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得没用极了,就和十年前一样。
谢清瑰对自己十分失望,干脆半阖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她反抗不过还不如沉默,就当作免费顺风车回家了,总之是不想和他说话。
沈季屿轻笑一声,也没有强迫。
他车子开得不疾不徐,没加快速度也没特意放慢,四十多分钟后,停在了谢清瑰家的小区门口。
女人察觉到车停下便睁开眼,望着窗外熟悉的场景毫不犹豫地再去拉门扣,可还是锁着的。
“到了。”谢清瑰精致的秀眉微蹙:“可以让我下车了么?”
“不及,还有句话想问你。”沈季屿声音轻轻巧巧的,一语道破她的心思:“你是不是想辞掉家教老师的工作?”
谢清瑰不语,算是默认。
虽然阮姝家里给的待遇很丰厚,但她的确想辞掉,实在是不想和沈季屿有过多地攀扯了。
“别辞,行么?”沈季屿眸光在昏沉的灯光下有种别样的温柔:“阮姝挺喜欢你这位老师的,你辞职,她估计会很伤心。”
未等谢清瑰说话,他又悠悠的补充一句:“我也会很伤心的。”
谢清瑰呼吸一滞,她细长的手指攥紧身下的座椅垫子,声音发涩:“你什么意思?”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跟着你么?”沈季屿缓缓靠近,修长的手臂撑在女人的头侧,漆黑的瞳孔近在咫尺,满是暧昧:“我是故意跟着你的。”
他越靠越近,好像是……要亲她。
谢清瑰忍无可忍地别过头,厉声叫他的名字:“沈季屿!”
“唔,你叫我名字还是那么好听。”沈季屿微笑,修长的指尖点了点安全带:“帮你解而已。”
“这个安全带有点坏了,解开的时候需要错一下。”
“可以了吧?”谢清瑰强绷着的声音都在发抖,红唇微颤:“让我下车。”
沈季屿垂眸看着她,没有继续纠缠,利落地按了锁车键。
听到‘咔嗒’一声响,谢清瑰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头也不回的就要拉开车扣下去。
“谢清瑰。”沈季屿却又叫住了她,声音清澈澄冷:“我记得我比你大三个月是吧?”
突然说到年龄甚至月份,让谢清瑰注意力跑偏,不明所以:“嗯?”
“嗯,那我们就是都要二十八,要奔三的人了。”沈季屿笑,修长的手指帮着她拨弄了一下落在肩上的长发:“都是成年人,我也不想兜圈子。”
“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我对你有意思。”
……
消失了十年的‘老同学’忽然出现,刚开始仿佛互不认识,等说上话了就对她表白。
这谁能遭受得住?
谢清瑰愣神过后,只觉得沈季屿是个神经病。
同时,一些极其不好的记忆被强迫着勾了出来。
“那种意思,”谢清瑰微笑,长睫微垂遮住瞳孔里的情绪,声音轻轻冷冷:“你不是十年前就有了么?”
沈季屿有些意外她会这样回应,挑眉看了过去。
谢清瑰把颊边垂落的随发拢到耳后,瓷白的贝齿轻咬了下唇,澄澈的瞳孔脆弱又倔强,不躲不闪的直视他:“你既然记得我,也应该记得你在高中那时候和我说的话。”
十年前,成年人尚且纯情的少年时代,沈季屿就已经是超越同龄人的理智和‘冷酷’了。
他站在谢清瑰的面前,带着微笑和她‘分析’着:“你觉得我们合适么?”
“我之前可能有点喜欢你,但临近毕业,发现我们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所以我决定接受父母的提议,出国留学,和你说声抱歉。”
他们在十七八岁的青春年少,曾经整整暧昧了大半年的时间。
或许不光是暧昧,亲亲抱抱都做过了,只待成年后捅破那层‘在一起’的窗户纸就能成为男女朋友……而少年觉得他们的差距过大。
事实上沈季屿很精准也很理智,他说的全是对的。
谢清瑰只是普通家庭的姑娘,他的确可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
所以少女接受了他的‘歉意’。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沈季屿又来说这些做什么呢?
在男人怅然的眼神中,谢清瑰唇角泛起一丝泠泠的笑,毫不犹豫地下车离开。
沈季屿在车里坐了会儿,目送着女人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小区深处,掏出手机给狐朋狗友拨了个电话。
陈逆秒接,但对面的背景音很乱:“干啥?我在‘夜色’呢。”
夜色是他经营的一家酒吧,泡在那儿怪不得乱。
沈季屿没兜圈子,直接说:“我遇到谢清瑰了。”
“谁?”陈逆没太听清。
“谢清瑰,你不记得她了?”
