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和八阿哥对望一眼,两人心中均在想,“这个妇人一定有什么来历。”
两人猜测的没错,屋里的康熙帝龙目静静望着孟李氏,眼神犀利,“你不是普通的夫人,你究竟是谁,为何会有御赐之物?”
孟李氏解下稚童脖子上的长命锁片,恭恭敬敬递到康熙帝面前,而后转眸望着稚童,柔声道,“林儿,去后院找你张奶奶玩耍。”
稚童应了一声,欢乐的跑向后院,孟李氏重新跪在重重磕了几个头,“皇上,孟李氏原是太医院章院使府上的厨娘。”
康熙帝一怔,太医院章院使?“你如何认识朕?”
孟李氏未语泪先流,“当年章大人幼子出生之后,皇上曾亲临章府,为章大人幼子赐名,同时赏赐了一枚长生锁,民妇有幸负责当日的宴席,远远见过皇上一面,当日皇上还曾夸过宴上一道点心梨花糕十分可口。”
见孟李氏说得这般详细,康熙帝再无怀疑,太医院章院使是他的心腹,从他登基时就跟随他,当年他擒获鳌拜也是得了章院使的暗中帮助,章院使对他一直忠心耿耿,只可惜几年前章府失火,满府的人都被烧死了。
康熙帝沉默片刻,“你可是那场大火中幸存下来?怎么又流落到这里?你厨艺了得,若是当日去找内务府,定会给你在宫中的御膳房安排一个职务。”
孟李氏捂着脸痛哭起来,“皇上,民妇冤枉啊,我家章院使冤枉啊,他和夫人死的冤啊,章府上下四十七口死的冤啊。”
康熙帝眼皮不由跳了跳,“究竟怎么回事?说。”
“六年前,皇上亲征蒙古,章院使随行,太子留守京城监国,皇上您到了蒙古,因为水土不适,得了痢疾,当地无药,章大人命人八百里快马回京城取药,没想到信和人都被索相截了下来,章大人不知道为何迟迟没有反应,一直派人前往京城太医院,不想全都被索相截了下来。”
康熙帝听到这里,气得浑身颤抖,原来如此,当年回京求救的信函迟迟没有回应,他以为是蒙古派人劫了去,没想到居然是索额图。
康熙帝气得孟拍桌子,“原来是家贼难防,狼子野心的狗东西。”
孟李氏逃了多年,忍了多年,此时机缘巧合下见到康熙帝,能够告御状,为章院使一家伸冤,早已经将所有东西都带在身上。
她连忙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信纸发黄,看来有些年月,递给康熙帝,“皇上,这是索相亲笔信函写给章大人,让他投靠索相,只要能够害了您,让太子登基,就让章大人全家抬旗,前途不可限量。”
康熙帝气得两手颤抖,哆哆嗦嗦接过信函,打开一看,果然是索额图的笔迹,书函内容和孟李氏说的一样。
虽然他早已知道索额图心怀叵测,多次想谋害自己,让太子登基,只是见到这封书函,依然气得眼前发黑,心中阵阵发冷,索额图啊索额图,朕对你不薄啊。
这一刻,康熙帝终于下定决心,索额图不能再留了,索府一群余孽也不能留了。
孟李氏继续道,“后来,章大人不屑于与蛇鼠一窝,索相大怒,又担心他将书函交给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放火烧了章府,章大人和夫人临去前,将幼子托付于民妇,民妇带着他躲在后院池塘水里,方才躲过去,后来辗转反侧来到这里,没想到遇到皇上,也是我家老爷夫人在天有灵。”
康熙帝垂下眸子平复着自己心情,六年前他在蒙古得了痢疾,后来久候太医院的人不至,最后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太子带着太医院的人和良药赶到蒙古,太子还是忠心的,可是索额图,当真是康熙朝第一罪人。
“孟李氏,你先起来吧,章大人忠心耿耿,朕不会白让他死的,还有他的幼子,朕会命人抚养他长大成人,你忠义臼恃部杉危实乃巾帼中的楷模。”
他略微思索,命太子等人进来,“朕询问了孟李氏,原来她原籍在扬州,朕允了她孤儿寡母随行去扬州。”
太子以及诸位阿哥心中讶异,皇阿玛自称朕,这是透露了自己的身份,看来是觉得孟李氏做菜好吃,想让她一路随行做菜吧。
太子脑补了一番,“皇阿玛,不如就让孟李氏暂时跟着内务府中的御厨们,您看如何?”
“好,孟李氏,你先在此候着,等朕启程,自会有内务府的人来接你。”
“谢皇上恩典,民妇感激不尽。”
一行人启程回了安平县内,路上康熙帝神情漠然,不发一语。
太子和诸位阿哥不明所以,都不敢说话,小小的安平县令缩在最后,更是不敢说话,唯有十阿哥喘着粗气,他两脚颤抖起不了马,太子无法只能命人用竹子做了个临时担架,他整个瘫在担架上,莫名让人觉得是滩烂泥。
回到了临时行宫,康熙帝借口乏了,晚膳都未用就回正院休息,厅里饭桌上,太子和阿哥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皇阿玛今个怎么了,难道真的是累着了?
