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样子,但面色发白,脖子上有血痕,行走间,动作凝滞。
她一下子明白了。
“活尸!”她大声喊:“这人死后,被练成了活尸守这里!”
曲肃手里出汗,他感知到这人的功力极强。
无忧说,她的舅舅是金丹。
这个活尸的感觉,比她舅舅要强!
那个活尸慢慢走近他们,一边走动,手慢慢抬起,似乎又要出一招。
曲肃余光看到地上的杜荆。
杜荆趴在地上,闭着眼睛,嘴角流血。
常无忧和曲肃靠在一起。
两个人不停往后退。
他们终于退到了杜荆躺着的地方。
那个活尸渐渐逼近了。
常无忧心中生出了无限懊悔。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曲肃和杜荆。
但这时候,曲肃轻声说:“拉住荆哥。”
常无忧不明白,但还是微微蹲下身子,紧紧拉住了杜荆的胳膊。
那个活尸越来越近了。
他的掌心对着他们,里面蕴含着强大的能量。
常无忧知道,若是活尸发了功,那他们三个必死无疑。
她微微移动身子,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曲肃和杜荆。
但那活尸手掌轻推,即将发出攻击的时候,曲肃忽然大叫起来:“啊!”
然后他的手在胸前乱划。
活尸的拳风已到,常无忧的头发被吹起,但她的面前生出了一道亮光来。
她眼睛发痛,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她还没死。
他们正站在刚刚来时的路上。
曲肃茫茫然看着周围,手还是发颤。
常无忧来不及问他,慌忙转身,看杜荆的情况。
杜荆嘴角的血已经干涸。
他微微睁开眼睛:“没事。”
他舒了口气,常无忧解开他的衣服,看到他胸前带着的大饼,都已碎成了齑粉。
杜荆胸口一个血红的掌印。
但他还活着,应该不会有性命之虞。
常无忧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忽然想起来曲肃来。
“你筑基了?”她不敢置信地问。
曲肃看向自己掌心,然后向前方一推。
隔着些距离,前方的大树,竟然晃动了一下。
果真筑基了。
常无忧恍恍惚惚,今日事情太多,她有些缓不过来。
但现在能确定的事情是,“不能再进去了,”她说:“那东西我们不要了,命重要。”
她这样说着,躺在地上的杜荆脸上绽出了大大的笑意。
“要是没有我,你们该怎么办……”他叹息着,然后举起了沾血的手。
掌心里,静静躺着一个黄色的、圆润的小石头。
第九章
他们三个去了路上见到的那个小屋。
果然是猎户用的,里面东西齐全,里面还有些伤药。
曲肃去点火取暖。
常无忧拿了屋里原有的伤药,给杜荆敷在了胸前。
但他还有些内伤,现在疲惫不堪。
常无忧和曲肃把他放在屋子里的床上,给他盖上了最厚的被子。
常无忧小声和曲肃说:“让荆哥休息会儿,我们去搞些吃的。”
他们两个关好了小屋的门,便走了出去。
来时,他们见过一条小溪,常无忧拎着木屋里的小木盆,往小溪的方向走。
两人走路的时候,常无忧才想起来问曲肃。
“当真筑基了?”
曲肃点头:“当真。”
但他确实只有三十二条灵脉。
按理来说,是没办法修行的,怎么可能成功筑基,操纵灵气?