“靠。”陈逆骂了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可思议:“谢清瑰?咱高中时的校花?”
沈季屿笑了:“嗯。”
“操,你特意打电话跟我说这个干嘛?”陈逆了解他就像了解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不会又看上了吧?”
这个‘又’字,用得就很有灵性。
“你还记得你十年前跟我说过什么了不?”沈季屿眼睛望向窗外,瞳孔有种悠远的放空:“你说我就是一时新鲜,为了她和家里人闹掰不值得。”
“是啊。”陈逆毫不犹豫道:“我也没说错吧?”
这些年沈季屿玩儿多开,身边从来就没缺过女人,从娱乐圈明星名模到女大学生都有。
要说他一直惦记着谢清瑰?陈逆可不信。
就连沈季屿自己也不信,可是……
“陈逆,你说错了。”沈季屿声音淡淡,蕴着一股克制的欲:“我没尝到,怎么知道新不新鲜?”
正是因为没尝到,所以他重新见到谢清瑰的第一眼,瞧着她穿着掐腰的英伦西服勾勒出优美的腰臀线时,就很想干她。
第5章 赝
谢清瑰刚下车的时候还是匀速行走,但等刷卡进了小区里,就控制不住地一路奔跑。
就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赶一样,等跑进了电梯到了家里,才稍微能缓了口气儿。
拿着钥匙的手都隐隐在发抖。
但无论如何,这间漆黑的,八十平方米却很有生活气息的小房子都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谢清瑰逐渐平静,垂眸把钥匙收到包里。
重新遇见沈季屿,就像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梦魇,只要挣扎着醒过来,想必就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毕竟他那样的人……谢清瑰一点儿也不相信他所谓的‘对她有意思’究竟有几分真心。
六月份的大热天,在晚间跑了这么几步,就已经是一身的汗。
在空调房里渐渐吹凉,薄薄的真丝布料黏在了皮肤上。
谢清瑰皱了皱眉,拿起睡衣去浴室冲洗了下,夏天她恨不得一天冲两三次澡,每次也用不着太细致。
十分钟后,谢清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赤脚走到床边,微微垂眸向外看。
她所在的这栋楼,客厅的窗户恰巧能眺望到小区正门外的那条街——也就是她刚刚下车的地方。
筠城地段偏些的居民区远没有市中心那么八街九陌,华灯璀璨,有的只是烟火气十足的人来人往。
小区外的街边有不少推着车的小摊摊,卖着各色各样的小吃当夜宵,烤串的篝火盈满了半条街,路边停车位满了,有些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便不规则的也停了不少车,还有摩托,自行车……其中也包含沈季屿那辆极其惹眼的宾利。
都过去半个小时了,他还没走。
始终停在这里的目的,昭然若揭。
谢清瑰秀眉轻轻蹙起,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又泛起丝丝涟漪。
片刻后,她‘刷’的一下拉上窗帘,遮蔽了窗外的所有令人心烦意乱的风光。
虽然晚上被沈季屿这么搅和了一通,但谢清瑰毕竟作息规律惯了,上床躺了一会儿困意很快侵袭,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进入沉睡状态后,她不受控制地做了一个梦。
梦中回到了高中,是刚和沈季屿认识不久的场景。
谢清瑰从小到大一向是学习好的,中考时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筠城师资教育最好的实验中学。
就是筠城太大,实验离她家里又实在有点远,来回一次就要两个小时,高中后不得不选择了住校。
学习紧任务重,谢清瑰只有每周末才能回家一次。
平日里只觉得练琴练到吐,但真的离开家里那架老钢琴后又觉得想念,每次回家都要迫不及待地弹上几个小时,如饥似渴的——这大概就是人的特性,都有点贱得慌。
高二分班,她选择了理科。
选理科的女生算是比较少的,一个班四十五个人,男生就快要三十个,占了一大半。
女生们顿时成了‘珍稀物种’,尤其是谢清瑰这种远近闻名的校花。
每个高中都有校花校草,就连实验中学这种最为严肃和学究气十足的学校也不可避免。
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实验的校花和校草分到了一个班里。
