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粟文顿时一跺脚,去拧陈楠希的耳朵:“可恶,竟然笑我是刘姥姥!”
陈楠希嘻嘻哈哈地逃开了,安幸赶紧在后面喊:“没事,你也给她戴朵大红花,这样你俩都是刘姥姥了。”
“你才是刘姥姥!”白粟文和陈楠希同时回头道。
说完,三人都笑开了。
此刻,三人才重新感觉到,原来过去停水的五天里,大家心里的压力有多大。
虽然安幸和陈楠希都没有说出来,但是停水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谁也无法在没有任何实际证据的情况下,说自己有把握,一定会再来水又或者,在水用完前一定能等到救援。
她们其实没有任何把握,只能在茫茫一片的未来中,尽力握住自己拥有的东西,在绝望中给自己寻找希望。
万幸,她们等到了。
现在虽然还没有真正来水,但是毫无疑问,来水是早晚的事了。
三人打闹了一阵,又充满期待地守在了水龙头前。
现在停了电,大家舍不得轻易动用电子设备,正好有的是大把时间来等。
时间渐渐走到晚上八点,在水龙头前等了近两个小时的三人都坐得腰酸腿疼。
看过时间,八点已经是最近三人的上.床休息时间了,但是这种关键时候,三人都兴奋得不得了,谁都舍不得不管水龙头。
围在一起商量了一阵之后,三人最后决定今晚轮流熬夜守水龙头,定好闹钟,每过三个小时就换一次班,这样正好休息的人能至少休息六个小时。
大家最近白天晚上都睡得足够久,一天只睡六小时一次实在算不上什么负担,这个提议很快就定下了,陈楠希最先,然后白粟文接班,最后轮到安幸。
三人定好闹钟,然后留下一个人守着水龙头,另外两人纷纷上.床睡觉。
没了停水的巨大压力,这一次,不管是白粟文还是安幸,都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
凌晨四点,小雨沙沙,安幸靠在小阳台的窗前,透过窗帘留出的缝隙,默默注视着窗外静谧的雨景。
她轮值的是凌晨两点到五点之间的班,还有一个小时,陈楠希就会来接她的班了,轮班的这两个小时,水管仍然在不停地发出抽气声,但是就和之前过去的几个小时一样,只有气,没有水。
安幸看着外面的夜景,默默在心里计算着接下来的物资分配。
忽然,身后传来水滴砸在塑料桶底部的沉闷“哗哗”声,安幸一愣,差点以为是自己等久了出现了幻听,把雨声和水声弄混了。
但是等她冲进洗手间,听着洗手间里此起彼伏的水滴重重砸在塑料桶上的声音,她就知道,这不是幻觉。
她将手放到正“哗哗”出水的水龙头底下,感受着冰凉的水溅在手上的感觉,那一刻,安幸浑身一松,长出一口气,压在她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了。
三日之约,在第三天结束之前,她赌赢了。
来水之后,安幸兴奋得坐不住,在小阳台上徘徊了十多分钟后,决定整理一下冰箱,将之前冰在冰柜里的食物拿出来擦干水风干一下,免得在冰柜里一起放烂了。
到目前为止,她们拥有的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变质的东西,如超市购买的吐司、面包、葡萄已经全部吃完了,剩下的保质期比较短的食物还有九个鸡蛋,一包冻豆腐,一包冻豆皮,这些都是需要在冰箱里保存才能久放的东西,常温下的话,放不了几天可能就坏了。
此外还有一个保存方法未知的腊肉,按照安幸的理解,腊肉也是肉,也容易坏,但是据白粟文介绍,腊肉本来就是风干产品,加了很多盐的,特别耐放,搁她奶奶的农村大火塘上能挂一整年。
然而宿舍毕竟没有农村火塘那样的条件,安幸不敢保证腊肉的保质期,所以才决定优先把比较珍贵又保质期不确定的腊肉吃掉,冻豆腐和冻豆皮以及鸡蛋安插在中间。
奈何停电来得太早,不仅是腊肉才只吃了一点点,冻豆腐和冻豆皮更是动都没动。
安幸小心翼翼地打开冰柜门,将里面装着的东西都拿出来用干手帕抹干包装袋外面的水分。
冻豆腐和冻豆皮都是密封包装,安幸想了想,用一直盆装满冷水,将两只包装袋压了进去,寄希望于温度较低的水能稍稍延缓一下它们腐坏的速度。
腊肉是装在塑料袋里的,之前一直扎紧了放在冰柜里冻着,现在拿出来都还硬邦邦的,安幸暂时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先放在一边。
剩下的九个鸡蛋安幸也将它们擦干表面的水,四处找了找,最后找到放米的袋子,将这九个蛋放了进去。因为安幸小时候在太奶奶家见过对方这么保存鸡蛋,也不知道是玄学,还是真的有什么科学道理。
