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秋以的母亲嘴拙,不太敢和别人一起,总觉得自己配不上。日子久了,终于慢慢有些习惯了,现在也尝试着,开始和别人一起做些不一样的东西。
但是,杜荆遇到了问题。
除夕那一天,他见识到了常无忧展示的□□,当即下了决心,要研究出杀伤力巨大的铁天雷来。
可是,太难了。
不只是炼铁难,硫磺、硝石、木炭的配比也难。
侯充大部分时间,都在砖窑和陶瓷窑那边,但有时候,他也会来帮杜荆一起研究铁天雷。
但这几乎算是跨时代的东西。
常无忧的这个提议,直接将他们的眼光从冷兵器时代,一下子拉到了□□时代。
常无忧有时候也会来帮忙,但她只能说一些自己很久前见过或者听说过的东西,对实际操作并没有大用处。
归根到底,杜荆只能靠自己。
杜荆所研究的东西太过于危险。
刚开始,陈奇观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但听说了之后,吓了一大跳,当即安排了后山的人手,在远离大家房子的地方,建了个屋子。
这屋子上挂了牌子“火药处。”
后山的每个人都知道,杜荆的火药处,不能靠近,周围立了栅栏,上有危险的告示。
孩子们非常好奇,但若是敢靠近的,都被父母好好收拾了一顿。此后,虽然孩子们还是好奇,但真的不敢走近了。
所有人都知道,杜荆是在研究一些能让凡人和修仙之人对抗的东西。这听起来太过于神话,但大家都支持他。
陈奇观在挖矿处忙着,接应传送阵里送来的矿石,他远远眺望杜荆的“火药处。”
“难啊。”陈奇观叹道。
旁边有人接口:“是难。”
但难也要做。
他们都支持杜荆,凭什么他们凡人就得认命?
杜荆做不出来,以后他们的孩子就接替杜荆的衣钵,继续做。
魔教的大人在努力,他们凡人也要努力。
他们这一代人许是看不到了,但下一代、下下代,早晚会有改变。
他们都喜欢教主大人的话:没有人是跪着出生的,也不该有人跪着死去。
后山过得是好日子,要是杜荆和以后的孩子们把东西做出来了,那山外,就能少一些悲剧……
杜荆坐在火药处的椅子上,对着桌上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配比。
曲肃在他身上留了护身符,能护他两次性命。
因此杜荆无所畏惧,大胆地调试。
虽然现在还没有进展,但他相信,总有一天,能做出来。
他的阿竹,和见过的无数悲剧就是心中无尽动力的来源。
若是那时候,就有铁天雷的话,他说不定能带着阿竹逃走。
阿竹已经没了,但还有很多人有自己的家人,很多哥哥有自己的小阿竹,他们都不该被伤害。
常无忧有时候来后山帮忙,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在山上。
曲肃之前吸收了一个金丹期的长老,将那人的功力炼化后,曲肃已经到了摸到了实丹期的界限,开始畅时凝成一颗内丹。
凝丹时,他需得长时间的打坐。
若是条件合适的话,其实是应该闭关的。
但他们人少,曲肃不敢长时间远离,只能偶尔抽出个两天时间去山中修行。
何染霜现在还是虚丹,但进展很快。
侯朴从去年底就说自己摸到了金丹的边了,但现在又是一年秋,他还没能金丹,整个人都有些焦躁。
一是真的很想金丹,二是他不想吃屎……
洛秋以也没什么问题,正在褪凡初期。她修的是丹药,现在开始在山中采些草药,自己炼丹试试。
但火候不对,总是没有什么进展。
其实,炼丹是需要灵火的,但她还凝不出来,常无忧也暂时搞不到,秋以只能继续修行。
张子吉现在似乎也没有问题,除了上次瞒着他们修了曲肃的功法之外,别的都很好。虽然性格在某些方面有些固执,但也是个很好的孩子。
常无忧担心过子吉,生怕他又有别的怪想法。
但那一次后,子吉乖乖巧巧,和秋以一起修行,也有些笑模样,不像是要惹事的样子。
常无忧就放下心来。
有时候,何染霜也会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一趟,置办些东西。
偶然,他们出门也会遇到些走投无路的人,带回门派里,后山的人数越来越多。
但有根基的人,这些日子都没有遇到。
这事可遇不可求,只能等缘分了。
大家都在巩固自己的境界,外出不算多。
常无忧也呆在教里,她时常研究那本洞府里拿来的书,和自己记忆里的其他小记对比着,想找些缓解魔功副作用的防范。
只是,她看了很久,都没看出来什么。
有一日,她坐在桌前,翻看着洞府那本书的最后一页。
那些笔画凌乱,常无忧总有些介意,是人名,还是地名?
