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贝勒这般大费周章,弄出这许多的事情来,是想自己当皇帝吗?”年姒玉看,允T这回大约是经过周密部署的。
她不清楚其中是否有胤G的放水。
只不过允T这回行事,却与弘时那时候大相径庭。那时候迂回婉转,却一概不成,这次,却雷厉风行。
不知是不是因着有了允K的助力。
可他究竟是如何说服允K的呢?
允T却忽的笑了:“自己当皇帝?”
“时机已过,我还做得成皇帝吗?”
“我不做皇帝了。四哥他有儿子。我看弘昀就不错。他当皇帝,我当摄政王。这就很妥当嘛。弘历也可,弘昼也可。谁当皇帝有什么要紧,要紧的事四哥不当这个皇帝。要紧的是我当这个摄政王!”
“事实证明,就是我赢了。是他输了。”
“是先帝爷走了眼。他这个皇帝,做的民不聊生,做的官怨斐然,是他不够格。而非我处心积虑!”
允T似乎是太久没有和人这么倾吐心声了。
他很激动,也很兴奋。
他说:“宝贵妃,你太年轻了。你不懂,不懂我半生为之殚精极虑的事。不懂我要做的才是有益于大清的事,而四哥,他只会毁了大清!”
一屋子妇孺,允T忽而失了兴致。
同她们说这些有什么用?她们又不懂。
愿意归顺的听话的,留着,荣养天年。不肯听话的,那就圈禁。
这不都是四哥的手段么?他就用在四哥的人身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
看看是什么痛不欲生的滋味。
第91章 091
“八贝勒错了。”
“皇上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只会防备人,不会害人。”
年姒玉笑允T胸襟太浅,笑允T格局太小,看不懂先帝爷,亦看不懂胤G。
“他难道不知道维护你们兄弟之情,包庇纵容,叫大家君臣兄弟父子都谦和礼让,和睦亲近,这日子就好过多了?可你们若重了,那百姓就轻了。他从十几岁就跟着先帝爷办差,你们不肯去的地方他去,你们不肯办的事他去办,他瞧见过底下的利弊,知道利国利民的大事,还顾得上你们吗?”
“你们的日子好过了,可你们就是大清吗?若底下闹起来,你们又能有什么用?八贝勒,大约你从未真正见过,什么叫民不聊生吧?”
晓得这位宝贵妃素来伶牙俐齿,允T今日算是领教了。
瞧着这个已生育一子却仍如同小姑娘般倾城容色的贵妃,允T忽而就想起。
当初那一年,在街市酒楼上看见的那一幕。
那都是许多年了。回去与郭络罗氏说起年氏,郭络罗氏还吃醋了,他无非也就是赞了几句年氏容貌好罢了。
如今再瞧,年氏一如从前,丝毫未变。仍是容色倾城。可郭络罗氏,却已没了。
他四哥可真有福气。人都死了,还能得年氏如此赞誉。也不枉从前他四哥给年氏的一番殊荣了。
可说起朝政,年氏这些,还是妇人之见。
允T忽而轻蔑一笑,说:“你懂什么呢?先帝爷最盼君臣一体,国本朝纲不可轻动。皇上他都动摇国本了,可你瞧着百姓们,是高兴的样子吗?天底下的人,哪一个不是说他得位不正的?”
年姒玉垂眸敛了敛神色,再抬眸中,她眼中也俱是冷淡的轻蔑。
“八贝勒,你才是大清的罪人。说他得位不正,你得位就正了吗?你是自欺欺人。至今认不清自己。”
年姒玉道,“皇上清查官员地方亏空,逼着他们还银子;改钱铜铅比例,叫他们清理冤案,丈量土地,叫他们推行官绅一体纳粮。得罪了天底下似你们这样的人,又得罪了天底下的豪绅地富,内忧外患隐患重重,若无年大将军在青海胜了,你们还能蜗居到现在才发难吗?”
“实告诉你,允T,你生来就没有做皇帝的福气。你若强行如此,就是逆天行事,你自己也没有好下场。若肯安安分分的,或者还可得一个善终。现在,怕是连这个福气也没有了。”
这简直是在指着允T的鼻子辱骂他了。
皇后人都有点站不住,还得靠身边的田嬷嬷扶着。
齐妃裕嫔早就脸色苍白,看着年姒玉的眸中有敬畏。
钮祜禄氏却深深望着年姒玉。这等境况之下,宝贵妃还能撑得住,莫非,这事情有转机吗?
