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琰瘪瘪嘴,没再说话。
“明日早朝,陛下会召你们六人进宫公布名次,赐封官位。”秦樰道。
张子琰眼神闪烁:“秦公子可知会进哪里?”
秦樰犹豫片刻才道:“陛下有意让你入锦衣卫,刘大郎入禁军。”
张子琰眨眼,轻轻低喃:“锦衣卫,禁军…”
锦衣卫,都察院,禁军直属皇帝,这几个位置上的都是陛下的心腹,如今众所周知,他与刘昶都是殿下的人,陛下却将他们安插进去,这是何意?
“不论是锦衣卫还是禁军,都需要一年的秘密特训。”
张子琰抬眸:“所以陛下这是在保护我们。”
秦樰沉默:“是,也不是。”
张子琰:“如何说?”
“如今你与刘大郎已是他们的眼中刺,不论将你们放在哪里,都少不得麻烦不断,而秘密特训营除了陛下任何人都插不进手,所以不仅可以借此磨练你们的能力,还可以护你们这一年的安稳,一年后陛下大寿,殿下就回京了。”
张子琰点头,终于确定了心中所想:“所以陛下,属意六皇子。”
否则,陛下何以花这么多心思。
秦樰没直接点头但也没否认:“如今世家众多,又都是立国功臣,很多事就连陛下都有心无力。”
还不等张子琰继续问,秦樰便转了话题:“另外的缘由便是,锦衣卫与禁军都察院高位,出了叛者。”
张子琰大惊:“这三个部门都直属皇帝,他们怎么会…”
已手握大权,何苦要叛主。
秦樰:“缘由如何无从得知,但锦衣卫与禁军乃皇城重军,一旦有了二心,后果不堪设想。”
张子琰:“所以,陛下想让我与刘大郎揪出这人?”
秦樰没否认,但他知道陛下的意思不仅如此,陛下时日无多,这是在为六殿下铺路。
“另外,只有你二人淡出众人的视线,他们才会将心思转移,如今局势阮氏被压,白氏独大,而王氏自然不会隔岸观火,他们斗得越厉害,于我们越有利。”
张子琰脸色沉重,自来到京城后,阴谋算计就从未停止,与姑苏比起来,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可那又如何,就算是地狱,他也要闯!
—
第二日的朝堂之上,六位郎君并肩而立,少年英气十足。
刘昶当之无愧被陛下钦点为武状元,张子琰排名第二,这个结果让宫里那几位气的咬牙切齿,左防右防,最后竟让骄阳公主的人双双占了名次。
如秦樰所说,张子琰入锦衣卫,刘昶入禁军,其余四人分别入了大理寺与刑部。”灯笔小说网
锦衣卫与禁军需要一年特训,因考虑两位郎君伤势未愈,入特训营的日子便定在九月文试放榜后。
秦樰堂而皇之的将张子琰与刘昶接入了公主府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也奈何不得。
并不是谁都是骄阳公主,敢持剑光明正大的去人家府里横,况且如今几个世家忙的焦头烂额,有急着翻身的,有拼命打压的,倒也没太多心思顾及其他。
——
九月放榜时。
苏三元名声大震。
贺晚舟一语中的,苏三元得了头名,高中解元。
贺晚舟则是掉出了前三名,落入第四,秦樰第九,张子琰…竟又占了个最后一名。
历朝历代,报考文武两试的学子并不常见,而同时中榜的更是少之又少,张子琰双双得了名次,欢喜的整整一天嘴都没合拢过。
公主府大张旗鼓的宴席庆祝,锣鼓喧天,气的宫里的那几位头晕脑胀,摔了玉盏无数。
宴席既是庆祝,也是道别。
第二日,张子琰就与刘昶入了秘密特训营。
苏三元与贺晚舟仍是住在客栈,中榜后二人在客栈也庆祝了一番。
“恭喜苏三郎高中解元。”月色当头,微风徐徐,客栈小院里,贺晚舟眉眼弯弯,举杯祝贺。
第34章
苏三元常日紧绷的脸上难得的多了一丝笑意,也顾不得自己不善饮酒,倒了一杯清酒与贺晚舟共饮:“也祝贺贺五郎榜上有名。”
贺晚舟本想阻止,可看着郎君眼里的喜悦便噤了声,明日无事,醉便醉吧。
不出所料,一杯下去苏三郎眼神就已迷离,还没来得及与贺晚舟说上几句话,人便已趴在石桌上神志不清。
贺晚舟轻笑摇摇头,脱下外衫搭在苏三郎身上,一人对着月色与睡过去的苏三郎足足饮了一壶酒,才意犹未尽的起身将郎君拦腰抱起步入房间。
如此,也算一起庆祝了。
—
姑苏收到京城传来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公主府上下一片喜悦。
得知自家弟弟中了解元,苏公子高兴得直蹦哒:“殿下,真的吗,三弟真的中了解元?”
