥当。
薄时衍回府时,小娘子们的聚会已经散了,戏法班子也领了赏钱离去,下人们正在忙着拆台子。
他径自步入寝屋,看看她在做什么。
还没靠近,她身上的酒气已经飘了过来。
薄时衍迎上她亮晶晶的眼眸,问道:“喝酒了?”
汤幼宁笑眯眯一点头,她没有丝毫醉态,不过酒意上涌,精神亢奋了些。
她凑过来,软声问道:“王爷,今天是我生辰,你有没有礼物给我?”
他生辰的时候她给了,应该礼尚往来呢。
汤幼宁问得理直气壮,薄时衍故意回道:“没有。”
她一听,嘴巴噘了起来,小手揪住他的衣袖:“那你现在准备,还来得及。”
薄时衍垂眸,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双唇上,“来不及了。”
果然他这么一说,那小嘴就抿了抿。
汤幼宁没有再问,只是多少有点失落,“那就算了……”
薄时衍伸手,捧住她的脸颊,弯腰俯身,轻吻她唇角,“骗你的。”
“嗯?”她愣愣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