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还有这事儿!”
秦西找周绩文侃大山,郑闻泰坐到两位女士对面:“嫂子也给我签一张呗。”
宋斯琪好笑:“你给谁要?你身边还有我的粉丝呢?”
“就上回蜀州受伤那个小战士,你们回来之前去看他,一大群人他就记住你了。”
“他伤养得怎么样了?我知道他出院有段时间了,康复得还好吧?”
“差不多就转业了,回老家当警察,手伤得太重。”
宋斯琪记得他的名字,没问就签下了To某某:如果下雨天手腕疼,记得请医生开点膏药,亲测有效!我也是你的粉丝,小英雄!
郑闻泰接过:“小英雄,听着像小孩儿似的。”
“他本来就很小嘛。”
“行,赶明儿带给他。”
颜琳琳问他:“你之后什么打算?跟你陈哥干得了,他成天忙颠儿的,缺人得很。”
郑闻泰犯烟瘾,抓了把果子吃:“没想好呢,这两天,还得适应,一下听不着号子,心里空落落的。”
秦西那头儿开了麻将桌,哗哗声音一响起来,郑闻泰就蹿到桌边儿了:“今儿打通宵,我在部队里头遇不着麻将打得好的,四川哥们儿都打不赢我,还得是哥儿几个。”
“这桌子专为你买的,王府最贵的一张麻将桌儿。”
“好兄弟!”
宋斯琪和颜琳琳相视一笑,说好的空落落呢?他们打牌肯定还要叫人,宋斯琪和颜琳琳都不想在这儿待着,就结伴逛了会儿街,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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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暖,宋斯琪给自己和陆雨报了拳击班,是何竣筛选过的一家私人会员制拳击馆,有单独的教室和教练,陆雨第一次来上课的时候和小琪开玩笑:“果然,跟着琪姐有肉吃,小杰是没赶上好时候,换这会儿,不得鞍前马后了。”
宋斯琪累得不行,瘫坐在沙袋下面喘气儿:“他呀,就是差点运气。”
“我昨儿晚上做了个梦,莫名其妙的就梦见小杰妈妈了,她跟我说,小杰好好儿的没事,让我俩放心。”
“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从知道他出事儿,我就怕梦见他,他要是给我托梦,那指定是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说我好好儿的怎么就梦见他妈妈,我都不记得阿姨长相了,他十有八九是真活着呢。”
“本来好好儿的,总归,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吧……都说人呐,贪生怕死,论起来咱们三个里头只有他是这样,要他走得最早,岂不是应了那句世事无常,艰难应付的死不了,营营求生的遭意外,什么狗屁道理。”
陆雨把手套解开又扣上,扣上又解开:“小琪,我以为你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乐。”
“如果你说工作,是,但不全是,我有阵子在女子监狱做采访,里面判重刑的,十个有八个都是被逼无奈,有一个大姐,常年遭受家暴,他老公做生意失败,拉着全家一起烧炭自杀,中途大姐带着孩子逃出来,没有去救丈夫,结果被判了无期,无期啊,那些性侵强.暴女性的男人,三年,四年,凭什么?为什么?我当时觉得好绝望,可是我没有办法毁掉整个世界,我现在还是会有那种想法,如果我死掉了,就不用再看这个世界有肮脏多可笑……我很喜欢我的工作,但我情绪涌上来的时候,没有办法喜欢这个世界,见得越多,悲凉越多,无望越多,靠着那一点点喜欢,一点点希望,真的能撑一辈子吗?”
陆雨还是没有摘了手套,站起来开始复习教练教的几个动作,闪躲,移动,勾拳:“我大姐最近一直找我聊天,虽然不明着说,但显然是企图改变我的取向,我尝试和她沟通,发现即便她年纪不算很大,也觉得同性恋是一种病,还是可以治好那种,我说那你就把我当作不婚主义者吧,如果这样更容易接受。你知道她说什么嘛,她说无论我的取向是怎样的,一个生理意义上的男人就应该和一个生理意义上的女人结婚。先不说她的观念有多可笑,她明明才刚经历婚姻的不幸,为什么还希望我走进婚姻呢?我觉得我痛苦的根源,是我想拥抱这个世界,想热爱想憎恶,但我的亲人永远在说不,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但凡我有一点违逆,就会有无止尽的劝阻,威胁,逼迫……我和你说过吧,我的高考志愿,全被他们改了,没有一个是我自己原本填的。有时候我羡慕小杰,他可以随风走,随风落,我呢?”
“小雨,如果家人真的让你如此痛苦,放弃他们吧,我资助你出国念书怎么样?念商科,然后我去海外投资,请你帮我打理。”
陆雨知道她是认真的:“你爷爷到底给你留了多少钱?这么霍霍?”
