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寒门——妙玉子【完结】
时间:2023-03-07 10:08:29

  直到夜色寂寂时,没等到凌序的人马,却等到了一身戎装的王若霜。
  此刻她正高居于马匹之上,身后跟着千军万马,各个手里都持着明晃晃的火把,将阴暗无比的密林照的如白昼一般。
  王若霜抿紧了下唇,改换了往日里那副万事已黎王为先的怯弱模样,美眸里漾着些森然的冷意。
  她说:“李寻。”
  成亲数年,她还是头一回直呼黎王的名姓。
  黎王也是一愣,旋即便走到王若霜身前,如往常一般唤了她一声:“霜儿。”
  低洌如山泉般的清醇嗓音响起,没来由地让王若霜心里一涩,可转眼间,美眸里凝着的恨意又高涨了几分。
  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个王妃不过是为了掩盖黎王与那阉人私情而存在的幌子,她心里便升起了些噬骨的恨意。
  她今夜来寻黎王,可不是为了他诉诸柔情蜜意。
  王若霜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清明漠然,便回身与身后的私兵们说:“拿下他们。”
  黎王一怔,他身后立着的亲卫们也讶然不已,分明都是在一处操.练相处的同胞兄弟,怎得就要闹到兵戈相见的这一步?
  起初,黎王不把王若霜的这句吩咐当一回事,还上前去搭住了王若霜的柔荑,以柔情蜜意来融化她心里的怒意。
  “我与嵇康只是自小相伴的情谊,霜儿勿信凌序的挑拨之语。”
  王若霜阖上了眼眸,心里迸发出一股剧烈的恨意。
  临到此时,李寻竟还当她是那无知的乡野蠢妇,要以这般蹩脚的话语来哄骗她?
  她睁开了杏眸,只说:“先头我怀过四次身孕,每次都因不同的事端而流了产。可是因着那阉人不想你有子嗣,你才会狠心到杀了自己的骨肉?”
  黎王愕然,再没预料到王若霜会连这事都发现了端倪,等他缓过神来想争辩一回时,王若愚已发号施令:“杀。”
  她身后的私兵们便立刻持着剑冲向了黎王一行人里最受他器重的心腹,手起刀落后便将那心腹刺穿了胸膛。
  “其余人。”王若霜沉声喊道:“你们先前都是我王家的私兵,父亲好吃好喝地供养了你们十数年,为的不过是护住我与夫婿的安危。”
  “如今。”王若霜眼疾手快地从黎王腰间抽出了匕首,在他的惊呼声下割断了自己的青丝,并举着那一小撮头发,说道:“我与黎王断发解姻,你们且想一想,究竟是姓李还是姓王。”
  话落,饶是连黎王也忍不住一阵胆寒。
  王若霜此举不正是在告诉他身后的私兵们,若是此刻备齐了他,便能留下一条命来。
  她。
  她是当真要与一刀两断?
  还是想杀了自己?
  *
  黎王的死讯传到京城时,沈清端正与户部尚书商议着新帝继位的仪仗。
  得知此信后他倒也默了一会儿,听闻黎王妃亲自为黎王下了葬,便道:“王妃不欲住在京城,便赐下燕州的宅院吧。”
  那户部尚书只以为沈清端会是来日的新帝,当时便点头如捣蒜,不敢说出半句违拗的话语来。
  又过了一月,德阳县主也移居到了西山的皇寺里,只是可惜的是,没有见到大长公主的最后一面。
  六月初,大雍朝迟迟没有定下新帝的人选,若不是六部的尚书还在,只怕朝政之事便要如一通烂泥般混淆下去了。
  黎王倒的那么突然,沈清端又迅速地替云南王府洗请了冤屈,还从明侦帝那儿拿来了玉玺和玉印,分明是要自己登上帝位的意思。
  纵使有金陵贺家的全力相护,可还是有不少大臣私下里对沈清端颇多质疑,甚至连逆党篡位之类的话也说了出来,还带上了已故的云南王爷和云南王妃。
  一时,朝中大臣们皆对沈清端议论纷纷。
  沈清端却依旧我行我素,只在新帝祭天前夕将明侦帝的传位昭书拿了出来,上头写着的继位人选却是苏嫔所出的五皇子。
  这传位昭书一现世,先头大臣们对沈清端的猜疑立时不攻而破。
  沈清端也不计较,只在朝堂上掷地有声地说道:“新帝继位,朝堂该改朝换面才是。”
  借此由此,他便推出了“新政”。本以为这新政会大刀阔斧的动到“均田”、“人赋”之上,自然不能避免地要损害一些人的利益。
  可沈清端却只是说要推行“女学”。
  *
  云南王府恢复了名声,五皇子继位后在苏嫔的教导下将荒废甚久的云南王府府邸赐给了沈清端。