十阿哥以后抓着一个牛肉馅饼,吃得泪流满面声嘶力竭,他今日自己一人插完一亩田的秧苗,累的几乎瘫倒在水田里,他长这么大,都未受过这般苦楚,此时坐着都两腿打颤,腰直不起来也弯不下去,直矗矗挺着。
“皇阿玛怎么可能累,是我才是。”
太子嗤之以鼻,“怎么,扮演乘风还差半天,别以为爷不记得,吃完晚饭,给爷去院子里蹲着,爷要训练你定点飞。”
十阿哥真的快哭出来,“太子爷,你熬鹰呢,饶了我吧,我给你跪下还不行吗,哎呦,我这脆弱的腰啊,跪不下去了。”
太子才不怜惜这货,拎着他的衣袖就往前院走,九阿哥和十四阿哥也无心用膳,跟着去看热闹,三阿哥倦了回去休息,桌前只余下四阿哥、八阿哥与十三阿哥。
八阿哥端坐着,默默用着茶,良久环顾四周无人,缓缓道,“四哥,我总觉得那个孟李氏有些问题,似乎不是普通的妇人。”
四阿哥觉得八阿哥与自己君子所见略同,缓缓点头应了一声,十三阿哥见两人神情严肃认真,也觉得此事甚大,“要么去问问皇阿玛?”
四阿哥八阿哥眼神齐齐望向十三阿哥,同时挑了挑眉,十三阿哥忙道,“我随口说说罢了,真是的,从未见过你们两人这般默契,我是多余的。”
四阿哥忙拍了拍十三阿哥的肩膀,“胡说,十三弟怎么是多余的。”
八阿哥眼尾斜睨,“四哥是说我是多余的。”
“自然也不是。”四阿哥解释道,有些头痛,“四哥是多余的。”
“四哥挺有自知之明。”那两货异口同声。
胤G笑了笑,眼前突然出现那块白板,迷你版康熙帝一脸落寞,正从怀里拿出一根白绫,挂在树上,胤G大惊失色,“皇阿玛怎么这么想不开?”
细桶的声音响起,“不是,是你皇阿玛好感度哔哔哔的掉,我觉得皇上会想不开,先让康熙帝给皇上您准备好。”
胤G再也坐不住了,他猛然起身往正院走去,八阿哥和十三阿哥惊讶的问道,“四哥,你不好好回屋休息,去哪里啊?”
“我去找皇阿玛问清楚。”
八阿哥和十三阿哥顿时愣住,刚才这人还觉得十三阿哥提议是蠢得,这会子也犯蠢不成。
且说胤G去了正院,见梁九功正守在外面,“还请梁总管进去禀告皇阿玛,胤G求见。”
不一会,梁九功出来道,“四贝勒,皇上请您进去。”
胤G走进内院,康熙帝正倚在炕上,手中拿着一本资治通鉴,看得投入认真,当然如果书没有拿反的话。
这种低级错误不会出在康熙帝的身上,胤G立刻明白怕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他忙跪下道,“皇阿玛,儿臣见皇阿玛未用晚膳,带了些雪燕窝羹,恳请皇阿玛多少用些。”
康熙帝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书,语气淡淡,神情却有所缓和,“这个雪燕窝羹不是老九的标配吗?”
“是,反正儿臣也熟悉了用法,借花献佛。”
康熙帝心情略微好些,起身坐在榻上,梁九功端过来一碗雪燕窝羹,康熙帝缓缓用了些,而后放在桌上,叹了口气,“胤G,你可是想问什么话?”
胤G的性子寡言少语,并不擅长拐弯抹角,见康熙帝问得直接,跪下道,“儿臣见皇阿玛从城外回来后心绪不佳,儿臣想为皇阿玛分忧解难,儿臣并不是窥探帝踪,也不是揣摩圣意,只是担心皇阿玛忧思过度,伤了身体。”
康熙帝以前并不喜欢四阿哥的性格,觉得他性子阴沉少言少语,此时却觉得这个儿子是从心里关心自己,纵然不爱说话,也不像索额图和明珠之类,面上奉承,心里却是暗怀鬼胎。
六年前的征讨蒙古,四阿哥也随军了,康熙帝沉默片刻,还是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胤G,叹了口气,“狼子野心,其心当诛,只是太子并不知此事,都是索额图和其党羽。”
胤G心里呵呵,十有八九太子也是顺手推舟,他回想着前世,似乎索额图定罪时候,意图弑君也是其中大罪之一。
“当真是该死,皇阿玛打算如何处置索额图一党。”
“罪大恶极,当诛,朕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康熙帝龙目闪着幽幽的光,眼神凌厉,帝王之怒,当真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胤G想着索额图的结局,关在府里被活活饿死,十分凄惨,两个儿子也被赐死,又想到太子为了这个叔公和两位叔叔,数次找皇阿玛求情,不时争吵一场,皇阿玛气得重病一场,还是赶快想个办法让太子在毓庆宫禁足,省的惹是生非。
康熙帝见四阿哥默默出神,“在想什么?”
