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本在用力将女儿和儿子要掀翻出马车之际,忽然受了这么一脚,原本就是向前向下的力道,被这一踹一顶,整个人失去控制,不由自主地一个前空翻……
参见兔子蹬鹰那一下,厉害点的老鹰还能丢下兔子逃命,毫无准备的刘邦则直接顺着惯性翻出了马车,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嬴政踹飞了刘邦跟着一翻身,将差点被带下去的姐姐拉回马车里,朝后望去,正正好看到刘邦落地之后,被追上来的楚军团团围住,长枪将他压倒在地,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依然是四目相对,父子俩的位置却已彻底颠倒过来。
嬴政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一抹与他年纪毫不相干的笑容。
踹我那么多次,这次,总该轮到我踹你了吧?
系统已经快要抓狂崩溃:“宿主啊!那是你这身体的亲爹!你踹飞了他,孝顺值从哪刷啊?”
嬴政完全不理会它,而是朝着刘邦在心底默默许愿:“你不是说跟项羽约为兄弟,连他要烹你爹都得给你分杯羹吗?既然如此,你去见你的好兄弟,我会替你孝顺父母,刘盈替父尽孝,和花木兰替父从军一样,都是大孝啊!”
不知是他的眼神太过“纯良”,还是刘邦彻底被制服,他在心里刚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系统惊呼一声。
“宿主你做了什么?为什么孝顺值不跌反升了?”
嬴政:“我只是跟原身告别,会让他替父尽孝,孝顺父亲是孝,替不孝的父亲孝顺祖父,既能尽孝,又能替父改过,算不算加倍的孝顺?”
系统:“可……可你把刘邦踹下马车了啊!”
嬴政一脸无辜,转头望向已经吓傻了的姐姐,“阿爹方才起身没站稳,才会摔下去的对不对?”
刘元娘终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安安稳稳地躺在马车地板上,弟弟坐在身边“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由一个激灵,连连点头。
“是……是阿爹没站稳,自己摔下去的。”
“什么?”夏侯婴虽然没听清背后发生了什么,可车上的分量一下少了大半,马车陡然加速,而后面传来的喧嚣声让他回头一看,就不由傻了眼。
刚才才说了让两个孩子抓稳马车扶手别再摔下去了,没想到刘邦竟然为了保护孩子们,这是自己……主动跳下马车了吗?
夏侯婴不禁肃然起敬,开始犹豫,是继续带着孩子们逃走,还是留下来陪好兄弟同生共死。
嬴政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若是我们都落入楚军之手,就再无翻身的机会。如今唯有尽快过河,找韩信回来救我父王!”
夏侯婴清醒过来,方才那一时冲动想去找死的心顿时熄了,就算刘邦有什么意外,车上还有他的一双儿女,他岂能置两个儿子于不顾?
明明刘邦自投罗网,就是为了给他们留下一线生机,他岂能辜负好兄弟的一番苦心?
“驾!――”他悲愤地怒吼一声,整个人的精气神爆发,再次驾驭着战车冲过了河去,那些楚军已经抓住了刘邦,眼见他落荒而逃,一旦过河,便是赵地,那边是韩信的领地,他们并不愿现在就去招惹那个以五万人马背水一战打败赵国二十万大军的战神韩信,便放过了这条小小的“漏网之鱼”。
夏侯婴满怀悲愤,驱车直奔赵国大营。
韩信打败赵王之后,将其活捉,杀其主将,收其兵马,如今正在整顿之中,就听闻汉使夏侯婴求见。
他是知道夏侯婴的身份,素来是汉王刘邦的爱将,为其驾车驭马,几乎从不离身,故而大为惊诧,急忙亲自出迎。
却没想到,跟在夏侯婴身边的,还有一个少女和一个堪堪三尺的小儿,韩信脚下一犹豫,面上却不露声色地说道:“不知夏侯公驾到,有失远迎,是信失礼了。”
他当初在项羽麾下不受重用,屡屡献策被拒,转头刘邦之初,也不顾是一个小小的仓库管理员,还因为受了连坐之法,要被斩首示众,正是遇到监斩的夏侯婴,以一句“汉王不想得天下了吗?”戳中夏侯婴心中所想,将他举荐给萧何,萧何与他深谈之,才推荐给刘邦。
然而刘邦依然不曾重用韩信,韩信失望而走时,被萧何追上,苦苦相劝,夏侯婴也跟着赶到,以两人共同担保,才劝他回头,终于说服刘邦拜他为大将,开启了一代战神之路。
世人大多只知道“萧何月下追韩信”,却不知若没有这个马夫夏侯婴,韩信早就被斩首示众,根本没有大展身手成为大汉开国战神的机会。
夏侯婴却从不居功,甚至也从不在刘邦面前提起当初是自己在法场上放了韩信之事。
韩信却一直记在心中,见到他如此狼狈地带着两个孩子求见,立刻让人去准备饭菜收拾房间,却不料等他迎了三人进门之后,夏侯婴还没开口说话,那个三尺高的小豆丁却忽然开口说道:“韩将军可愿为王乎?”
