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你和小琪,以后一定好好儿的。”
……
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永远不会放弃他离开他,对他毫无保留,愿意生死与共,那这个人,一定是琪琪。
临近汛期,运河水涨了不少,宋斯琪很怕周绩文失血过多无力划水,或者头磕到哪里晕过去,她潜进水里,顺着水势,很快看到了只有些微弱挣扎的周先生。她游过去托着他向上,圈着他的脖子往岸边划。
此时桥上已经聚了不少人,也有人往桥下奔去帮忙,桥上的人打了一排手机灯,大声通报着看到的情况:“往岸边划了,两个人已经上岸了!”
从听到警笛声,宋斯琪就开始耳鸣,之后也许是一天,也许两天,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脑子里却喧嚣吵闹,久久无法入眠,然后又陷入了一个悠长空白的梦境。
再次醒来时,周先生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她不算清醒,头也很痛,看他傻笑,有点似梦非梦:“你有没有受伤?那座桥,是真的还是我做梦?我头好疼。”
她皱着眉,一手按头一手揪着床单,周绩文没想到那管喷雾的副作用这么大:“我去找医生开止疼药。”
宋斯琪拉住他:“别走,你跟我说说话,说说话就好了。”
周绩文动作不算利索地在她身边躺下,没受伤的手伸到她颈后帮她按穴位:“吴女士的代号是鸢尾,这件事可能刘铭伟都不知道,她是南佤那边派来监视郑明伯的,他们出事之后,南佤那边一时没了抓手,叫蒋示明钻了空子,撺掇了些人帮他办事,据说是想杀我绑你,他们蹲了个把月了才有机会下手。在桥上让你跑,干嘛回来?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水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宋斯琪清醒了些,头还是很疼:“也许你觉得我冲动,但我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你后背的伤应该不轻,那个人压着你的时候,你两条腿根本使不上力气,如果我不去救你,等着救援的人来,恐怕就……”恐怕就变成打捞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判断的不错,周绩文后背那一刀差点伤了脊椎,搞不好就瘫了,但幸好没事,琪琪是他的幸运女神,一点不错:“该缝的缝,该补的补,问题不大,倒是你,吸入麻醉剂,睡了四十来个小时了。”
“这么久?也难怪头疼。小蔓呢,没事吧?”
“没事,回家了。”
“你刚才坐在床边干嘛呢?”
他本来一直躺着,起来上趟卫生间,宋斯琪习惯侧着睡,他只是待在这儿欣赏一会儿老婆的睡颜,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止疼药了:“看你睡得安稳不安稳,你睡好久了,我很担心。”
宋斯琪支起身子掀开他的病号服,看到胸口和腰间都缠着绷带:“你躺好了,这样不疼吗?”
“怎么着都疼,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宋斯琪俯身亲亲他额头,又亲亲嘴唇:“我,我捅的人,还活着吗?”
“算他命大,好像是个什么泰拳冠军,都打不过我老婆,什么玩意儿。”
“警方那边怎么说?我要不要录笔录?”
琪琪和警察警局相关的记忆都不太好,周绩文不想让她再接触那边,被逼着回忆各种细节,所以和上头打了招呼,安排了律师跟进:“小事儿,不用管了。”
宋斯琪也清楚大概是周先生拦着,难得对动用特权不那么反感,有些委屈起来:“现在人啥事儿都爱拍视频,我妥妥儿的是法治咖了呀,以后怎么混啊。”
“怕什么,老公给你兜着。资本家花样多着呢,咱不是有钞能力,谁敢说我老婆一个字不好,删贴封号断网。”
“看把你能的。”
周绩文很清楚惹上的是什么人,这段时间他从不让琪琪落单,小五,何竣,自己,下班接,上班送,难得在陌生的地方随便走走,就让那伙人有了可乘之机。贩毒的人路子广心肠狠,报复心重,手段残忍,不被他们整掉一层皮,周绩文还不放心呢。但蒋示明的自作主张,不仅会让周绩文对他赶尽杀绝,更会让南佤的人看清他的愚蠢,在应该隐匿低调的时候徇私报仇,即便周绩文不从中挑拨,南佤也不会给他庇佑。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他可以嫉恶如仇,六亲不认,也可以识势通变,虚与委蛇,只要琪琪安全,不受伤害,游戏规则随时可以改变。
这件事还是给宋斯琪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开枪和用刀,手感不一样,很长一段她不敢拿刀,频繁耳鸣头痛,直到案子宣判才慢慢好些。周绩文在计划去南方一趟,既然有人给脸不要脸,那就给他这个面子,亲自去解决一下。
南边的事情还没有安排好,周绩文养着伤,除了给琪琪做三餐,也就是去菩提园监监工,难得清闲。硬装小收尾这天,周绩文被宋成光堵住了:“好些年没见有人家装修,你和小琪要住过来?”