允K从西北带兵来的,那年羹尧呢?年羹尧是皇上忠心耿耿的奴才,怎么可能轻放允K回京呢?莫非西北出事了?
又或者说,这是一个……圈套吗?
允T却有些对年氏刮目相看了。
年姒玉年轻,可年纪轻轻就做了贵妃,果然年家的女儿还是有些不一般的。
她竟对雍正所做之事都这么清楚。
允T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玩味的看着年姒玉,道:“贵妃口中的年大将军,你的亲二哥,已被九弟说服,跟着我了。待新帝即位后,年大将军即封为大将军王。你们兄妹倒是有意思。”
“你指望年羹尧压服我,年羹尧却有话给你。叫你安享尊荣,好好的养育七阿哥。不必管外头的事。”
若非如此,允K又怎能轻易带着五千绿营亲信兵丁从西北赶来京师呢?
允T这一回是真的豁出去了。
早知胤G要去河南巡视河道,允T就动了这个心思了。他自个儿不能出门,就叫弘旺慢慢的出去交际筹谋。
先前弘时苏努那回处置的一批人,倒也不是他全部的势力,总还是有些盈余的。
这回,允T就用上了。
这回是务必要成功的。
胤G也是狡猾。说是去河南巡视河道,结果允T这边的人细细一查,根本没有胤G的影子。
胤G他是微服去南京了。
不过这都没什么关系。允T既动了这个心思,自然是要下手的。那片带血的衣褂,是从南京带回来的。
去的人说了,胤G已死。尸骨无存。
允T所幸做成胤G掉落河道尸骨无存的模样。这样,谁也不知道胤G是真正死在南京的。
皇上意外身死,新帝即位,还是胤G的儿子。底下的人自然不会去闹。
后头的事就顺利多了。
允K如今捏在他的手里,年羹尧那边只要给予足够的利益,年羹尧这不是就松口了么?
允T只要做摄政王。等他做了摄政王,就可以将一切重新推翻,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了。
年姒玉盯着允T,眸中烁然生光:“八贝勒尽可以试一试。看看本宫管不管的了外头的事。”
她重又在首座上坐下了,摆明了是绝不认从的态度。
允T见没法说服年姒玉,又顾及年羹尧,不能对年姒玉如何,正想叫人来把年姒玉请走,将她暂且软禁起来。连同六阿哥七阿哥一起。
等事情定后再来想如何处置他们。而新帝定后,想必他们再如何嘴硬,也是回天乏术了。
一个贵妃,几个小阿哥,又有什么用处呢?无兵无权的。
结果允T还尚未开口,只是将手刚刚抬起来,身侧的允K突然抬手拍掌微笑。
允K笑着看年姒玉:“皇嫂说得好。”
他喊年姒玉皇嫂,一旁皇后的身形摇摇欲坠,像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似的。
这皇嫂,天底下只有皇后一人才担得起这个称呼的。
可允K,他称呼年氏为皇嫂。
允K不是跟允T一伙的么?
允T更是诧异,惊然。
他看着给年姒玉行大礼的允K,忽而惊悟:“九弟,你,你骗我?”
允K没有理会允T,给年姒玉行完大礼,才说:“皇嫂,臣弟多有得罪了。”
“臣弟的罪,隐匿多时,但臣弟也是罪人,终归是要偿还的。先给皇嫂赔罪了。”
年姒玉是真的有点懵。她想到允K可能是埋着的线,但这根线究竟是怎么埋进去的,一时竟有些想不到了。
似乎有什么隐隐绰绰的细节被她忽略掉了,她觉得自己可以想到的,可一时半会儿竟想不出来了。
“好!”