胤G回过神,“皇阿玛,儿臣在想,既然索额图胆大包天,会不会侍卫里也有他的亲信,若是杀人灭口……”
康熙帝一怔,他当时怒火攻心,只想着将索额图挫骨扬灰,竟然忘记派人保护孟李氏和章大人幼子,“你带人去城外,将孟李氏和章大人幼子带来临时行宫,命人保护。”
“是,皇阿玛。”
胤G走到正院外,望着内侍卫大臣傅尔丹低声道,“傅大人,皇上派我有紧急事情,快调拨几名武艺高强、可靠的侍卫给我。”
傅尔丹与十三阿哥关系甚好,连带着与这位四贝勒也很亲近,忙吩咐几名可靠的侍卫随行,一行人骑马直奔城外村落。
没想到半路上身后传来嗒嗒嗒的马蹄声,很快两匹马赶了上来,胤G借着月光细看,皱眉怒道,“你们两人来做什么?”
这两人正是八阿哥和十三阿哥,原来两人见四阿哥匆匆而行,担心他,也一路跟随。
“吃饱了出来遛弯消食啊,没想到只有一条道。”两人嬉皮笑脸,异口同声道,空前团结一致对外,嗯,四阿哥就是那个外。
此时已经快到村落,胤G无法,只能叮嘱两人,“不许生事,不当多话,跟着我。”
十三阿哥张口问道,“四哥,究竟什么事啊?”
“也不许问。”
“好吧。”
一行人在村头下马,为了不惊动其他人,将马拴在村头树上,悄悄进村,走到孟李氏门前。
胤G敲了敲门,孟李氏打开门,见是白天的那位四贝勒,忙跪下行礼,“民妇见过四贝勒。”又见到四贝勒身后是八贝勒和十三阿哥,“见过八贝勒和十三阿哥。”
胤G凤眸扫了一眼四周,“孟李氏,皇阿玛命我来接你和你的孩子一起去临时行宫。”
孟李氏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否则也不能在索额图眼皮底下东躲西藏这么多年,并不多问,“是,民妇已经收拾好东西。”
她的行李并无多少,只是小小一个包裹,背在身上牵着稚童,环顾自己住了几年的地方,狠狠心,“四贝勒,走吧。”
话音未落,一枚利箭风驰电掣般射向她,正当她大惊失色时候,十三阿哥眼疾手快,一脚踢飞利箭,大喊一声,“保护好四贝勒和八贝勒。”
说完他和几名侍卫分散开,守在四阿哥周围,只见一群黑衣人,从头到脸裹得严严实实,挥舞着刀砍了过来。
胤G冷冷望着为首一人,“是索额图派你来还爷银子?”
索相还银子?为首那人一怔,手里的刀居然忘记砍下去。
胤G冷冷一笑,“果然是索相派你来的?”那人恼羞成怒,带着黑衣人一拥而上。
胤G和八阿哥虽说骑射了得,武艺却是粗浅,也不添乱,带着孟李氏和稚童站在旁边,十三阿哥武艺高强,抽出腰间的软剑,和黑衣人打在一起,几名侍卫也冲了过去。
十三阿哥毕竟武艺高强,侍卫们也非等闲之辈,不一会,黑衣人就毫无招架之力,为首那人眼见大势已去,又恨四贝勒扰乱索相计划,突然弯弓搭箭,一箭射向四阿哥的心窝,这一箭离得近,又快又急,胤G眼睁睁躲不过去,十三阿哥更是根本来不及阻止。
“四哥。”
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火石间,八阿哥来不及反应,猛然推开四阿哥,自己一个纵越躲开快箭,没想到平日疏于练习,动作慢了点,那枚箭不偏不倚,射到他的肩膀上,痛的一声惨叫,坐在地上。
“八弟。”“八哥。”
一群黑衣人眼见跳不掉,咬破嘴里的毒药,顿时一命呜呼,倒在地上。
十三阿哥上前踢了踢黑衣人,见他们一动不动,试了试呼吸,耸了耸肩,“都死了。”
四阿哥并不理会,脸色惨白扶着地上的八阿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语气温柔,“八弟,你可还好?”
八阿哥的脸色发白,痛的龇牙咧嘴,丝毫没有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模样,“四哥,好痛。”
四阿哥挥了挥手,命人将孟李氏家中的床板卸下,装在两匹马身上,而后和十三阿哥一人一边,将八阿哥搀扶上去。
细桶小声腹诽,“皇上,我以为你会公主抱呢?”
“朕抱得动吗?”
一路上快马加鞭赶回临时行宫,胤G向来心细如发,谨慎小心,他和十三阿哥悄悄将八阿哥抬回屋,避开行宫中的侍卫,而后严令去的几名侍卫不许告知任何人,命人安顿好孟李氏,御医也已经背着药箱匆匆赶到。
胤G和十三阿哥守在一旁,御医紧张的为八阿哥疗伤,还好八阿哥那个乌鱼翻身还算利索,避开心肺要害,只是出血过多,人有些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