她想了很久,拿着纸笔在桌上写着不同的字,猜测是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赵?”她想着,是不是那人姓赵。
但不像。
比赵多了几笔。
她看了很久,都没有个进展。
常无忧有些泄气了,她眼睛酸痛,需得出去走一走。
常无忧走到了屋外,看到了洛秋以。
秋以很乖地在屋子里坐着,在纸上写着什么。
秋以之前不识字,子吉学过一些,所以子吉教她些简单的,再难一些的,他们一起问染霜。
常无忧扭头看纸上的内容,忍不住笑起来。
“这是画什么呢?”常无忧问:“和小鸡爪一样。”
洛秋以有些脸红:“不是画画,是写字呢……”
秋以还拿不稳笔,所以每个笔画写出来,都是歪歪扭扭,好好的字,像是画一样。
常无忧还在笑,忽然她的笑僵住。
人的字和画,都和性子有关。
那个洞府的魔修,原是个呆书生,字体死板公正,怎么可能写出那么不清楚的字来?
常无忧急急摸了摸洛秋以的头:“谢谢小蚯蚓。”
说完这句,她就跑回了屋里,只留一个摸不着头脑的洛秋以。洛秋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竟然平白得了教主的感谢。
她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只能继续练字了。
常无忧回了屋里,再次审视那一页。
她的思路被带歪了,觉得这册子里全是字,那这一页也是字。
虽然每一笔都短小,确实像是笔画,但其实,这可能是画。
是一幅地图。
她尝试着,思索着潜龙山和大河的距离,将一些笔画延伸。
终于,她在自己的本子上画出来一个完整的路线图来。
常无忧长久地盯着那副路线图,眼中有些发愣。她脑中思维展开,跨越万水千山,延伸到了无人之处。
这地方,她许是知道。
云瘴之境。
这天下,那么大,有些地方岌岌无名,比如潜龙山和他们的无忧山。
也总有些地方,是人尽皆知的。
比如,修仙第一门派的所在地,楚山。
比如,凡人皇都。
再比如,还有这个云瘴之境。
云瘴之境,传闻中,曾有人在此飞升,但历时已久,那个飞升之人,早已不知是谁。
既然有人飞升,就有人想去探索,寻个机缘。
但云瘴之境,是真正进不去的地方。
不只是凡人进不去,而是所有人都进不去。那里终年密布毒瘴,不管是谁去了,刚进密林,就会倒下。
有些人说,即使是化神期的大能也是进不去的。
常无忧听父亲说过,之前父亲曾凑热闹,去参加过一些修仙门派的聚会。
聚会上有个人说起自家父辈去云瘴之境的旧事。
在那里,几个元婴尊者一起发力,都没能开拓出一条路来。
他家父辈想要硬闯,结果被毒瘴损了修为。自此,那些门派的长辈便禁止子孙前往云瘴之境。
常无忧的父亲说,亲眼见到了那个修为有损的长者,确实真事。
既然元婴尊者和其他修者,都不能进去,常无忧自然不觉得自己会是那个特殊的。
她也想去看看,很多传闻里都说,那里有天地异宝。天地异宝不一定有,但常无忧觉得说不定洞府里那魔修的师父曾在那里留有一些东西。
但她不敢去。
曲肃和染霜,虽是金丹,但也只是金丹罢了。
更何况,曲肃的情况,本就凶险,她怎么能拿他们去冒险。
算了。
她想着,还有些时间,再想想办法。
子吉现在还好,曲肃也稳定,染霜和阿朴也没问题。
她还有很多时间,来想想旁的办法,不是非得去冒这个险的。
曲肃从外面修行回来了。
子吉跑过去和他说,自己终于能够运转噬天禁术的第二重了。子吉和曲肃性子很像,不甘于现状,觉得功法学了就要用上。
子吉和曲肃说了自己的想法。
曲肃想了想,确实,这功法,既然学了就要用上,不然全无用处。
他进了常无忧的屋子:“我想带报仇和秋以出去一趟。”
“找些不境界不高的仙修,让两个孩子上手试试。”
那些修仙正派隔段时间就派弟子出门历练,他们也可以这样做。
常无忧想了想,便同意了:“带上染霜一起。”