“还挺多的,所以我认真跟你讲呢,你要是想逃,我赞助你,姐现在有点钱的。”
陆雨笑笑:“小琪,背负别人的人生,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会很累的,我逃不掉,从来不是钱的问题,只要我还活着,我妈哪怕磨破脚跟,也会把我找到,我没有办法抛弃那个愿意为我付出生命的人,即便她不愿包容理解我。”
宋斯琪想到周绩文,他背负自己的人生岂止一点点,日子久了,他会很累很累吧。
陆雨重重一拳打在沙袋上:“不瞒你说,我其实挺期待的,期待着自己油尽灯枯的那一天。那个时候,你一定不要难过,对我来说,真的是种解脱。”
宋斯琪不说赞同支持,起码理解他的想法,他们之间时常聊起生死:“我知道。真的有那天,你的愿望还是没有变吗?”
“嗯,没有变,葬礼上要放我蒸汽波歌单里的《love heart》,身体要烧得干净一点,然后撒进海里。小琪,我只能,交给你了。”
这些话,以前半玩笑半认真地不止说过一次,今天陆雨讲得好郑重,宋斯琪悬着心想了想:“我会试试看,但我很弱的,可能争不过你家里人,所以我希望你以后的爱人,身材强壮一点,我和他联手,胜率或许大一点。”
陆雨笑着点头:“好。你的愿望变没变?还是想看小金鱼吗?”
宋斯琪摇头:“不要了,周先生要是知道了,恐怕会买水族馆的,我再想想,这次想好了,我就先告诉他。”
“你和周先生这样好,他有让你更快乐吗?”
“周先生啊,他真的挺好的,结婚以后,不管遇到多难的事情,他都会帮我,教我,开心的事情变多了,有时候我会想,就这样一辈子和他过下去,我会不会越来越乐观?可人的一辈子太长了,谁能保证两个人就能走到最后呢?我们的婚姻之中,夹杂着很多事情,他的家族,我的过去,父母辈的旧事陈情,我会努力和他在一起,但不敢保证一定……我难过的时候是真的很难过,变得不像我自己,即便他笑着和我说没关系,会好的,我也不想让他看到那样的我。我更加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像他爱我一样爱他,我感激他对我的信任,可又觉得和他一体同心,必须要站到他那样的高度才可以,我看到的才只有一角,以后更多更多的时候,我能做好吗?我能坚持吗?我会觉得疲惫吗?一开始,知道肯定会离婚,恋爱之后,觉得可能会离婚,现在呢,怕自己忘了还可以离婚……我爱他,但我爱得太理性,这当然没有错,女生永远要记得保护自己,不要违背内心,可,莫名会心虚,会觉得愧疚。”
陆雨叹气:“女生谈感情,容易想太多,患得患失,人生要及时行乐,爱情更是这样,相爱的时候用力去爱,累了就放手,感情是没有办法放在天平上称重的,他尽他的全力,你到你的极限,就很公平,不要太纠结多少,知道吗?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喜欢他,关心他,努力帮助他,还要怎么样呢?真心相爱的人,什么问题都能克服。”
宋斯琪无力地笑笑:“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会觉得白天坚强勇敢的自己是另外一个人,真正的宋斯琪是夜深了才敢出来活动的老鼠,有个小洞就好,偷一点点吃的就好,活得卑微,但起码安心……人的欲望是个无底洞,我怕得到的越多,失去的越多,张医生说安全感其实很难靠别人建立,可我自己,无论什么都觉得稍微有一点才是最安全的,金钱,感情,事业,时间,空间,爱好……所有东西,只要一点点就够了,太多了,我就觉得握不住。看到网络上有人骂我,心底有个声音会说,你看,得到太多就是要被骂被网暴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有些话我不想和周先生说,所以小雨,你要陪我久一点,就当我自私,好吗?”
陆雨知道她的心思,故意把他们夫妻俩之间的问题说得很严重,故意把自己的心理状态描述得很糟糕,让自己有所担忧牵挂,三思再三思。
他把宋斯琪从地上拉起来:“这课上着挺爽的,买了几节课?”
“会员制的,预约就行了。”
“我这,不算收受贿赂吧?”
“搞笑呢你,去洗澡吧,回了。”
从教室出来,宋斯琪看到周绩文坐在教室外的长椅上翻杂志,两个人出来也没有抬头,宋斯琪让陆雨先去换衣服,自己坐到周绩文身边:“这位先生,怎么坐在这里?”
周绩文合上杂志,指了指墙上的标识贴:家属等候区。
“我怎么坐这儿?因为我该坐这儿啊。”
“噗,怎么你来接我?”
“路过,顺便。”
“干嘛呀,我们不是说好不生气的嘛。”
周绩文拉着她的手看她手背的关节:“都红了。”
“不疼的,出了一身汗,觉得很舒爽。医生也说,可以多尝试,嗯?”