周绩文看到他并不意外:“您怎么有空过来看看?”
宋成光装模作样地看表:“正好到饭点儿了,过来吃个便饭吧。”
“那多不好意思。”
“一家人,客气什么。”
周绩文点点头,跟着他去了那边,进门就闻到一阵饭菜香,看来是真的想叫他来吃饭。宋家客餐厅没有别人,保姆上好菜也很快离开了,周绩文没有吃饭的打算,在客厅老位置坐下,等宋成光开口。
宋成光见他,一次比一次没底气,一次比一次所求更大,这一回竟然十分踌躇:“这几个月,银行那边一直找我催款,我联系奥威的人,他们说中国的银行,美国的公司管不了,什么意思?”
“说得不错啊,中国的银行都是国家控股,美国的公司怎么管。”
见他还在装傻,宋成光有些急了:“奥威贷的款,现在怎么催到我头上了,应该奥威还,为什么银行追着我要!”
“也不错啊,奥威一个美国公司,在国内贷款很麻烦吧,都要你签字的,再说钱借来都用在光宇身上,你是光宇最大的股东,又是董事长,你不还谁来还?”
“你……”宋成光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你们和银行是一伙的!”
周绩文笑着站起来:“几个亿而已,找找看哪里还有孤儿寡母,欺负一下挪一挪,你是熟手了,不费事儿。”
他拍了拍宋成光的肩膀,走出客厅,看到宋成光的大女儿衣衫不整地站在楼梯口,明明盯着周绩文,还假装睡眼朦胧:“爸爸,家里来客人啦?”
周绩文根本懒得搭理她:“Disgusting.”
第91章 .巧合吗?
周绩文并不想把宋成光逼到绝境,再给琪琪制造出潜在的危险。经过几轮谈判,奥威方面在国内成立新公司,购入宋成光手头剩余的全部股份,周绩文出的价格不高不低,附加条件只是宋成光一家搬离菩提园,那栋房子被周绩文高价买下,不过目前还瞒着琪琪,在悄悄装修。
宋斯琪终于录完了第五期,从小朋友的角度看“重男轻女”这个问题。接受采访的二十位小朋友,年龄都只有45岁,其实他们大多数对性别,对男女还很懵懂,除了知道洗澡上厕所不可以在一起,其他的还都没什么概念。
对他们的提问,不可能直白,但小朋友的回答,往往很能反应问题。
比如问小朋友们,知不知道妈妈生小宝宝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有些孩子知道,有些孩子不知道,只有一个女孩儿回答妈妈生自己的时候很痛很痛,所以要爱妈妈,听妈妈的话。这个小女孩儿的父母非常恩爱,她的父亲已经接受了结扎手术,没有二胎计划。
有一个小男孩儿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脱口而出:“爸爸上班也很辛苦。”这个孩子是奶奶带大的,妈妈和爸爸一样都要上班,甚至母亲的收入比父亲更高,但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做出了如上的回答。
在问到,如果大家都做了一天乖宝宝,但是有的宝宝得到了两朵小红花,有的宝宝得到了一朵小红花,你觉得是什么原因时,小朋友们给“两朵小红花得主”创造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原因,比如吃饭最多,比如唱歌好听,比如长得更高等等,唯一一个说因为他是男孩子的,就是奶奶带大的那个男孩儿。
因为对父母和他们的家庭也有一定了解,所以问题里面也有关于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大部分小朋友说起家里其他的孩子,都很亲近,虽然有的相亲相爱,有的打打闹闹,但都没有表现出不喜欢或者抵触抗拒。
只有两个孩子对“弟弟妹妹”这个问题有些敏感,而这两个孩子都是有弟弟的姐姐,她们的回答很相似,一个说:“不想要弟弟,因为什么都要让着他。”
一个说:“有了弟弟,爸爸妈妈就不爱我了。”
也许很巧,也许根本不是巧合。
给小朋友们做采访的时候,工作室的大家都很开心,氛围很热闹,毕竟一次和这么多小朋友共事是非常难得且有趣的,一天下来,被小朋友们的天真活泼感染,大家都觉得很治愈,但也体会到了幼儿教师的不容易,深深佩服工作和小朋友的成长能兼顾的爸爸妈妈们。
热闹结束之后,回看小朋友们不加掩饰虚伪的回答,大人们陷入了沉思,以后女孩子们因为是女孩子,只得到一朵小红花的时候该怎么办?那些因为有了弟弟而被差别对待的女孩儿,会不会受更多更大的委屈?
