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女配她支楞起来了——潇湘碧影【完结+番外】
时间:2023-03-07 10:10:05

  王建业沉重的点了点头,一脚踏进了屋内。屋内到处都是人,七嘴八舌的吵得脑仁疼。吴友妹坐在床边,一边喊着“我的崽”,一边嚎啕大哭。而躺在床上的王芳妹,身上罩着张怎么看怎么怪异的渔网,俨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了。
  “够了!”王建业一声吼,屋内的嘈杂顿时静止,他脸色铁青的冲着吴友妹嚷道,“哭有么子用!喊人!抬板车!送医院!”
  “哪有生崽送医院的?那得多少钱啊?”王芳妹的阿婆娘刘梦花当即嚷道。周围一片附和之声。
  平时动辄撒泼打滚跳河上吊的吴友妹居然一声不吭,只抓着女儿的手抹眼泪。王建业差点气死,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自家老娘一眼,斩钉截铁的道:“抬人!钱我来出!”
  “不……我……不去……”李家人还在斟酌,生怕王建业说话不算话,王芳妹虚弱的声音飘了出来,“医院……太贵了……我……能生!”
  看着姐姐惨白的脸色,王建业眼泪都要下来了。他强忍着泪意,故作平静的道:“没事,我出车有钱。去医院那点钱,我跑趟车就赚回来了。”
  王芳妹却不住的摇头,可虚弱的她即使用尽了力气,也只在枕头上轻轻的晃动。有着三个弟弟的长女,从来只知道什么叫付出、什么叫奉献,绝不可能有占亲弟弟一分钱便宜的心思。
  王建业快急疯了,又不能强行把产妇带走,耐着性子道:“真没多少钱,上次秀芬感冒我还送去了县人民医院呢!我跟那医生熟,他肯定能给我少算点!”
  王建业的话一出口,屋里的三姑六婆们顿时炸开了锅。吴友妹好似丢了多大面子似的抱怨道:“妇人家生崽的事你又不懂,少说两句吧!”
  “我不懂你懂!你懂个屁!”王建业快被亲妈气死了,伸手掀开明显是搞封面迷信的渔网,就要去抱王芳妹。妈的,没人帮忙送他姐,他自己送。王芳妹才一米四几的个头,比林秀芬轻多了!
  “别!”王建业一动,瞬间有七八双手伸了过来,挡在了他的面前。王芳妹的阿婆娘刘梦花跺脚道,“你个细伢子,硌佣事!你扯她渔网做么子?医院里尽是骗人的!”说着她手忙脚乱的把渔网罩回去,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区区一个渔网,就能网住王芳妹的魂魄,让她能挺过生孩子的鬼门关。
  吴友妹也跳了起来,双手推着王建业往外走:“你出去!出去!你大姐快没气了,你搞么子鬼咯!”
  特么的!王建业额上青筋直跳,拳头攥得死紧,却不知道锤往何处。他知道农村有许多愚昧,平时他能心平气和的看待,毕竟他也是农村人,他懂农村人的无助。可现在王芳妹生死一线,越拖生机越渺茫,他对农村的愚昧再无任何宽容!
  然而他独自跑来,没有能帮他骂架的老婆,更没有能帮他挡人的弟弟,双拳难敌四手,他竟被一群农村妇女推到了门外。院子里的社员们纷纷上前来劝:“建业你莫急,妇人家生崽头一胎容易出事。芳妹都生过四胎了,肯定没事的!”
  放你妈的狗屁!王建业心中怒骂,经产妇难产死的多去了!当年他们营长的老婆在医院生产都没救过来!要不是他姐现在是个虚弱的产妇,他不敢一个人擅自搬动,他锤不死这帮傻缺!
  王建业面容狰狞,要吃人的模样,把不熟悉的社员吓了一跳。旁边知情人赶紧跟其他社员解释:“王家老老子死得早,他们三弟兄是芳妹带大的!”
  “哦哦哦,难怪……”周围人悉悉索索的讲起了八卦。独留王建业在院子里站着脸色铁青的生闷气。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冷静下来,从兜里掏出纸笔,唰唰写了几句话,又喊住了个看着眼熟的细伢子,托他给自己送封信回竹水大队。
  那细伢子是王芳妹的堂小叔子,农村里亲戚之间只要不谈钱只出力还是很积极的。于是细伢子赶紧问队里借了个自行车,蹬着风火轮似的冲出去了。细伢子难得有自行车骑,兴奋得不得了,不到半个小时便冲到了竹水大队,把信送给了林秀芬。
  林秀芬抖开信纸快速扫过,心里重重一沉。她对大姑子王芳妹没有印象,但身为女人,对她目前的处境自然能够感同身受。也顾不上吴友妹会不会跟她耍赖了,火速在家里风卷残云般收拾了一大包能用得上的东西,甚至带上了自己的存折。
  抱着个大包袱跳上了细伢子的自行车后座,下山时对着老屋吆喝,通知王建通与王建德兄弟两个立刻赶去李家冲。等着王建通答应了一声,那细伢子便脚下发力,带着林秀芬往李家冲飙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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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细伢子体力好,后座上多了个人也不大影响速度。半个多小时的功夫,林秀芬抵达了李家冲,与急得冒烟的王建业汇合。她二话不说,把包袱往王建业身上一塞:“我进去看看。”
  林秀芬是王家长媳,大姑姐生育,合该她管一半的事。刘梦花听到外面的动静,主动喊道:“秀芬吗?快进来看看你姐!”