  自此,他重又安回了凌姓,只是苏家人叫惯了他清端,便也未曾改口。
  曾氏与冯三石不过在京城待了些时日,便又相携着去了风景秀丽的江南,老来得当,自与少年时的夫妻情热不一样,只多了些相濡以沫的谦让与包容。
  沈清端亲自将他们送去了码头,送别时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十数年的岁月里,他已将曾氏看做了亲母,如今分别,自然有些舍不得。
  可曾氏已为了他劳心劳累了一辈子,他不能自私地妨碍着曾氏追求幸福的路途。
  曾氏走前,几家人凑在一处吃了一顿践行饭。
  于嫣容抱着刚出生的女儿,正在一旁数落苏景言:“不能再喝了,一会儿念于都不肯亲近你了。”
  苏念于在一旁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苏景言,稚言稚语地说:“爹爹臭,我喜欢娘亲。”
  陈氏在一旁眉开眼笑道:“瞧着念于还比景言懂事一些扆崋。”
  苏月雪也正抱着非哥儿用一道胭脂鹅脯,一旁的涵姐儿则与陆让论起了《本草纲目》上的道义。
  遇到晦涩难懂的地方,涵姐儿便沉默不语,只凝神思索着里头的关窍,连饭也顾不上吃。
  苏月雪心疼不已,便与陆让说:“吃饭时便不要为难她了。”
  陆让一脸无辜,只说:“我也不想在吃饭时教涵姐儿这些,只是她缠着我要问,问走了答案又觉得我在诓她。”
  涵姐儿愤然地说道:“爹爹在逗我玩呢,那霜雪草是剧毒之物,如何能给惊厥的妇人服下?”
  陆让挑了挑眉,方才的委屈霎时消散了个干净,只笑着说:“我是故意考涵姐儿的,的确不是霜雪草,乃是霜白草。这两种草药名字和样子都差之不多,可若是不慎用错了,便是害了患者的性命,涵姐儿定要万般小心。”
  涵姐儿怔然了一息,这才郑重地点了点头。
  苏月雪见状也不说话了,只吩咐丫鬟们捡几筷子涵姐儿爱吃的菜,再拿水温一温,省得涵姐儿半夜又饿了。
  而苏荷愫则坐在主桌之上,只是眼下乌青,似是有几分困倦的模样。
  一旁的沈清端瞧着心疼不已,便问:“今日早些睡可好?我替你将明日女学的书册抄录下来,你也轻省些。”
  苏荷愫却是摇头,只说:“好不容易在京城办起了女学,我自当尽心尽力,不能出一点纰漏。”
  她对于女学一事有着非同寻常的执拗,沈清端见状也不敢再深劝,只是想着他这丞相的职位至多再坐上个十年。
  等五皇子成长为一代明君,他也将百废俱兴的大雍朝局势扭转成欣欣向荣的局面,那时他便能卸下肩上的重担,也能与妻女一起游历大雍朝的大好河山。
  苏荷愫知晓了沈清端的念头后,也笑道:“十年后,我创办的女学应也惠泽了不少女孩儿,我也可与夫君去游历山河。”
  柔姐儿在一旁噘嘴道:“那柔姐儿呢?”
  陈氏笑呵呵地将柔姐儿抱在怀里,揉着她鼓鼓囔囔的肚子,道:“咱们柔姐儿可是丞相府的嫡长女,可不能这么小气。”
  家宴上,众人皆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觥筹交错间,漾着人世间最为纯澈的暖意。
  “夫君。”苏荷愫被沈清端揽在怀中,两人都仰头望向月明星璨的夜幕,心中生出了相似的偎然。
  “你说,母亲和父亲是天上的哪一颗星星?”苏荷愫笑盈盈地问他。
  沈清端眉宇间也凝着些柔意,目光缱绻又怀念,仰头望着漫天星辰,便仿佛是瞧见了自己的爹爹和娘亲。
  “定是那两颗。”沈清端指着月亮旁那颗依偎在一块儿的星星,在月辉的照耀下显得如此耀眼璨然。
  “爹爹和娘亲,生时琴瑟和鸣,死后也定会相依相偎在一块儿。”
  “就像我爹爹和娘亲,我哥哥和嫂子,长姐与姐夫一样。”苏荷愫笑应。
  微凉的夜风拂来,沈清端拢着苏荷愫的手臂便又收紧了几分。
  “还有我和你。”
  “我们会白头到老,永不相离。”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陪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
  三月十号就开《哑女》,我会一直无缝开新的。
  接下来就是番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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