赵骊娇终于忍不住在他头上轻轻一敲:“闭嘴!已经问过五次了!”
苏卿趴在案上,笑容灿烂:“我就知道,三弟最有出息。”
“是是是,你三弟最有出息。”赵骊娇笑着瞪他,郎君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清冷气质,也因一个劲儿的撒欢顷刻间荡然无存。
赵骊娇觉得,他若是能长个尾巴,此刻定是已经翘到了天上去。
苏卿闻言,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对着赵骊娇端端正正作揖:“多谢殿下对三弟栽培之恩。”
郎君清清瘦瘦,行云流水间带起锦袖飞舞,眼带星辰唇角轻扬,躬腰弯下时,头微微倾斜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公主,摄人心魄。
公主仰头,对上郎君的双眼,失了神。
她一直都知道待他长成,必定倾城绝色,可没想到,郎君容貌会如此过甚。
公主皱着眉头想,要是入了京城,得将人好好藏着才是。
苏卿自然不知道人家已在琢磨着如何藏他,傻乎乎的凑到公主身边道:“殿下,你怎么了?”
赵骊娇硬生生挪开目光:“没事。”
话音刚落落下,眉心就一热,却是苏卿伸手为她抚平眉头:“殿下别皱眉头,老的快。”
赵骊娇:!
老的快…老的快!
所以这狗东西这就开始嫌弃她了?
赵骊娇瞪着苏卿,咬牙切齿:“苏卿!”
苏卿身子一僵,收了笑颜不明所以的盯着赵骊娇,叫他苏卿,说明殿下很生气,很生气。
可是…为何~
“殿…殿下?”
赵骊娇伸手掐着他的脸,气急败坏:“你再说一次,我哪里老!”
仗着比自己小三岁,就敢嫌弃她了!
公主真的生了气,手上的力道也没控制,硬生生将郎君的脸揪的发红。
苏卿总算明白公主是在生什么气,他抿着笑也不叫疼,只委屈巴巴的盯着赵骊娇。
等赵骊娇撒完气,苏卿才突然倾身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低头吻了上去,赵骊娇心里还在生着气,却突然被人霸道的嵌在怀里动弹不得,郎君这次的吻激烈而又狂热,半点不给公主反抗的机会。
直到赵骊娇在他怀里软了身子,苏卿才温柔了些,在她唇边轻声道:“殿下一点都不老,殿下永远都最好看。”
就是老了,也好看。
但最后一句,郎君没敢说,怕又惹得公主炸毛。
赵骊娇靠在他胸前,心跳的飞快,养大的郎君越来越撩人怎么办?
公主紧紧搂着郎君清瘦的腰身,恨不得立刻将人吃干抹净。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许久未动,香凝本要进来传膳,在门口望了眼后就安静的退下,侍女望着即将落入山头的夕阳,唇角轻轻扬起。
她知道,公主动心了,也用情了。
夕阳西下,儿女情长,相互依偎,这一幕唯美的让人心生眷念,只恨时光不能停留在这一刻。
—
时光转眼即逝,年关将至,姑苏的天气虽不如京城冷的刺骨,但也还是凉气逼人。
苏卿的锦袍已经加了好几层,但郎君清瘦身材修长,半点不显臃肿,反而因层层华衣添了一些贵气。
“殿下,去了京城我们还回来吗?”郎君将煮好的茶放在公主面前问道。
苏卿这三年不止学了写字读书,还习了茶艺,围棋,是公主亲手教出来的。
郎君除了写字,其他都是一点就通,公主自从吃了苏卿煮的茶后,旁人煮的都不再碰。
“怎么,舍不得离开?”赵骊娇抬眼瞧他。
苏卿点头:“有些舍不得。”
“不过,只要有殿下在,哪里都去得。”
赵骊娇忍不住轻笑:“你倒是越发会哄我了。”
郎君急了,瞪大一双眼:“我说的是真的,没哄你。”
赵骊娇轻抿一口茶,好像自他们初识起,他便一直跟她你我相称,且说的极为顺溜,他应当不知道,从未有人敢在她面前这般放肆。
可她偏就喜欢极了他这股傻气。
瞧郎君真的急了眼,公主才放下茶杯认真的道:“我信。”
而后似是想到什么低喃了句:
“我曾想过将你留下…”
苏卿刚放松的神色徒然一僵,他猛地看向赵骊娇,因太过激动,手中滚烫的茶水尽数浇到了手背上。
公主眼神一暗,快速起身走到郎君旁边抓起他的手,看着手背上迅速红了的一大片,急切唤道:“来人!”