韩信一惊,“阁下何人?何出此言?”
嬴政仰着小小的面孔,带着几分崇敬地望着他,说道:“盈久仰韩将军大明,本欲求父王许盈拜将军为师……”
说到此处,他的神色一黯,声音也跟着带上了几分哭腔,“可如今父王身陷楚军之手,唯有韩将军能力挽狂澜,救我父王。若将军有心,日后必能封王拜相,就不知将军敢不敢与楚王一战,救我父王?”
韩信望着面前这个浑身脏污像是泥土里滚出来一般,却依旧无法遮掩他亮晶晶的双眼,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犹如星辰璀璨,满满的信赖与崇拜,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再抬头,看到夏侯婴那大胡子脸上,居然也学着小团子露出同样的表情,他心下一梗,虽然有点嫌弃,但想想刘邦给予自己的机会和当初在项羽那里受的气,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好!末将愿随公子,共抗楚军,救回汉王。”
夏侯婴激动地上前抓住他的双肩,大力拍了一巴掌,“我就知道,韩兄弟你是个够义气的人!咱们这就立刻出发,去救汉王吧!”
韩信扯了扯嘴角,扒拉下他的熊掌,保护住自己的肩膀,没好气地说道:“若是就这么毫无准备冒冒失失地出发,别说救回汉王,只怕连你我和公子都要一起送进去。夏侯兄,驾车我不如你,可这行军打仗,你还是听我的吧!”
夏侯婴挠挠头,为难地看看他又看看“刘盈”,“可若是现在不追,汉王只怕会被他们抓回成皋,性命危矣!”
韩信却不慌不忙地说道:“夏侯兄请放心,只要信尚在此据守,楚军必不敢杀汉王。”
嬴政点点头,说道:“夏侯叔父,父王曾说,韩将军智谋天下无双,你尽可听他所言便是。”
夏侯婴犹豫了一下,看看韩信,再看看嬴政,终于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听你们的。待到出兵之时,我来替韩兄驾车便是!”
韩信微微一笑,道:“那倒不必劳驾夏侯兄,只要信修书一封,便可让楚王不敢杀汉王,不知夏侯兄和盈公子,肯不肯信?”
嬴政虽然巴不得项羽一刀斩了刘邦,可这会儿韩信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倒也激起了他的几分好奇心。
“韩将军何出此言,盈与夏侯叔父既已在此,只要韩将军开口,何有不信之说?”
韩信看着他,眼神已完全不像看一个幼童,而似看一个未来的君主。
“哪怕我对楚王说,我要自立为赵王吗?”
第七十八章 踹了爸爸替父尽孝(2)
“什么?”
嬴政还没开口,夏侯婴就先急了,“韩信,莫非你要背叛汉王?!”
韩信却无视他,低头望向嬴政:“盈公子以为呢?”
嬴政对上他探询的视线,略一思索,就摇了摇头,说道:“韩将军不惜自污,吸引楚王的关注,以此来换取我父王生机,却也不必现在称王,被夏侯叔父和诸位叔叔们误会将军之意。”
“哦?若非如此,那我又该如何做,才能让楚王明白,若是杀了汉王,后果会比留下汉王之命要严重得多呢?”
韩信微微一笑,继续问道:“既有盈公子承诺,信早晚有封王之日,至于其他人误会与否,与我何干?”
夏侯婴看看他,又看看嬴政,忽然觉得,在智谋用脑这方面,远不及韩信他也就认了,怎么现在连个六岁小娃都比不上,他们两人说的话,他竟然大半都听不明白,只觉得有点厉害,看来回头有机会还得向萧何求教……只是想到萧何让他去认字读书,就感觉十分头疼。
可若是论起驾驭战车冲锋陷阵,萧何和韩信捆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想到这里,夏侯婴就安心了。
刘大哥说过,人尽其能,各有所长,他不擅长的事,就让这些脑子厉害的人去做,他只管驾车冲锋便是。
虽然……盈公子是年纪小了点,可刘大哥有这么个聪明的嫡子,那也是他的福气啊!
而此时此刻的刘邦,并不想要这样的福气。
甚至在怀疑人生。
想他堂堂一代枭雄,大汉之主,怎么会被刘盈那个小屁孩给踹下车了呢?
明明前世的确是他踹了儿子女儿下车,不也被夏侯婴救了回来吗?只不过刘盈因此落下心病,羸弱心软,完全不似他那般英明神武,他才会有意另立太子。
事实证明他也没做错啊,刘盈被吕雉那娘们硬推上皇位又如何,吕雉替他铲除异己,几乎杀光了刘姓王和开国功勋,结果又如何?
刘盈不但没念着吕雉的护犊之情,反而被戚夫人的惨状吓到,为了保护刘肥和刘如意几乎跟吕雉反目成仇,更是对吕雉所立的皇后连碰都不碰一下,闹出个处女皇后的天大笑话不说,还被惊吓担忧过度引起的心疾搞得二十三岁就挂了……
这样无用的儿子,留着干嘛?