“这才第一节课,以后越学,受得伤越多,上有氧课不好吗?力量训练,会很疼。”
“你忘啦,我学过跆拳道的,拉筋儿都拉过来了,还怕啥。”
“课可以上,拳击可以练,不要,太认真,好吗?”
“哎呀,周老板难为人呢。”
“我有这本事就好了,换衣服去吧,别着凉。”
宋斯琪进了女更衣室,陆雨已经换好衣服出来,周绩文看着他,内心有些复杂,他很不喜欢这种,明知问题的症结所在,却不能下决心根治的人,虽然无法苛责,但一定会近而远之。可偏偏,他是少数能让琪琪敞开心扉的人。
“真的不考虑出国吗?我觉得琪琪的建议,可行性很高。”
“你一直在听我们讲话?”
“来得早。”
“有些话,小琪说得夸张了,她很怕我想不开,她很爱你。”
“如果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换一种活法?”
“因为……枷锁,锁住的是灵魂。”
第80章 .比较过吗?
《豪闻周刊》内部把京圈儿的名媛大致分为神秘型、传统型、奇葩型和自封型四类,宋斯琪和李欣然都被归为奇葩类,李欣然身上有个撕不掉的“私生女”标签,宋斯琪有点像灰姑娘,但豪闻的很多读者觉得她更像“复仇女王”。
宋斯琪自己有点莫名,不过也好理解,灰姑娘的故事已经过时了,大女主复仇戏码才更吸引人嘛。
她本来没打算接受线下的采访,不过然姐和豪闻现在的主编吃过一次饭后,对她个人很是欣赏,这让宋斯琪有点好奇,于是约了她在京州报业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豪闻这么些年能不倒,有赖他们得罪人的同时也捧人,比如他们曾经开罪过周先生,之后对自己遣词造句时就很留情面,好好做事的时候不太会捧高踩低。然姐说,她被扒私生女身份时,只有豪闻一家给她和她母亲脸部打了马赛克,那时候豪闻还不是一家独大,正是不管不顾搏出位的时候,能给当事人留一点模糊,多少算是有底线吧。
宋斯琪先到了,点了杯可可牛奶,拿出平板看文稿。没多一会儿,豪闻的倪主编挎着电脑包急急走进咖啡馆:“周太太久等了,路上车子出了点问题,打车又赶上高峰,实在不好意思。”
宋斯琪看了看时间:“您还没有迟到,是我来得比较早。”
“那就好。”
宋斯琪抬手叫来服务员,倪主编点了一杯橙汁,要了一杯温水。稍微歇过点气儿来,拿出电脑和采访大纲:“周太太和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还没有开始,您就有发现?”
“接受八卦杂志采访的女性,很少有不化妆的,虽然您素颜的状态还不错,但过于真实了,我竟然在名媛脸上看到了黑眼圈。”
“个人习惯吧,最近皮肤比较干。”
“之前我采访过一位,经历和您有些微相似的主持人,她对自己妆容、外貌的管理一丝不苟,比如不会让陌生人看到自己的素颜,每天摄入的碳水精准到克,绝不吃糖份过高的食品,她说她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留住丈夫的喜欢,而是留住自己的美貌和身材。”
宋斯琪一笑:“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她好像有经营美容院,留住美貌和身材,就是最好的招牌,这就很好理解了,她很有头脑,女性的美丽很多时候不需要浪费在吸引男性上。”
“那您觉得,您能嫁给小周先生,美貌算不算是关键的因素?”
“换作别人这个时候应该会否定,然后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小周先生很早就给了我答案,他心动,的确是始于长相,所以我觉得是很重要的因素吧。”
“豪闻在最初筛选名单的时候,您的得票率很高,一部分原因是前一阵子您的婆婆在网络上制造的事件,话题度很高,身在豪门,婆媳关系真的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吗?”
“也有关系真的不错的,不管豪门不豪门,婆媳关系都是难题吧。在别人家怎么样我不清楚,在我们家,已经是水火不容了。人和人之间,相互不喜欢可以理解,但是我觉得最起码的尊重应该还是要有的,吴女士她对我,就没有基本的尊重,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她是我丈夫的母亲而忍耐迁就。婆媳关系归根结底是作为儿子,丈夫的那个男性,他的态度和处理事情的能力。我和吴女士有矛盾的时候,我先生无论身处何地,用哪种方式,都会给我和我们身边的人传达一个讯息,我和他,我们夫妻是一体的。其他家庭,以我的见闻来看,维持表面平和的占大多数,那些人尽皆知,或者说大家心照不宣的呢,两种情况比较多,一种是男方妈宝,什么事儿都藏在妈妈身后,第二呢,就是男的自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管妈妈也不管老婆,不是说作为儿媳的女性在这些关系里面都没有过错,而是,事实上,大数据表明,结了婚但不想把日子过好的女性很少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