孩子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作为父母,既然将他们带到这个世界,就应该公平地,无条件地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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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斯琪得知宋家彻底从光宇出局是在秦家老太太八十大寿的寿宴上。
老太太是在苏联出生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在国外生活,人很开明新派,之前听说周家的老头儿搞了个跨年派对,老太太不愿被比下去,招呼家里儿孙,要把八十岁的寿宴办成舞会。正好她年纪大了见不得孩子们落单,舞会是年轻男女最容易擦出火花的地方。
周绩文夫妻俩自然收到了邀请,周老爷子特地叫他们回半山吃饭,让他们顺带份贺礼过去,嘱咐他们玩得尽兴。吃完晚饭回去的路上,宋斯琪一直琢磨:“我寻思那谁是秦家人,爷爷让咱们送礼过去,是不是有点下她面子?”
“都知道爷爷不喜欢她,还给她做什么面子。”
“那爷爷叫咱们玩得尽兴是啥意思?老太太寿宴有啥好玩儿的?”
周绩文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挺灿烂:“你不知道秦家的老佛爷,圈儿里爱整活儿那是排得上名号的,据说早些年秦家办事儿,什么时新花样儿都玩过,假面舞会,化妆舞会,搁现在得称呼一声派对女王啊。”
宋斯琪觉得好笑,很难想象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是派对女王:“这么说,她老人家的八十大寿舞会,还有花样呢?”
“我挺期待的,要是梦回北平,那就得穿旗袍,乱世佳人嘛,蓬蓬裙,盖茨比,水晶流苏……”
“喂,人家老太太办寿,你净是打仗的年代,不太好吧。”
“我寻思得按舞会流行的时代来,不然和酒会没啥区别。”
“啧,你怎么对女孩儿的衣服款式如数家珍的呢。”
周绩文挺骄傲:“给你买衣服的时候研究的。”宋斯琪是发现衣帽间的柜子越来越挤,有时候收拾起来很崩溃,衣服太多了,还都是自己的。
不过真就被他说中了,秦家老太太发话了,舞会主题俩字儿:复古。
如此,周先生的三种预想都符合主题,两个人挑来挑去,还是定了水晶流苏,蓬蓬裙累赘,衣柜里仅有的一件旗袍被某个人不小心撕坏了,那天在衣帽间试穿,氛围太过暧昧,两个人站着试了试,周先生太过激动,把开叉的地方快撕到胯儿了,“嘶啦”一下,两人都吓了一跳,他问她有没有勒疼时,腰都没停。宋斯琪暗暗发誓再不穿旗袍。
寿宴当天,还真看到不少人穿旗袍,京式旗袍样式还是比较保守一点,略微宽松,袖子更长,有些贵妇人喜欢这样穿,庄重又典雅,年轻的姑娘更喜欢海派和苏式旗袍,海派显身段儿,纹样艳丽贵气,苏式最为精致,一看画样,二看绣工。
宋诗雅今天穿的就是一身白绸绣山水的苏式旗袍,头发用白金襄玉的钗子盘着,倒是很雅致。宋斯琪这么快就认出她,是因为今天穿白色衣服的人实在不多,她的继母带着她正和秦家人说话。
秦西被老太太训了一通话,在二楼看到周绩文夫妻俩,很高兴地过来招呼他们上楼:“可来救命了。”
周绩文一身深灰色条纹西装,发型是老式的背头,也算复古,宋斯琪挽着他,她穿着淡青色水晶流苏长裙,不说艳压全场吧,配着盘发上那一圈钻石发带,流光溢彩,摇曳生姿,美不胜收是肯定的。
他们三人说笑着上楼,楼下男男女女的目光不少都追着宋斯琪往上。李欣然站在二楼平台往下看,正好看到这戏剧化的一幕,宋斯琪抬眼看到她,笑着挥手打招呼。
李欣然欣赏着她身上难得璀璨奢华的裙子,不露肩不露腿,不显胸不显背,就是这一把细腰一段风流,真真看得人入迷:“我要是弯了你得负责。”
“没这么夸张吧。”
“说,今天打扮这么漂亮想干嘛。”
宋斯琪小声告诉她:“从今往后,只要宋女士和某位秦女士同框,宋女士必须艳压。”
李欣然顾不上仪态大笑:“哈哈哈,你这是全方位碾压呀,我宣布,以后只要宋女士和某位秦女士同框,我李某人必须到场。”
“行,我写回忆录的时候请你写序言啊。先去给老太太拜寿了,回头找你。”
“嗯,去吧。”
秦西回头看看李欣然,她墨绿色的丝绸吊带裙配红唇黑发大波浪,换别人肯定俗气,她这样打扮就很妖冶:“我看你俩不是京州名媛圈儿的奇葩,而是两朵仙葩,楼下还有明星呢,二十上下的比不过嫂子,三十上下的比不过李大头。”
周绩文淡笑不语,宋斯琪眉一皱:“干嘛喊人家李大头?”
周绩文搭腔:“昵称,爱称。”
“真的假的,可别瞎说。”
秦西直哆嗦:“老二你别贫。这外号有典故,听说她刚被他爸找回来的时候,营养不良,人瘦头大,跟她打小儿的都这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