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放开苏大锤后欢喜的朝苏父苏母疾步跑去,唤了声爹爹娘亲后,见苏父僵硬的立着,他担心苏父的腿伤连忙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爹爹腿可好些了。”
苏父坐着,苏卿自然不可能站着与他说话,他自然而然的半跪在地,去查看苏父腿上的伤,然他没来的及去掀裤脚,便见苏父似是受到惊吓盯着他的身后。
苏卿茫然回头,却见阿白与跟来的小侍侍卫跪了一地,他眨眨眼一时没明白,只道:“你们做什么。”
阿白道:“主子跪着,奴才不敢站着。”
第18章
苏卿咬咬唇,自惊凤殿那日后,殿下便给他请来一位先生,最先学的便是当朝规矩礼仪,学了这些日子他对当朝文化朝规也大致有了了解,他刚刚一时情急,倒把这个忘了。
“都起来吧。”苏卿起身扶着苏父进屋。
众人:“是。”
这般大的架势令苏家几人很是忐忑,外头也已经有许多乡亲们围观,这杏花村百年来都未出过名人,更没来过什么皇室贵胄,平日里见过最大的官儿也就是村长了,这乍然听到金尊玉贵的公主,还不都使劲儿的饱饱眼福。
不管是那华丽得不行的马车,还是锦衣华服的下人官兵,都让他们觉得新奇不已。
苏卿瞧了眼外边人头攒动,朝阿白示意,阿白心领会神颔首退下,带着五个小侍将那车上备好的礼物拿出来一一送给了乡亲们,说是多谢他们对苏家的照顾,众人接了礼物欢喜言谢,在阿白极为客气的态度下,各自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家。
苏卿进屋后,小侍侍卫都安静的守在外面,恰此时逢苏三元午间下学堂回家吃饭,苏四花也被众人吵醒,苏卿便对着一家人将事情的来弄去脉都讲了一遍,苏父苏母许多听不明白,只知道自家儿子进了骊安公主府。
他们高兴的同时又有些担忧,这看着是去享荣华富贵,可公主府是什么地方,那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存在,自家儿子又什么都不懂,在里头能好过吗。
苏卿知道他们担忧,故作轻松道:“爹爹娘亲就放心吧,入公主府做公子是我朝的规矩,将来驸马就是要在这些公子里面挑的。”
苏父苏母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要是老苏家能出一个驸马,那可就是了不得了啊。
只有苏三元脸上不见喜色,他抬头看着苏卿:“若是选不中会如何?”到底是自小上过学堂脑子又聪慧的小郎君,一句话便问到了关键。
苏卿片刻的怔愣后笑道:“选不中也有一辈子的锦衣玉食,三弟不必忧心。”说完便转了话题:“我这次回来,不光是看爹爹娘亲,还是为了三弟。”
苏三元上学是家中的大事,果然成功转移了众人的重心,苏母疑惑道:“三元怎么了?”
苏卿看着苏三元道:“八月份院试,三弟可有把握?”
几人一惊,沉默许久苏父才道:“三元年纪还小,多读几年稳妥些。”
苏三元却看着苏卿不语,显然是动了心,苏卿见此心里便有了底,他知道爹爹在忧虑什么,便温声道:“爹爹可是担心无人举荐。”
苏父叹了口气:“嗯,原本是想让夫子举荐,可是夫子举荐名额有限,今年的已经都被占了。”
苏卿轻轻一笑:“无妨,骊安公主可以替三弟举荐。”
几人闻言一惊,苏三元眼里发光,看着苏卿:“二哥,真的吗?”他本就想参加这一次院试,可陈家杨家家里条件比他优越,早早就打点好了,根本轮不到他。
苏卿点点头:“嗯,殿下不仅可以帮三弟举荐,还会特意请先生教学,今日我便是来此接三弟去公主府。”
众人再次震惊,苏父失声道:“骊安公主为何如此?”
苏卿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对苏三元认真的道:“你若院试能中,公主会保你三年后的乡试与还有来年会试的名额。”
苏三元按捺下心里的激动,哑着声音道:“有什么条件?”
