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斯琪挂了电话,兴致不高,周绩文凑过来从背后搂住她的腰:“咋了?”
宋斯琪掰开他的胳膊:“你撒手,我现在看见男的就烦。”
“工作不顺心啊,来咬我撒撒气儿。”
“你少贫。唉,然姐挺关心我的,跟她说假话,心里有点不好受。”
“李欣然这人还可以,倒不是不能说。”
宋斯琪摇头:“已经计划好的事情,最忌讳节外生枝。”
周绩文逗她:“咱俩要是闯一闯娱乐圈,兴许也能有点儿名堂。”
“您还有演员梦呐,戏瘾过不够了,您闯去吧,我能给您当助理。”
周绩文闷声笑:“立风他们老说,阿竣站在你旁边儿,像大明星和小助理,就咱琪姐这气场,我恐怕压不住。”
宋斯琪也笑了,嗓子痒得咳嗽了两声,周绩文坐起来摸摸她额头:“不烧了吧,昨儿还吊水呢,今天就开始工作了,要不再歇歇?”
“我哪儿歇得住,工作是立身的根本,闲不下来。好在我不用跑采访了,线上都能解决。我要喝水。”
周绩文给她倒了杯水,非要喂她喝:“你两个手上都有针眼儿,哪来的力气拿水杯,多沉呐。”
宋斯琪白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喝水,周绩文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喜欢听她喝水吞咽的声音,喜欢看她小巧的舌头卷唇上的水珠,心思不知道飞哪儿去了,说话还是正正经经的:“还是要多喝水,嘴巴有点儿干。”
“嗯,这几天没抹唇膏,稍微有点起皮。”
周绩文对她的东西门儿清,拉开柜子翻了一下,把放唇膏眼药水的小化妆包拿出来,盘腿坐回床上给她抹唇膏:“怎么不抹呢,回头又咬来咬去的,风一吹再裂口子。”
宋斯琪抿了抿唇膏:“我觉得这样能显得憔悴一点。”
周绩文有些抱歉:“我一定尽快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宋斯琪晃了晃脑袋:“这个也是我的工作呀,周总难道忘了,我们为什么结婚来着。”
“今时不同往日嘛。”
“两份工作我都会努力做好的,引蛇出洞然后一网打尽,于公于私都是义不容辞,所以请周总多指教就好啦,不用觉得抱歉。”
“叫周总见外了,我爱听你叫老公,要不叫周老师也行。”
宋斯琪听不得他说“周老师”,成天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男人哪儿来那么多花样。赶忙转移话题:“爷爷晚上会过来,何助理说,一会儿有人过来给我画点擦伤烧伤妆,你是不是也要画?”
“跟你配着画点儿吧,情侣特效妆。”
“噗,这个也要配着画,您可真是少女心。”
“这叫夫妻同心,受伤都是般配的模样。我晚上做个手术,你在手术室外面愁眉苦脸坐着就行,不想和他们说话就假哭,记得多穿点儿,贴几个暖宝宝。”
宋斯琪点头:“真手术假手术?”
“真手术,结扎手术很快的,老爷子来了开始做,我做完他们未必走了。”
“你不等方预衡一起了吗?你们不是约好了过几天一起做?”
“又不是小孩儿过家家,不用赶趟儿,大小是真做手术,不算浪费医疗资源。”
“爷爷前天来,我烧着你躲着,今天来了,还是让他见一面吧,老人家太伤心对身体不好。”
“嗯,我有数。”
“吴女士……有没有联系你?”
“打过两个电话,立风接的,说我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仍在昏迷状态,她也没说什么。”
“可能……因为之前吵架,还有些尴尬吧。”
周绩文自嘲地笑笑:“没什么可找补的,她如果过来,你也不用理她,让何竣或者严律师去和她说话。”
“嗯。”
下午宋斯琪又跟运营组开了好长时间的会,周绩文在给她整理自己除京建以外,参股以及实际掌控的几家公司信息,之前讲得急,干脆趁着这次给她好好理顺了。
没想到在老爷子之前,还会有访客,来的是宋家人,明显是来打探消息的,刘宛带着宋诗雅来探病,句句关切,宋斯琪淡淡应付着,正想着如果她们不过分,客气来的客气送走就成了,刘宛却提出要去看看周绩文。
“你从前身体就不好,这次出了车祸,只怕要养很久,绩文怎么样了?外头传得那样,你大伯是不信的,特意嘱咐我一定去看一眼,家里也放个心,他情况还好吧?”