常无忧想不明白,但这是好事。
她道了歉:“阿肃,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
她很坦然:“我自出生,就听家中人说,灵脉不足不可能修炼。”
这一条被认为是规则和铁律,她自出生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很少有人会质疑常识,就像一个人不会去质疑,为什么母亲被称为母亲,父亲被称为父亲一样。
更何况,魔教已覆灭百余年,很多东西都是口口相传,现在大家对魔教的东西都知之甚少,只剩下一些共识的东西。
她被常识缚住,差点误了曲肃。
常无忧郑重道歉:“对不起,阿肃。”
曲肃走在前面,小心看着周围:“无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只是每天都想着,再多坚持一天罢了。”
他没怪她,她就不再说话。
常无忧把这事放在心里,打算有时间了,一定好好琢磨琢磨。
他们到了溪边,常无忧将木盆放在溪水里。
不远处,有野兽的嚎叫声。
常无忧催促曲肃:“抓条鱼吧,我们快回去。”
但曲肃看了看不远处,摇了摇头:“我想试试抓头野兽。”
常无忧看着他,有些担心。
她下意识阻拦他:“算了……”
但忽然间,她想到,曲肃已经筑基了,现在是褪凡期。
褪凡期的修者,其实是内外兼修的。
等到功法全都融于心,灵气操纵得心应手,身体也很难受伤时,便是褪凡成功了。
褪凡后,便是金丹。
可褪凡,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甚至有些修者,一生都在褪凡期。
也许曲肃说得对。
如果什么都不做,他自然不会长进。
虽然现在就和凶猛的野兽对上,有些危险。
但他们三个,其实一直都走在最危险的路上。
常无忧想了想,同意了:“但要是有危险,你就再画一个传送符,快些逃了。”
她很怕曲肃又执拗起来:“你修行刚开始,没必要和兽类杠起来。”
曲肃点头,让她放心。
曲肃拎着装满水的木盆,跟着常无忧回了木屋。
他放好了木盆,便走了出去。
出去时,他一句话都没说,仿若只是随便走了走而已。
常无忧心里不怎么平静。
她得找些事情做。
她先看了看杜荆的情况,给他胸腹处重又覆了药。
然后,她在燃着火的炉灶上烧了水。
看着火苗舔舐着水壶,她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他明明灵脉不足,资质不全,却可以修行?
她心中想着事,完全坠入了思绪中,忽然,外面一声野兽的狂吼,把她从思考中惊醒。
常无忧一慌,奔到门口。
隔着门缝,她往外看。
不远处,曲肃和一个巨大的野猪面对面。
他的衣服有些破了,但野猪身上有血,应该是受了伤。
肉眼可见,曲肃身周树叶在围着他飘荡。
野猪剧烈地呼呼喘气。
曲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终于,那野猪动了,急速向曲肃冲过去。
曲肃脚下不动,伸出手,硬生生用手接住了野猪的攻击。
他只学过常无忧告诉他的内功,不懂得什么拳脚或其他的攻击方法,全凭一股子蛮力。
曲肃抵住了面前的野兽,灵气自外涌入他的身体。
灵气在他的灵脉中冲荡,他感受到了天地,与之前全然不同。
对峙片刻后,曲肃终于积蓄了足够的灵气,他使劲一搏,把野猪在空中翻转了个儿。
这一场后,野猪已然没了力气,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哼声。
常无忧一直紧张地看着,现在终于松了口气。
她一下子倒在门边的小凳上,心里想着,要给曲肃找个外功练练了。
曲肃在外面,把野猪杀了。
然后,他切割了一些好肉,拿了进来。
屋外的血腥味极浓,常无忧开了下门,就觉得鼻前满是腥味。
她皱了眉:“要不要清理掉?”