郎君眼眶猩红,直勾勾的盯着公主。
赵骊娇后悔极了,连忙安抚:“我只说曾有过这个想法,那也是因为不想将你卷入这场乱局,可是后来我舍不得,所以早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眼眶里泪水终于落下,苏卿一把将赵骊娇搂入怀中,肩膀微微发颤,公主被他的反应吓到,急忙唤他:“阿卿。”
过了许久,才听郎君哽咽:“殿下,不要丢下我。”
听着郎君颤抖的声音,赵骊娇又悔又心疼,紧紧搂住他道:“不会,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哪怕你不愿,我也无法放手了。
等苏卿终于平静了些,赵骊娇才道:“阿卿,让我看看你的手。”
郎君的手背刚刚在衣衫上的磨蹭红肿更甚,公主心疼极了,只恨自己胡乱说话。
“疼吗?”
赵骊娇将他袖子挽起,轻轻的吹了吹,朝外头吩咐:“取烫伤药来。”
郎君在公主府尊贵的养了三年,不止养出了贵气,还养了一身细皮嫩肉。
香凝进来望见这一幕,很快便低头应下:“是。”
苏卿仍旧沉默着不说话,心里的慌乱并没有因为公主的安抚而完全平息。
他是殿下买来的,若是有一天,殿下不喜欢他了,是不是就会轻而易举的将他抛弃。
那时候他又该如何,是不是永远都见不到殿下了,想着想着,眼里斗大的泪珠拼命的往下掉。
赵骊娇从未见他如此模样,又心疼又不知所措,公主从未这般哄过什么人,手忙脚乱的去擦他的泪水,可越擦越多,最后实在忍不住轻轻吻上他的唇,一声又一声的唤:“阿卿,阿卿。”
可不论她怎么安抚,郎君始终不肯说话。
直到香凝将药送来,苏卿的泪水才算止住,一动不动的坐着任由公主替他上药。
公主养尊处优,哪曾替人包扎过,即使再小心翼翼,缠的白布仍旧没法见人,香凝唇角动了动,最后还是安静的退下了。
她知道,只要殿下在,苏公子定不会让旁人碰他的,即使殿下包扎的惨不忍睹。
而这么多年来,也只有这位,能如此理所当然的享受殿下的照料。
苏卿并不知香凝心中所想,人神色复杂的盯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手,终于忍不住说了句:“好丑。”
赵骊娇:!
她从未替人包扎过,他不但不感激,竟还敢嫌弃?
可听着郎君浓浓的鼻音,公主叹口气,算了,丑就丑吧,能开口说话就行。
然她放松得太早了,接下来的几日,郎君死死的黏着她,除了就寝,几乎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生怕她跑了似的。
又是一个清晨,赵骊娇刚起身,便听香凝说苏公子在外面,公主坐在榻上重重呼了口气,沉默半晌才道:
“让他进来。”
香凝香晚瞧了眼她身上雪白的里衣,对视一眼后,到底是没出声。
也不知道殿下是把人怎么着了,惹得苏公子这几日时时刻刻缠着殿下,就连平日里最常见的笑容都不见了。
香晚将苏卿带进来时,郎君瞧了眼公主身上的里衣,俊脸一红低下头:“我…我在外面等殿下。”
赵骊娇眯起眸子:“过来!”
苏卿脚步一顿,垂着头走到公主面前。
赵骊娇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才道:“我不会丢下你的,你怎么才肯信呢?”
郎君咬着唇,沉默半晌后,抬眼瞧公主:“口说无凭。”
香凝香晚同时一怔,敢如此质疑殿下,苏公子好胆量。
然公主没有发火,只长长呼出一口气,看向侍女:“取笔墨。”
香凝香晚凉凉的瞟了眼公主,昨晚某人就寝时还凶狠狠的发脾气,说苏公子再闹就要重重的罚,给他点颜色瞧瞧。
可现在…还不是有求必应,温柔的不像话,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更别替罚了。
呵…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笔墨取来后,公主瞧着眼睛发亮的郎君,本要落下的字突然就顿住:“取块红绸来。”
香凝没有多想,去找了块正正方方的红绸,放在公主面前。
公主这才提起笔,一笔一画写的格外认真,写完后公主还取了胭脂来盖下手指印。
“如何,阿卿可满意。”公主拿起红绸,傲娇的递给苏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