接着就是一些杂物了,安幸拿出来一瓶老干妈,一瓶香菇酱,一瓶青椒黄豆酱,一瓶青椒牛肉酱,最后还找到了一小袋上次发豆芽剩下的泡发过的豆子。
安幸将这一小袋豆子打开,惊讶地发现,在冰镇的情况下,这些豆子还是有一部分发了芽,虽然芽不长,但是能在零下的温度发芽,安幸不知道怎么说,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对生命的敬畏之情。
才敬畏完,安幸就发现,这些豆芽里没有一个是变红的。
看着这些豆芽,安幸心里对上次的猜测升起了一丝怀疑。
然而光是想没有用,安幸将剩余的还没发芽的泡发过的豆子都收好,将其他物品也都擦干净整理好,一边接水一边等待白粟文和陈楠希的醒来。
凌晨五点,窗外的小雨已经停了,太阳半遮半掩地停在云头,陈楠希被一阵闹铃声喊醒,对面才刚睡下三个小时的白粟文则是翻了个身,睡意深沉。
飞快地按掉了闹钟,陈楠希来不及想别的,就听到了洗手间传来的“哗哗”的接水声。
陈楠希无声地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从床上冲下来,期间绊倒无数东西,最终抵达洗手间。
熹微的晨光中,安幸靠在洗手台旁,伴随着哗哗的流水声,对陈楠希露出一个微笑。
“来水了。”她说。
“安幸!!!”陈楠希极力压低了声音,欣喜若狂地握着安幸的手在原地蹦。
安幸看着陈楠希笑中带泪的样子,犹豫再三,才学着记忆中白粟文的样子,给了她一个僵硬板正的拥抱:“来水了,是的,我们有水了。”
陈楠希使劲抱着安幸,兴奋地原地蹦,用带着气音的声音喊:“我们有水了!再也不用省水了!我们有水了!我们有水了!!”
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在“哗哗”的水声里,陈楠希哭得不能自已。
她不敢告诉安幸,她的眼泪里不止有死里逃生的庆幸,还有背叛的惭愧,就在昨天,就差一点,她也要放弃了。
其实光是在白粟文提出放弃,她却不帮安幸劝白粟文的时候,她就是默认了白粟文的观点。
放弃或坚持只是一种观点,谈不上对错,但是在始终保持坚定,一心一意带她们走出一条活路的安幸面前,陈楠希认为这是一种背叛。
她对不起安幸对自己的信任。
安幸这下再也做不出别的动作了,只能继续僵硬地抱着陈楠希的背,拍了拍空气,做一个抱抱工具人。
等陈楠希整理完自己的情绪,眼睛通红又抱歉地放开安幸,安幸才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对了,我有新发现。”
“什么?”陈楠希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是这个。”安幸也悄悄松了口气,她果然不适合和情绪爆发的人单独相处。
安幸拿出自己不久前发现的豆芽:“这是我之前泡发豆子多出来的,因为发豆芽被暂停了,这些豆子也就用不上了,我就放在了冰柜里,刚刚整理冰柜,没想到有一部分发芽了,就是我手里这些,你看,这些豆芽都很正常,没有一个是带红色的。”
陈楠希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拿过豆芽翻看:“冰柜里都能发芽?真的,全部都正常。”
她也迷惑了:“那上次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是这样想的,这次发出的豆芽比上次的还要多,乍一看至少也有三四十多棵吧,但是一棵发红的也没有,上次总共才十九棵豆芽呢,就有两棵发红的了,即使上次是意外,正好碰上变红概率大的时候,也总不能这么巧,这次的一棵变红的也没有,这次的数量多出一倍啊。所以我想再试试。”安幸道。
“你说的有道理。”陈楠希点头,“不过……”
她的目光转向房间内:“粟文还在睡觉呢。她对发豆芽特别热衷,一直为之前不能发豆芽而遗憾呢,既然有新发现了,豆芽发起来又快,一个小时而已,那还是等她起来吧,她特别在意仪式感,要是第一次重新做实验她不在场,一定会很伤心的。”
“你说的对,那我们就等白粟文起来再实验吧。”安幸点头说着,也看向房间内。
“哗啦哗啦”的流水声里,白粟文睡得正香甜呢。
作者有话说:
*引用标注:“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不抬头”引自《红楼梦》刘姥姥一进大观园的自我打趣。
第20章 第十天:重发豆芽
八点,随着闹铃声响起,白粟文猛地从梦中惊醒,翻身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来水没来水没来水没!”