苏卿敛下唇边的笑意,一字一句道:“不得叛主。”
苏三元直视苏卿,不得叛主,意思就是只要他接受了从今往后他便是骊安公主府的人,不得再另寻他处。
“如若叛了呢。”苏三元自来聪慧,也并不如像苏家其他人对朝廷半点不知,他不仅知道,还大致明白眼下的局势,太子死在宗人府,最名正言顺册封储君的嫡六皇子下落不明,骊安公主被迫来到姑苏,宫里还有几位皇子虎视眈眈。
他有想过将来要真是进京赶考得了名次,他无权无势可能会依附一方势力,但是没想到这机会来的这么快。六皇子就算眼前失势,可毕竟是嫡出正统,而陛下任由六皇子随国舅爷公主离京难保不是存了保他的心思,能得帝心就算被迫离京那也只能说是蛰伏,虽然眼前艰难,但只要规划得当定会有柳暗花明的那一天。
苏卿眼神坚定,眸子里有冷意掠过:“叛主,只有一个下场,死。”他必须将其中利害关系同弟弟说清楚,否则将来要真出了事他保不住他。
兄弟二人视线交锋谁都没有半分退让,最后苏三元先败下阵来:“有这个机会我求之不得,但是二哥,这是你求来的,还是公主赐的。”
苏大锤皱眉:“这有什么区别吗?”
苏三元看着身子略微僵硬的苏卿:“区别自然有,若是公主赐的,那不过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发了善心,倒也无妨,但若是二哥求的,那么二哥可为此答应过公主什么?”
苏父苏母听得云里雾里,他们听不明白兄弟二人在说什么,但后头听到自己儿子可能为此答应了公主什么,便着急了:“二锤啊,这考试急不来的,你不能为了弟弟去做不该做的事啊…”
苏卿垂目轻声道:“三弟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曾见过什么人?”
苏父不解:“三元不是在学堂就是在家里,能见什么人。”
苏三元却是一怔,突然睁大眼:“陈先生。”
苏卿点头:“嗯,此人是刺史府司马陈郭陈大人,正是他向公主举荐你。”
苏三元惊诧不已:“真的吗?陈先生竟然是司马大人。”他能知道如今的朝局正是这位陈先生告知,那日他下学堂在路上遇到了陈先生,考了他一些题,还给他指点一二让他受益匪浅,可谓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瞧三弟神色放松,苏卿勾唇一笑:“是真的,所以我并未以此答应过殿下什么。”
苏三元咧嘴一笑:“如此就好,要是二哥因此付出什么代价,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
苏大锤却奇怪的道:“陈大人为何来找三弟。”
众人疑惑的看向苏卿,苏卿面色微红,微微垂目:“入公主府的公子虽不一定非要出自世家,但必须品行端正,所以陈大人应是特意来探查的。”
苏父苏母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苏母若有所思道:“前几日家里来了一个老妇人讨要水喝,不知道与此事有没有关系。”
苏卿:“娘亲给她了吗?”
苏母忙道:“给了,听她说几天没吃饭,还给她拿了几块饼。”
苏卿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苏大锤也皱眉道:“我前几日在山上砍柴也遇到一个怪人,他从我身边走过,掉了一袋银钱,我追上去给他,他却非说是我的。”
这次倒是苏三元着了急:“大哥收了吗?”
苏大锤见屋里人都盯着自己,小心翼翼的摇头:“没收。”
众人长长呼出一口气,苏卿已是冒了一身冷汗,他能理解公主府为何这么做,他是公主府的公子,三弟也即将进公主府学习,若将来他兄弟二人皆有所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整个苏家就会跟着水涨船高,若是品行有失就将是极大的隐患。
他今日能来此,怕也是因为家里人都通过了查验,否则就算殿下不迁怒于他,他这一生怕是都再难见到亲人了。
苏卿卸下一身冰凉,唤阿白进来,随着阿白一道进来的还有一个小侍。
小侍不光身形与苏三元极为相像,就是那张脸也像了六分,苏卿将他唤过来与三弟立在一处:“公主府外探子盯得太紧了,若是家里突然少了三弟定会引人怀疑,从今日起他便留在这里,学堂是不能再去的,娘亲对外就说三弟病了,日后都不再去学堂,但是切记以后只能唤他苏三锤。”
除了苏三元,其他人皆是一脸茫然:“这…这是为何。”
苏卿耐心的解释:“苏三元的名字是要去报考的,将来考得功名宫里的人一定会调查身世,若得知家里还有一个苏三元,那就是欺君之罪。”
苏母吓得不轻:“那可怎么办呀。”
苏卿安抚道:“娘亲只管听我的就是,三弟原本就唤作苏三锤,因为上学才改成苏三元是众所周知的事,如今他病了不能再上学堂,家里人大受打击再唤他三锤也说得过去,但是户口上面的名字一定不能换,若有陌生人前来询问,爹爹娘亲只管说他生病了不能再上学堂,不能否认他是苏三元,但也一定不能直接承认他就是苏三元。”
“就算将来有人查到了什么,我们大可说他是爹爹娘亲认的干儿子,因为与三弟年纪相仿所以叫做苏三锤。”
苏家人听得半懂不懂:“为何要如此麻烦,不能直接让三元进公主府吗?”