但曲肃摇了摇头:“不用。”
他能感知到,原来还有些兽蠢蠢欲动。
但他的灵气伸展出去后,那些兽便不再向前。
常无忧接过他拿来的肉。
热水已经烧开。
她将热水分了两份,一半留着喝,另一半,她就拿来炖肉了。
这里条件艰苦,他们也没别的要求。
只能简单吃了。
肉炖熟之后,常无忧叫醒了杜荆。
曲肃扶着杜荆,让他在穿上坐好,他们两个坐在床边。
三个人围着一口小锅,吃起了饭。
这肉确实不好吃。
但他们其实也饿了,饿了就觉得什么都能下口。
杜荆吃了口肉,细细问起了曲肃和野猪打斗时的场景。
听完后,杜荆看了眼门外。
看到了那么庞大的野猪,竟然被曲肃打倒了。
他身上还疼,但眉眼都舒畅了。
“真好,”他舒了口气:“没想到,阿肃竟然真的能修行。”
杜荆恍然觉得自己有了靠山。
他甚至有些得意起来。
“阿肃好好修练,越来越厉害,以后我们什么都不怕了。”
曲肃绷着脸点了点头。
以前,总是荆哥帮着他们。
日后,他要成为荆哥和无忧的靠山。
常无忧皱着眉,吃了块肉。
她吃了几块肉,便不怎么饿了。
她想起来刚刚就想说的事情了。
“你之前练的噬天禁术,是内功,”她说:“若真是打起来了,光一门内功肯定不够。”
她说:“你这种情况,我也没听说过。”
“我不敢擅自为你选择外功,怕不合适。”
“我想了想,打算把一些外功都誊写下来,若是你觉得哪门合适,就练哪门。”
曲肃同意了。
他们在这里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常无忧把这枚知灵石好生放在自己衣兜里。
既然已经找到了需要的东西,就不多呆了。
虽然那个洞府里面还有些能用得上的法器,但那活尸功力太高。
他们不能贸然前往。
他们休息了两日,等到杜荆身体没那么疼了,常无忧和曲肃搀扶着他走出了潜龙山。
临行前,曲肃去砍了柴,又去摘了些草药,都放在小屋里。
这几日,曲肃也出去打了几只野兽,现在身法灵活了很多,身子也强健。
为了让杜荆少疼一些,他们走得很慢。
一路上,常无忧和他说话,想让他转移思绪。
“我们到了对岸,和那户人家把驴车要回来。”她计划着:“和他们道个谢。”
“荆哥受伤了,总得去医馆看看。”
“荆哥路上多休息,我和阿肃驾车就好。”
杜荆听着,觉得自己成了老年人一般,被他们两个孝敬起来。
他呵呵笑起来:“好。”
他又问常无忧:“我听说,修仙的人能炼丹。”
杜荆勉励曲肃:“阿肃好好修行,说不定以后能帮我们治伤了。”
常无忧和他解释:“炼丹也是门功法,阿肃怕是没多少时间去学了。”
那也不遗憾,既然有了知灵石,他们就能找到更多的人来修魔,肯定会有人炼丹的。
到了江边之后,阿肃去拉竹筏过来,常无忧和杜荆靠在树边等他。
等他时,常无忧把知灵石拿出来。
那石头,在她手心里,没有一点动静。
杜荆也伸出手来:“我也试试。”
常无忧递给他。
知灵石在杜荆手心里,仍然没有丝毫变化。
杜荆把石头还给她,收回了手。
“果然。”他平平静静,没觉得一点失落。
等到曲肃回来了。
常无忧也让他感知了一下石头。
曲肃伸手快触到石头的时候,那石头就隐隐发了热。
但那热非常微弱,若不是常无忧一直摸着石头,根本无法感知。
“资质不足的,知灵石只会发出一点热。”她解释:“这石头只感知一次,若是被你触碰了,下次便不会再为了你发热。”
“若是天资好的,石头就会发烫了。”
“如果是筑基成功的修行者,这石头也不会有反应。”
最好的一点是,知灵石不用触摸,便能查探到周围的情况。
资质越好的,它反映越大。
“日后我们可以往人群里走一走,若是知灵石有了动静,我们就细细找一找,看能不能寻到合适的人。”
杜荆心里也有了些底气。
“我们的魔教,总算是能找找其他魔修了。”他开玩笑:“无忧是个凡人,当魔教的教主,我这个凡人,也想进你们魔教。”
曲肃和常无忧终于把他搀扶到了竹筏上,让他坐好。
“行,”常无忧抹了把汗,和他打包票:“以后教里的凡人,都归你管。”
渡江时,曲肃自己摇橹。
他用了灵气,将灵气包裹在竹竿上,竹筏行进又快又稳。
不一会儿,就到了江对面。
他们下了竹筏,就往帮他们寄存驴车的人家走。
杜荆有些受不住了,喘着粗气。
他没和无忧和阿肃说,他很疼,也许伤了骨头。
但常无忧能看出来他的痛苦。
常无忧一直安慰他:“荆哥,再坚持下,到了车上,你就躺下,我们去看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