  林秀芬三两步走到床边,张嘴便问:“她难产多久了?吃了些什么东西?”
  刘梦花哭丧着脸道:“吃什么呀!一口饭都喂不进去!”刘梦花是真的着急,不是她跟儿媳妇关系多好,而是在农村里给儿子讨老婆非常不容易。她儿子又没好名声,当年花了足足50块才把王芳妹讨进门。要是王芳妹蹬腿去了,她上哪再淘腾50块钱讨新妇?而且是给人做后娘,讨个能看过眼的,聘礼怕不得上百!
  所以在场要说谁最怕王芳妹咽气,当属刘梦花了。
  林秀芬没那么多废话,单刀直入的问:“鸡汤呢?红糖水呢?试了没有?”
  刘梦花脸色微变。边上她的亲戚叹道:“哎哟,你新嫁娘吧?不晓得你大姐屋里穷得要扒灰了,哪来红糖鸡汤哟!”
  “王建业!”林秀芬立刻在屋里高声喊道,“拆包袱,打个红糖鸡蛋水进来!”
  王建业是真不懂生育,听到林秀芬的指挥,顿时有了主心骨一般。飞快的拆起了包袱。却在包袱打开的瞬间,周围的人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因为裹了几层的包袱里,赫然是包足有两斤的高级红砂糖和三四十个鸡蛋。
  这也太舍得了!王建业的老婆可以啊!
  听到外面动静的刘梦花跑了出来,也被林秀芬的大手笔震了一下。可现在是救人的时候,她来不及想那么多,劈手夺过包袱道:“你个男人家不会煮,我来煮!”
  王建业显然也被震惊了,手里的包袱空了才反应过来。不过红糖鸡蛋本来就是给王芳妹的,他便没做声,走到了门口,怔怔的看着大声给王芳妹鼓气的林秀芬。
  然而……屋内的林秀芬说的却是:“大姐你加把劲啊!两斤红糖6块钱8张粮票,35个鸡蛋3块钱9张票。那是我用王建业的名义找人借的,等着你还账呢。你要死了,债主不得去找王建业啊!”
  “啊――你怕不是个短命鬼吧!!”吴友妹当即跳起,伸爪扑向了林秀芬,“我杀了你个败家新妇!我杀了你啊啊啊啊啊!”
  床上的王芳妹狠狠抖了抖,噗地一声,产道里挤出了个小小的头。旁边的妇女赶紧托着脑袋往外用力拽住,紧接着,虚弱的婴啼响起,屋内外瞬间一静。
  王建业:“……”
 
 
第80章 山路
  王芳妹生完孩子就晕过去了,刘梦花的亲戚抱着新得的侄孙子,对林秀芬竖起了大拇指:“你真是个福星,她生了两天多生不下来,你一来说两句话就生下来了!还是个细伢子咧!”
  林秀芬噎住,万万没想到她的胡说八道居然真的有用。一时间她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悲。瞥了眼昏迷中的王芳妹,随手替她掖了掖被子,她走到了院子里。
  “等一个小时,她如果没有大出血,大概能母子平安了。”林秀芬低声对王建业说道。
  “如果有大出血呢?”王建业忍不住问。
  林秀芬苦笑:“那就收拾收拾,给她找块好木材吧。”
  王建业沉默。
  院中的台阶上,摔了满地的碎瓷片。大姐夫李昌林蹲在瓷片中央抽着烟,不见半点喜色。这倒正常,凭谁当爹当到第五回 ,也没什么好兴奋的了。更多的是愁孩子以后的口粮。
  多个儿子,可不止添双筷子。在他成人之前,消耗的粮食普通农民算都算不清,更遑论以后还得给他盖房子讨老婆。李昌林本就不是什么有担当的男人,否则不至于拖到二十多岁结不了婚,逼得他老娘掏出棺材本,高价给他出聘礼了。
  周围人一声声的恭喜,听在他耳朵里无比的刺耳。烦得他只想打人!