宋斯琪看着她一阵出神,宋诗雅站在一旁不耐烦,拿手机敲了敲床沿,咣咣两声,刺耳又突兀:“跟你说话呢。”
宋斯琪回神看她:“知道的是来探病,不知道还当宋大小姐来讨债的呢。仁德的ICU,除了主治医生和当值的护士,家属都限制进出,闲杂人等哪是说进就能进的,上回周家的老爷子来都没见上,我每天探视的时间也是固定的。”
宋诗雅笑道:“这是真的不行了吧,你年纪轻轻的就要守寡啦?你和你妈都是什么命哦。”
宋斯琪按响了床头铃,何竣进来:“太太。”
宋斯琪冷着脸:“送客,以后宋家的人,一律不见。”
“是。”
宋诗雅踩着高跟鞋哒哒地出去:“神经病,谁愿意来似的。”
刘宛管不住宋诗雅,现在在宋斯琪面前也直不起腰,如果见不到周绩文,回去宋成光肯定是一通不满意,她咬了咬牙,假意告辞,出去后试图和护士打听,田文涛是凌晨被送来的,周绩文和宋斯琪后脚过来,接触的人不多,护士们只知道三人是一起出的车祸,不知道内幕,自然都说情况不好。
刘宛心里有了底,觉得能和丈夫交差了,这才离开医院。
第68章 .他们都知道吧?
天色擦黑,周绩文帮宋斯琪贴好暖宝宝才去准备做手术。仁德的VIP区一向安静,手术室这一片儿更是静到呼吸都能听见。走廊上嗅不到一丝血腥气,却莫名让人觉得庄严肃穆,好像进一步是生,退一步是死。
宋斯琪静静坐着,脑子里其实很空,但又难免想起曾经经历过的生死离别,周先生是爸爸妈妈派来的吗?还是小杰?小杰还活着吗?
她重感冒才好,脸色苍白,之前被周绩文搂在怀里,头发有些乱了,她自己看不到,落在别人眼里,显得可怜又憔悴。
陆雨每天都会发消息来询问情况,宋斯琪和他聊了一会儿打发时间,手机快没电了才收起来继续发呆。
周老爷子拄着拐杖过来时,就看到她两眼无神地缩在手术室门口,心里很不是滋味,家里阿姨跟在他身后,他从阿姨手上接过保温饭盒,挥手让她先回去。
宋斯琪听到拐杖碰地的声音,抬头果然看到周爷爷来了,直了直腰:“您来啦。”
周老爷子在她身边坐下,放好拐杖打开了饭盒儿:“还没吃晚饭吧,问了你家的阿姨,说你喜欢吃白菜肉馅儿的饺子,家里正好有,给你带了些,趁热吃两口。”
保温盒是老式的两层,上层光饺子不带汤,看着满满当当,还热气腾腾,宋斯琪直接用手拈了一个,家里包的饺子又大又壮实,她一口吃下,嘴巴塞得鼓起来,嚼了好久才咽下一半儿:“好吃,还是家里包的饺子好吃。”
老爷子哼了一声:“让你们玩儿新潮的去南方过年,连口像样的饺子都吃不上,算什么过年,以后都给我老老实实在家过,等我这一把老骨头归了西,你们吃不上饺子,我也管不着了。”
宋斯琪又拿了一个,低着头小口吃:“您别这么说,我看您身子骨儿挺好的,新年咱不说丧气话,您福如东海,保管寿比南山。”
老爷子笑笑:“要让我自己说,我差不多也活够了,有这福寿,留给儿孙多好。你公公出事儿那天,我接到电话,说我儿子出了车祸,生命垂危,我想我周愈春的儿子,要死也得是为国捐躯,车祸,这么窝囊的事儿,要不了我儿子的命。可我到了医院,人已经没了……那个时候走路还不用拐杖,可我儿子却没了一个,我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好一阵子,吃什么都是苦的,我原本想把绩文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因为查到些事情,又疑心他不是他爸爸亲生的,我暗里给他做了亲子鉴定,再看他,又心虚又惭愧,再加上他妈妈坚决不同意绩文跟在我身边,这样一恍惚,都好多年了,我待他……实在不算好,以后见到他父亲和祖母,只怕要埋怨我。”
宋斯琪心里闷闷的:“你们家里,没人待他好,等他醒了,您也给他送饺子,还得喂他吃。”
周老爷子点头,从饭盒儿这半边拿了个颜色不太一样的饺子放进嘴里:“等他醒了给他送,爷爷亲自包。”
“他喜欢吃韭菜猪肉的,皮儿要擀厚一点。”
老爷子点点头:“你知道心疼他,他肯定舍不得你。”
宋斯琪红了眼眶:“可他怎么不醒呢,爷爷,医生说他脑袋里头有碎片,今天就是因为出血了,所以才要做手术,我好怕,他要是,要是不护着我,不会伤得这么重,我宁愿他不护着我。”
“傻话,他是你丈夫,出事的时候不护着你,怎么配做你的丈夫。你别怕,不会有事的,他老子在天上看着呢,还有你爸爸,两个人护不住他一个嘛,又是车祸……又是车祸,他们知道的。”
宋斯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她尝到自己的眼泪,嘴里的饺子都变苦了,骗人真是一件难事。她终于吃到一个韭菜馅的饺子,原来这份儿饺子,不单自己有,周先生也有,爷爷的心意她明白,他盼着孙子好。
这时医生走出来,他戴着口罩,眉头紧锁,周老爷子和宋斯琪看到他,立马迎上去。
“吴医生,绩文怎么样了。”宋斯琪起身起猛了,医生还没说什么,她看着就像要晕倒的样子。
医生面色凝重:“手术还没有结束,这个手术并不复杂,但患者身体其他部位受伤比较严重……家属要有心理准备。”
吴医生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把周太太领到一边单独耳语了几句,老爷子看小琪的脑袋越垂越低,猜不出医生说了些什么。
待医生重新进入手术室,宋斯琪捂着脸靠墙站着,周老爷子踱过去问她,声音已经有些颤抖:“医生,嘱咐你什么?”