两个金丹,带着两个褪凡,只要对手找得合适,不会有问题的。
张子吉在门口听着,听到这里,便跪在了门口。
“教主,师父。”张子吉磕了个头。
“我想去找杀了我爹的那些人报仇。”
曲肃答应了:“可以,但到时候需得听我的,若是我让你们动手,才可以动手。”
“若是那边太强了,不能动手的话,你必须听我的,回来继续修炼。”
张子吉立刻答应:“徒儿绝无异议。”
曲肃带着张子吉去找何染霜商量此事了。
屋里只留了常无忧一个人,她看了看面前的路线图,终究还是合上书,把图也收了起来。
算了吧。
她想着,现在日子还算安稳有盼头,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第四十四章
曲肃和何染霜商议了时间, 便准备带着张子吉和洛秋以出门了。
侯朴最近修炼到了紧要关头,不想去。常无忧有别的事情要做,也不去了。
他们四个出门前, 常无忧和侯朴在院中给他们送行。
其实没什么能叮嘱的。
“活着回来。”常无忧就这一句。
只要能活着回来,什么都好说。曲肃点了点头, 何染霜温声答应:“教主放心, 我们尽快回来。”
侯朴也想说句话,他想了想, 就一句:“给我带个徒弟来。”
这事难, 曲肃和何染霜都没敢答应他。
曲肃说:“三师弟还是早日金丹,比较稳妥。”
侯朴唉声叹气,没想到师兄师姐找徒弟这么简单,他却那么麻烦。
等曲肃他们四个离开了,侯朴还跟在常无忧身后, 絮絮叨叨说着自己对徒弟的渴望。
“和小蚯蚓一样乖,”侯朴说:“但不能和小蚯蚓一样说话声音那么小。”
“可以像子吉一样有想法,但不能不听我的话。”
“得非常尊重我, 天天跟在我屁股后边,叫我师父。要觉得我天下第一好, 天下第一厉害。”
常无忧听着他的要求,觉得非常为难。
哪有这么好的孩子啊。
常无忧回了屋里, 忙着整理功法,若有时间, 她还要再帮杜荆想一想□□相关的知识。
侯朴自己站在院子里,美美地幻想了一会儿甜甜乖乖的小徒弟。
常无忧忙了一上午, 中午时, 便叫了侯朴。
现在家里无人, 他们只能下去后山吃饭了。今日他们是和杜荆一起吃的,陈奇观安排了人手送了饭到火药处。
杜荆现在研究火药和铁器几乎痴迷了,就算吃着饭,也说着自己发现的新知识。
这一顿饭,常无忧和侯朴几乎插不上嘴,光听着杜荆说话了。
饭后,他们带走了几个饼子,算是晚饭了。
到了山上,侯朴心有余悸:“再不和荆哥吃了。”
除了饭时,常无忧和侯朴都各忙各的,到了第二天饭时,侯朴又带着常无忧下了山。
侯朴将她带下去,刚落到地面,陈奇观就跑过来,和常无忧说阿爷上午受了些伤。
“我们不是天天都挖矿吗,上午几个小伙子抬来了很大的铁矿石。”
“从传送阵走过来时,石头碎了。”
“当时小伙子们喊着小心,但是阿爷耳背,没听到身后的声音。”
“碎石子滚过来,阿爷一脚踩上去,摔了个跟头。”
幸好,阿爷只是崴了脚,并不太严重。
老年人骨头更易受伤,阿爷没伤到骨头,已经是大幸了。
常无忧听了:“我去看看阿爷。”
阿爷躺在家里,阿爷在院子里炖汤,囡囡忙着给奶奶送柴火。
小丫头拿着木头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侯朴小时候吃过阿爷阿奶家很多次饭,对阿爷很是担心,于是步子很快。
他走在常无忧身前,一进门,就被小丫头撞在了腿上。
小丫头摔了个屁股蹲,手撑在地上划破了,出了点血,囡囡疼得眼睛都红了。
侯朴站在原地,手脚无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阿奶急忙跑过来,看到侯朴和囡囡,就批评他:“阿朴你都那么大年纪了,还毛躁!”
阿奶把侯朴当亲近孩子,看他好就夸,不好就说上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