苏三元道:“如今六皇子下落不明,盯着骊安公主的大有人在,二哥进了公主府也已是人尽皆知,自会有人将眼睛放到苏家,殿下如此安排,一是要把公主府与我摘干净,让外人看来我与公主府没有半点关系,将来若真能到京城,我便是一枚隐藏的暗棋。”
“二是若我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入了公主阵营,定会引来忌惮,在我羽翼未丰时不仅会引来杀身之祸,还会将整个苏家置于险地。”
苏卿眼睛亮晶晶的,这些道理都是殿下亲自给他讲的,而三弟却能举一反三,着实了不起,他相信三弟将来一定大有出息:“三弟说的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苏父苏母虽然不懂其深处道理,但大致也明白些什么,一致表态:“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瞒下来的。”事关两个儿子前途性命,二老定会竭尽全力去掩护。
苏家几人又话了几句家常,苏卿看了看天色不舍的道:“爹爹娘亲,我们该走了。”
苏三元已经与小侍对换了衣裳,乖巧的立在苏卿身后,临别时兄弟二人双双拜别二老,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各自眼里都含着泪。
苏卿在小侍的簇拥下上了马车,马车里还放着不少杏儿,是侍卫刚刚去摘的。苏三元垂着头隐藏在小侍中间,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又完完整整而归。
苏卿是掐着时辰走的,他这次要接的不止苏三元一个,还有贺家五郎,刘家大郎,张家小郎。
他来了苏家,别的几处也自然有人安排妥当,他只需要在约定的地点将几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回公主府。
第19章
苏卿到约定地点时刘家大郎正在官道纵马。
苏卿打帘望去,见郎君意气风发打马肆意,端的是一个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小公子眼睛发亮,羡慕极了。
“吁!”刘昶自马背上一跃而下,苏卿的眼神才从马儿身上挪开,他记得唐大人说过,京城郎君女郎大多都会骑马。
“郎君喜欢这马?”刘昶生的高大,才十四岁就已经比苏卿高出了一个头,习武之人大多性子爽朗,刘大郎见苏卿眼神都黏在了马儿上,便笑着道:“郎君若喜欢,便赠于郎君。”
苏卿忙摇头:“我不会骑马,瞧刘郎君骑马甚是好看,便多看了眼。”
被如此好看的小郎君夸赞,论谁都开心,刘昶笑的灿烂:“等将来我教你。”
苏卿笑着点头:“嗯。”
“舅舅说今日见的人日后须得真诚待之,苏公子放心,日后我定会护你。”上了马车后,刘昶甚是豪爽道。
苏卿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人家这是瞧他瘦弱生了怜悯,遂轻笑道:“那便谢过刘大郎。”
刘昶不喜读书,苏卿也不识字,两人似是闻到了同类的气息,一路竟相谈甚欢,刘昶越发喜欢乖巧俊俏的苏卿,只差没拉着人当场拜把子。
第二个接到的是张家小郎,郊外河流,张大人带着嫡幼子垂钓,听见丛林里传来马儿嘶鸣声,小郎君抬眸望了眼,吊儿郎当的起身离开。
马车里,小郎君与二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苏卿先开口,他拿了旁边的杏儿递给小郎君:”这是刚摘下的杏儿,郎君可要尝尝。”
张小郎一双眼睛圆溜溜的,毫不客气的接过:“谢了。”
苏卿轻笑:“郎君不必客气。”小郎君自上马车后除了与他们对视,其余的目光可都放在杏儿上了,看着着实可爱。
刘大郎在二人身上来回扫了一遍,靠近苏卿将眉头挤成了一团:“听说还有两位郎君,不知多大年纪。”一个个都这么瘦小,他如何护得过来。
苏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勾唇道:“其中一位郎君得等将来到了京城才能相见,另外一位与刘郎君年纪相仿。”
刘大郎嘿嘿一笑:“如此便好。”
苏卿垂目,心中却想可能那位才是真正需要你保护的。
果然等见到贺家五郎时,刘大郎眼睛都直了,他放下帘子一脸错愕:“这…这怎么瞧着风都能把他吹倒。”
换张小郎掀开帘子去瞧,却忍不住“嘶”了声,嘴里还包着杏儿囫囵道:“这莫不是天上下来的仙人。”
苏卿眨眨眼,这两句形容可是相差甚远,他跟着探头往外头看,霎时便愣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郎君翩然,不染凡尘。”这已是他用尽了这些日子所学,能说出的最好的赞美词。
丛林石阶上,贺家五郎一身素袍,手持玉扇翩然而来,行走间有徐徐微风掀起衣袍飞扬,袖如行云,袍如流水,一举一动皆是风华。
不仅马车里的几个郎君看的目不转睛,外头的小侍侍卫皆被这风姿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