“医生说,说,也就这十天……半个月……”
医生说,里头早就结束了,也就这十天半个月不能同房,他要是忍不住,你可别由着他乱来。
宋斯琪脸红一阵白一阵,老爷子怕她撑不住,把在不远处守着的何竣唤了过来:“小三子,你带她回病房歇着去,我在这儿等老二出来。”
宋斯琪扶着墙直摇头:“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里,我不走。”
“你放心,爷爷替你守在这儿,保管出不了事儿,你这样子,老二醒过来看见,该多心疼啊。”
宋斯琪不动:“这几天他躺在ICU,我只能站在外头看一眼,我要在这里等着,出来我还能好好看看他。”
“好,好,那咱们还去那边坐着等,你别怕,医生的话哪儿能尽信,医生不就是喜欢吓人嘛,最难的一关他都挺下来了,把这十天半个月熬过去,熬过去就好了。”
还没走回座位,过道那头走过来几个人,宋斯琪看不清楚,只知道不是医生护士,下意识后退要让道儿,何竣和爷爷却不约而同地走到前面,把她挡在身后。
来人是周老爷子的两个侄儿,一位带着太太,一位带着儿子,他们这会儿匆匆赶来,自然不是担心周绩文眼下的状况,他们怕他有个万一,周家的财产落到“外人”手上去,老二的媳妇脸都还没混熟,又是个没背景没靠山的,凭什么分周家的东西?
他们走到这边,周廷友先是关切:“伯父,老二情况怎么样?”
“你们有心,大晚上还来看他,人是还没醒,不过现在体征还算平稳。”
周廷友的太太看了看手术室,又看看宋斯琪:“前两天做了一夜的手术,怎么又进手术室了?”
宋斯琪吸了吸鼻子:“之前状态不好,做不了这个手术,这两天稍微养回来一点,能做就赶紧做了。”
“听说就是为了护着你才伤得这样重,你倒是全须全尾的。”
老爷子点了点拐杖:“混帐话,非得一起躺着才如你的意,你要是来找谁不痛快的,趁早滚回去。”
周廷友假意拉了拉自己老婆:“老二眼下生死不明的,你少说两句。”
“我说得有错吗?要我说这丫头就是八字有问题,她自己家祸害光了,现在来祸害咱们家,我看老二挺灵光的一个人,怎么娶了这么个……看看她的样子,是能把日子过好的嘛,一脸搅家精的模样。”
周老爷子要骂她,宋斯琪倒不怕把矛盾彻底引到自己身上,吵得越凶他们越早撕破脸,她抓着爷爷的衣角往前站了站:“伯母您说这样的话,我当您是为绩文可惜,关心则乱,我们家和您家里说近也不近,都是从兄弟辈儿了,祸害不到您家去。”
“还在这儿伶牙俐齿的呢,长辈教训一句不听,你丈夫危在旦夕,你是一点儿委屈也受不得是吧,老爷子您瞧瞧,这丫头什么心肠呐。”
“要是你骂我两句,绩文能好起来,我保管随你骂,一句不回嘴,这里是医院,在手术室里命悬一线的是我的丈夫,我没有心情和你们吵架,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请求您几位离开,这里需要保持安静。”
一旁站着的周廷生抓住她的话风:“不是说体征平稳,这个手术,风险到底大不大?”
宋斯琪一副心虚的模样,转过身定定看着手术室不再说话,周廷生依然皱着眉,原本紧绷的唇角却放松了:“老爷子,不是我们不盼着老二好,实在是这几天被董事会的人问烦了,我们都希望老二没事,今天来不过是看看他,再有股东问起来,我们也好说话儿,省得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