沈季屿的大名,是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谢清瑰都听说过的。
高一的时候她是六班的学生,他是三班的,谢清瑰总是能听到身旁的同桌和其他女生窃窃私语谈论他的事。
例如,沈季屿家里多么多么有钱,所以他学习成绩一般般也能上实验,又例如沈季屿那张脸是多么俊气,身材也修长,远远一看就觉得他那个人会发光,还有他换女朋友是多么频繁,短短高中一年,就已经换了三个女友了……
诸如此类,没有一个例子能让人觉得沈季屿这个人有什么优点。
无非是一个长得还行花心又没本事的富二代罢了。
这种念头,在知道自己和沈季屿同在理科二班之后也没有半分的消减。
甚至分班后,厌恶的情绪反而更严重了。
分班第一天,谢清瑰到班级挺早的。
她谢绝了别人的帮忙自己抱着一摞书,在班级里剩下的位置中挑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
谢清瑰一向不太喜欢坐在前排,从小练琴习惯把脊背挺得很直,就容易挡到后排人的视线。
之前在初中时,总是被后桌用笔戳着脊梁骨让她低一点,谢清瑰不乐意就会跟人产生争执,被同学撇着嘴抱怨‘怎么这么能装啊……’
她觉得愤懑又无奈,到后来每次选座位索性就选在后排坐了。
没一会儿,蹦跶过来了一个齐刘海的女生和她做同桌。
女生自我介绍名叫路妍灵,性格热情开朗,谢清瑰也回以一笑。
没一会儿,前左右就都坐了学生了,倒是她正后方的座位一直空着,直到上课铃响,穿着校服的少年才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教室。
谢清瑰旁边懒懒散散的路妍灵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扯着她的袖子兴奋地低语:“沈季屿来了哎!”
女孩儿被她突然一扯,布料脆弱的校服拉链都是一绷,在安静的教室里‘兹兹’的拉链声很明显,让谢清瑰有些尴尬的垂眸,立刻动手拉好。
“对不起哦。”路妍灵连忙道歉:“我就是太激动了。”
谢清瑰不明所以:“他来了,你激动什么?”
“沈季屿会坐这里啊!”路妍灵声音更小:“我高一和他也是一个班的,他一直都坐靠着窗边的倒数第二排。”
而她们两个的位置是倒数第三排,路妍灵选择这里,明摆着是有备而来。
可谢清瑰无语片刻,倒是觉得自己选错了。
但此刻后悔已经是为时已晚,班级里其他位置都已经有人坐了。
怎么就这么巧?其他人都空着这个位置没选呢?就好像特意给沈季屿留着似的。
谢清瑰正疑惑着,耳边划过少年球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近在咫尺,然后在后方停下。
伴随着拉动椅子的‘吱呀’声,她听见后排的早就坐下的另一个男生同沈季屿笑道:“怎么这么晚,不怕老周又逮到你啊?”
哦,原来是有人早就帮他占着位的。
谢清瑰微微一怔,回过神后轻轻地嗤笑自己智商可能下降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才反应过来。
她有些焦虑,隐隐感觉有这么一个后桌也许是个麻烦。
事实上,谢清瑰的担忧是正确的,仅仅分班两天,和沈季屿当前后桌就让她感觉了前所未有的烦躁。
其中最大的麻烦就是,后排总是很吵。
平心而论,沈季屿本人倒是不怎么吵闹的,他上课不怎么听讲,要么是睡觉要么是玩手机,但很少出声,但他身边永远都不缺人。
下课后,就立刻围上了一群莺莺燕燕。
或者是他在别的班交往的女友,还有班级里找他搭话的女同学,总是人来人往就像个菜市场,没有消停的时候。
彼时谢清瑰正在和一道空间几何的题作斗争,她两三次栽在这道题上,心里说是不窝火是不可能的。
最烦躁的时候,身后还不停地有女生叽叽喳喳的娇嗔声,她戴着耳机播放清心净神的钢琴曲都挡不住,烦人得紧,宛若火上浇油。
谢清瑰终是忍无可忍,她细白的手摘下耳机‘啪嗒’一下扣在桌子上,转过头去看着沈季屿和坐在他腿上打闹的少女。
“可以小点声么?”谢清瑰漂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定定地看着他们,手指了指桌上的练习册:“很吵。”
说完,她清晰地捕捉到少年长眉微挑,漆黑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诧异。
而她腿上的少女愣了一下,不服气地嘟囔道:“下课时间凭什么不让人说话啊,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