  孩子落地,天色也不早了,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连生了五个孩子的李家,可谓家徒四壁,根本无力招待亲友。王建通兄弟各带着老婆来看了一眼,发现帮不上什么忙,只得打道回府,省得消耗姐夫家即将见底的口粮。
  王建业和林秀芬则是硬等了两个多小时,等到王芳妹苏醒,看着她吃下了两个红糖水煮的鸡蛋后,才踏上了回家的路。
  夜里的山路上寒风呼啸,摇摆的树枝像是一个个的鬼影,偶或传来的野兽的叫声,让黢黑的山路更显出几分惊悚。林秀芬不自觉的紧了紧领口,一件裹着热气的外套便罩了过来。
  “穿上,别感冒了。”王建业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不冷?”林秀芬问。
  “我身体好得很,没你怕冷。”王建业不以为意的道。
  林秀芬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风太大,张嘴就是一肚子风,她可没什么聊天的心情。30年代的乡村没有路灯,大山里零星散落的村庄同样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漫长的回家路,唯一的光源,便是王建业手里提着的煤油灯。还是李家冲的大队长好心借给他们的。
  黑暗的环境里,没有参照物,林秀芬失去了对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只好揪着王建业的衣袖,跟着他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王建业突然脚步一停,反手抓住了林秀芬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身旁:“前面要过桥,你挨着我。不然掉下水我找不到你。”
  林秀芬一听,吓得双手抱住了王建业的胳膊。王建业的身体僵了僵,林秀芬几乎没有主动亲近过他,今天还是第一次抱得这么紧。他想抽出胳膊,将人揽到怀里。终是怕林秀芬生气,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打算。
  湍急的河水哗啦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分明。两个人默默走过了木桥,重新踩在了安稳的乡间小路上。又走了好一段,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景象。沿着山路下坡、过桥、上山,才总算回到了家。
  王建业放好煤油灯,林秀芬则赶紧推开桌子,用铁钳扒开火盆,一口气往里架好五六块炭。接着拿起吹桶,往竹炭的缝隙里大大吹了口气。火花噼啪四溅中,温暖的火苗蹿起,火盆边登时温暖起来。
  烧好了火,林秀芬又去了趟橱柜边,拿了四个糍粑和两块霉豆腐走回了火边,熟练的支上铁架,烤起了糍粑。王建业坐在了火盆对面,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声。
  今天所有的烦闷、嘈杂与焦虑,都在小小的火盆边,被烘得烟消云散。糍粑的焦香味缓缓地飘入鼻腔,火边的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享受着片刻的温暖与安宁。
  直到糍粑被烤到两面焦黄,林秀芬拿起糍粑,咬在嘴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什么时候做的霉豆腐?”王建业也拿起了个糍粑,沾上了小半块霉豆腐,一边吃着,一边说起了家常。
  “在海燕家买的,我不会做这个。”林秀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她喜欢做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看到好的就问她买一点。”
  王建业笑问:“你一点干菜腊菜都没做?”
  “嗯,没做。”林秀芬低头拨弄着火,又顺手添了两块炭,“浪费时间。不如让海燕赚点零花钱,又省事味道又好,她高兴我也高兴。”王建业的工资真的太高了,她拿到手的那份,每个月可劲花都有剩。那她还给自己找什么麻烦?反正大学生有生活补助能保底,而改开之后各杂志社也恢复了稿费制度。她一点不带慌的。
  王建业对此没什么意见,毕竟林秀芬“大小姐”人设早已深入他心,指望大小姐天寒地冻里顶着冻疮腌腊肉滚猪血丸子,那不是搞笑的么?但王建业不在乎林秀芬不干“家务”,不代表他不在乎另一件事。一件他出门在外时,听到王建英反复提起的事――恢复高考。
  在王建英看来,比起满腹心思赚钱的陈海燕,认真学习的林秀芬无疑更难控制。作为王建业的堂弟,他虽不便明说未来走势以及对林秀芬的猜测,但暗示王建业两句,算是应有之义。
  王建业不傻,林秀芬不愿呆在竹水大队,他又不是现在才知道。以前不放在心上,是因为户籍管制政策,林秀芬想走也没办法。可一旦恢复高考,林秀芬考上大学,那即使她自己不想走,档案也会被强制调走。大家都是社会主义建设中的一环,没谁能不服从组织安排。
  想到此处,王建业的情绪不免低落。今天在李家冲的遭遇,让他深切的感觉到,自己嘴上说着以三代贫农为荣,实际上却与农村渐行渐远。大城市的妇女为了避免连续生育影响工作,已经开始有人去结扎了;可广袤的农村,产妇难产到只剩一口气,都没人愿意送去医院,甚至连产妇本人也不愿意。
  没钱是核心,但农村确实也没有看医生的概念。
  所以,他都不敢想,如果林秀芬生育时他不在家,会是怎样的景象?
  “今天……谢谢你。”王建业垂眸,认真的跟林秀芬道着谢。红糖与鸡蛋明显是林秀芬攒着过冬的,在物资匮乏的抚安县,这些精贵东西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有钱也很难买到。可见林秀芬嘴上说得再厉害,内心总是柔软且善良的。
  “你得赔我钱!”林秀芬一板一眼的道,“今天我愿意带着钱和物资去支援,是基于你过往的信誉。如果你这次不补偿我,下次你没信誉了。”
  王建业笑着点点头:“行,双倍赔偿。不过年底我要还老屋那300多块钱,你这边能推迟几个月交付吗?”
  林秀芬无可无不可,她现在手里有钱,并不着急。王建业微微松了口气,林秀芬肯答应,他就不那么窘迫了。
  吃完糍粑,两个人也没什么好聊的,主要是林秀芬觉得困,懒得理王建业。于是各自回房,一觉睡到了天亮。今天又是个讨厌的雨天,队里停工了。不少人缩在被窝里睡懒觉。直到中午过后,队里才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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