所以在他发现自己重生在前世最狼狈的逃亡之路上时,毫不犹豫地一脚将两个儿女踢下了马车,可没想到夏侯婴那个憨憨依然跟前世一样,耳朵不好使,眼睛却灵光得很,鞭子更是出神入化,一下就把两个娃给捞了回来。
他本想一不做二不休,彻底绝了后患,从车尾把他们悄悄扔下去,夏侯婴看不到,他回头就说孩子没抓稳滚下马车便是。
没了刘盈这个病弱的废物嫡子,他也不会跟吕雉闹到几乎决裂的地步,甚至可以去母留子,将如意养在吕雉膝下,以如意的聪明乖巧,一定可以赢得吕雉的心,让她忘却丧子之痛,不再与他争执,也不会再有大杀刘姓王的举动了吧?
除却这个机会,他再没有机会避开吕雉的耳目除掉刘盈,虽说虎毒不食子,可优胜劣汰,他可是连自己亲爹的肉羹都能分食的人,又岂会在乎一个会坏了他大汉基业的儿子性命?
所以他出手之时,是绝对绝对绝对没有留情心软的,可那为什么,只是因为元娘为救弟弟的一个动作,却让刘盈不偏不倚地蹬了他一脚……腰腹之间……还靠下了一点,痛得他整个人蜷缩翻滚,一下就滚落马车,受制于楚军之手。
他一开始,以为这只是巧合,元娘相救弟弟,才会舍身将刘盈往车里推,而刘盈不忍离开姐姐,才会挣扎……只是小小的六岁孩童,正好那么蹬在他的要害之处,才四两拨千斤一般,将他反蹬下马车。
可就在他被楚军按倒在地上,无数把利刃加身时,他抬头从刀枪林立的缝隙间朝那辆正在飞速远去的马车望去,正好对上了刘盈望过来的眼神。
就如同上一次他将他们姐弟踢下马车时一样,那孩子抬眼望向他,四目相对时,幽深黑暗的眼眸,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倒像是一个来自地府深处,九泉之下前来索命的幽魂恶鬼。
就连素来不信鬼神,甚至号称斩赤蛇起义的刘邦,在那一刹那,都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浑身冰凉汗毛直竖后背冷汗直冒,也下意识地坚定了决不能让这个孩子活下去的念头。
那一刻,他似乎看到儿子的嘴角弯起,微微开合间,不知说了什么。
哪怕相隔甚远绝不可能听到刘盈说的任何一个字,可刘邦就硬是觉得,他一定在说:“这次轮到我了……”
轮到他什么呢?轮到他踹老子?难不成这个病秧子软弱无能的儿子,也跟他一样是重生回来的?
这就太TM离谱了!刘邦愤愤地在心里唾骂,哪怕让他的老对手项羽重生,都比这个六岁的娃娃重生有用吧?老天爷这是故意看他前世太过顺遂,给他添乱找茬让他们父子相残吗?
他完全不记得当初自己在项羽拿刘太公威胁他,说要将刘太公当中烹煮之时,他还笑谈两人曾有兄弟之约,我爹就是你爹,你杀我爹跟杀自己爹一样,都会被天下人耻笑,若是真动手,那就分他一碗肉羹。
项羽素来以盖世英雄自诩,终究还是没能跟他一样没脸没皮地说出这么无耻的话,最终没杀刘太公,放过了刘邦,埋下了最终四面楚歌的祸根。
刘邦重生回来,才不会给自己再留后患,哪怕重生的时间点有点麻烦,他也想着干脆利落地踹了儿子和夏侯婴过河去赵国夺了韩信的兵权,只要有赵国的十几万精兵在手,又有韩信这等绝代战神辅佐,他只会更快打败项羽,一统天下,重现大汉荣光。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无情。
他被楚军用麻绳捆成粽子一般,扔在牛车上,颠簸了两日,方才被送去项羽的营帐。
甚至连韩信派来的信使,都比他先见到楚王项羽。
项羽坐在上首,哪怕坐姿也如松如山,气势巍然,他看着被手下扔进来的刘邦,眼神十分复杂,却并未理他,而是对韩信的使者说道:“韩信当真不顾汉王死活?”
刘邦一惊,猛然抬起头来,望向前面站着的那人,果然是韩信身边的谋士沈奇,忍不住怒骂起来:“韩信那狗贼,果真是个反复无常、犯上背主的逆贼……”
沈奇却恍若未闻地向地上的刘邦行了一礼,说道:“将军听闻汉王为楚王所擒,特命臣前来送个口信。楚汉本兄弟之邦,共抗暴秦,如今兄弟相争,岂可自相残杀?若是楚王背信弃义,杀害汉王,将军必当拥立盈公子继位,替汉王报仇雪恨。”
项羽冷笑一声,说道:“莫非韩信也想效仿本王,立个刘义王吗?”
当初他和叔父项梁起兵反秦,便是采纳了范增的建议,以楚王后人熊心为楚义帝,召集天下义士反秦,刘邦和项羽等诸路义军便是在楚义帝面前相约为兄弟,先入关中者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