“你自己听嘛。”陈楠希笑吟吟度步进来,将小阳台和房间之间的玻璃门拉开了点,洗手间“哗哗”的接水声顿时变得更大了,四个水龙头下此起彼伏的接水声简直能奏成一曲凌乱的乐章。
“啊啊!!!太好了!”白粟文直接在床上蹦了起来,然后顺利顶到天花板,哭唧唧地摸着脑袋,头昏脑涨地下了床。
“下次不可以在床上蹦了,本来就傻乎乎的,再笨一点,我把你领到外面卖了你说不定还要给我数钱呢。”陈楠希不得不一脸无奈地给白粟文揉起了闷痛的脑袋,絮絮叨叨地交代。
白粟文委屈得不行:“我就是高兴。”
“现在还高兴不?”陈楠希拧拧她的小胖脸。
白粟文拍掉她作怪的手,眼睛弯成一弯小月牙,笑得牙不见眼:“高兴。”
陈楠希顿时笑:“等会儿有件事告诉你,你肯定更高兴。”
白粟文顿时耐不住了,巴着陈楠希追问:“什么事什么事,快说快说。”
还是安幸走出来拯救了白粟文的好奇心:“我们要再试一次发豆芽,不对,准确地说,是试几次。”
“豆芽?!!是不是!是不是你们发现豆芽和红雾无关了!!我就说!豆芽这么好的维生素来源怎么可以放弃!我们现在就发!”
“急脾气。”陈楠希最后给她揉了几下脑袋,放下手甩了甩有点酸的手掌,“现在就不知道疼啦?走吧走吧!”
白粟文一只手摸摸头,嘿嘿笑着跟着安幸身后进了小阳台。
雨停后外面又是艳阳高照,今天三人注定了要在小阳台消磨许多时间,为了防止被外面的丧尸鸟看到,安幸早上已经拉上了窗帘,只留一个不到半掌宽的缝让光照进来一点,不过此时室内并不算暗,因为还有洗手间高处的小窗透进来的光。
洗手间里的流水”哗哗”响,安幸正蹲在一堆豆子和豆芽前,手里还拿着块湿布,一脸沉思。
陈楠希给白粟文简单说了一下早上安幸的发现:“冻在冰柜里的豆子发芽了,数量比上次的还多,但是安幸发现这次的豆芽都没有变红,所以建议再试一次,看上次是不是有什么意外。”
“怎么样,想出什么了吗?”陈楠希顺势问安幸。
安幸摇了摇头。
“缺乏理论来源,想不出来,只能靠实验了。”
白粟文也蹲到了这一堆豆子和豆芽前,她看了看安幸手里的湿布,又看了看这些豆芽,问:“现在是要分组做平行对照实验吗?”
“嗯。”安幸点了点头,又拿出来两块被水浸湿的碎床单布,“暂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能多试几次了。”
“等等。”白粟文看着安幸手里的湿布,忽然道:“我有没有说过,我图像记忆力比较好?”
安幸和陈楠希同时摇了摇头。
“好吧现在你们知道了。”白粟文摸着自己圆乎乎的下巴,一脸认真地盯着新发出来的豆芽看,道:“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讨论豆芽发芽的条件的时候,是不是说过,种子发芽最重要的三个条件,是阳光、空气和水?”
“是这样。”安幸点头。
“然后我们得到的结论是,发豆芽,要有空气和水,还要遮光,这些都用湿布盖到种子上,一次性满足了,是这样吧?”白粟文缓缓说着,一边慢慢整理着自己的思路,生怕自己说错。
“是。”安幸和陈楠希都专注地望着白粟文。
“但是我刚刚回想发现,上一次我们发现的变红的那两棵豆芽,都是放在边缘部位的,而且它们长得都比较长,按照我记忆里它们变红部分的位置和湿布盖住的位置对比,这两棵豆芽变红的部分很可能是露出来的。”
白粟文难得有担当智囊角色的时候,她说得有点紧张,生怕两位小伙伴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忍不住一边说一边比划:“就是它们是豆子的时候是完全被湿布盖着的,但是因为这两棵长得太长了,都长到湿布边上了,就把湿布边缘顶起来了,你们懂我的意思吧?我们从上面看没发现它们长出来了,但是侧面部分,布被顶开了一点,就有光照到它们了,没有完全遮光。”
陈楠希斟酌着,慢慢开口道:“而这一次的豆子是放在冰箱里发芽的,空气、水和遮光,三个条件都满足了。所以这一次的豆芽没有变红?”
“嗯嗯,我就是这个意思。而且见光变红也很好解释,上次我们不就有结论了嘛,和红雾有关嘛,你们还记得红雾在灯光下格外明显吗?说不定红雾在光里的浓度比较高呢?当然,我这是乱说的,总之,我觉得上次的豆芽变红,和见了有红雾的光脱不了关系。”
“说得有道理,那我们就按照你的结论来做平行对照实验吧。”安幸利落地开始数豆子。
“做几组?”白粟文也帮忙数。
“三组吧,一组完全见光,一组一半见光,一组完全不见光。陈楠希,你去拿两块大的布来,上次用的湿布可能小了点,豆芽四面长确实可能会遮不住,这次我们用大块的布,严严实实地遮起来。”安幸一边数豆子,一边交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