又有人抚掌大笑,一行人走进来,倒是把皇后齐妃几个又吓着了。
可见进来的为首的人是允祥,后头跟着狼狈的弘昼,还有几个军机处的重臣,众人的心旋即就放下来了。
怡亲王来了,怡亲王来了好啊。证明允T不能成事了。
允祥进来就笑:“这一出戏好得很。本王看很好啊。在外头瞧了些时候,有八哥这几句话,定罪是尽够了的。”
允祥又认认真真的给年姒玉行大礼,也唤她:“皇嫂方才铿锵有力的几句话,该叫皇兄听见的。回头写折子,臣弟要将这几句话原原本本的写上去。皇兄必定欢喜。”
允T在允K跪下时还撑着,允祥一来,他面色立时灰败了。
他早已命人给允祥处隔绝了消息,本来等他们这里事完,允祥都不会知道的。军机处的重臣都被兵丁围住不得出来,弘昀弘历弘昼几个阿哥也是该被困住的。
可如今都出来了。
这还不能明白么?他这是钻了人家的圈套了。
他以为他是十拿九稳。结果人家早就洞察了他,是对他十拿九稳啊。
年姒玉请允祥起身,微微笑道:“十三弟要是再不来,本宫大概就要被八贝勒的人给绑起来了。”
允祥笑道:“皇嫂安心。皇兄临行前嘱咐过,绝不可伤了皇嫂一丝一毫。臣弟不敢的。这是早就安排好的事,就等着允T行事的。”
“只是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臣弟这里外还要去忙。皇嫂宽待,这园子的兵都会退出去,很快皇嫂这边就如常了。”
年姒玉道:“十三弟去忙吧。本宫不留你。”
允祥叫他带来的人,将允T允K都带走了。
年姒玉注意到,允T是被绑着走的。允K也是被绑着走的。
也就是说,允K身上确实是有事,不单单只是跟着他们做了个圈套那么简单的。
允祥要带着人走,瞧见站在旁边的弘昼,笑了一笑,望着年姒玉道:“皇嫂请个太医给他瞧瞧。”
“五阿哥胆子真大,也是真的担心皇嫂与他额娘。二阿哥四阿哥都被关在一处呢,偏他不要命了似的往外冲,说是不能让贵妃娘娘和额娘出事。得把弟弟妹妹都护好。护卫的刀都叫他抢去了。宫里也不全是我们的人,还有西北的兵。”
“要不是被我手底下的参将遇见了,这孩子就真的杀出去了。我带着他来的。就安置在园子里。回头外头如常了,再叫他回去吧。二阿哥四阿哥都还在宫中,他们没叫冲出来,不敢跟五阿哥似的不要命,也怕被误伤了,就叫绑了,这会儿已安置妥当了。”
允祥忙得很,说完这话就走了。
呼啦啦一群人都出去了。
弘昼慢慢走到裕嫔跟前,将他额娘扶起来。
路上允祥和他说了几句,弘昼才晓得这兵变是皇阿玛知晓的,也是个圈套,不是北京城真的陷落了,弘昼这才安了心。
年姒玉让魏紫去请太医来给弘昼看看伤。
他身上都是皮外伤,皮肉之伤,没有伤到筋骨,真是万幸。
园子里的兵很快就退出去了,一切恢复如常,年姒玉调/教出来的人自然都是干脆利落的,这园子里也没有被破坏些什么。
太医来的很快,慢慢查过弘昼的身子,言说五阿哥没有大碍,而后给五阿哥处理过伤口后,就退下了。
魏紫过来耳语几句,年姒玉知道福惠纯恪,七阿哥还有几位公主那里都是安然无恙的,她也就放心了。
她瞧皇后和齐妃,都是惊魂未定的模样。
钮祜禄氏倒是还稳得住。裕嫔有儿子陪着,现在的脸色也好多了。
年姒玉现在丝毫不让皇后,坐在那儿,目光也只落在皇后一人身上。
她说:“怡亲王没有提皇上。可说了,这事儿是和皇上商议好的。骗了八贝勒,只为叫他动手。”
“皇上必定安然无恙。皇后方才口口声声说让本宫假传圣旨,要在三位阿哥里头挑一位出来做皇帝的事,本宫会如实转告给皇上的。方才言语,本宫一字不落都会说。皇后娘娘该好好想一想,待皇上回来,你如何交代?又如何解释?”
皇后脸色更差,手都捂上心口了。
年姒玉瞧着就知道,乌拉那拉氏怕是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
她道:“田嬷嬷带皇后回去歇着吧。皇后身子不好,该好好养病。这段时日,就什么都不必再管了。”
皇后没有反驳她的话。皇后已疼的冷汗大出,看样子是支撑不住了。
田嬷嬷忙叫宫女太监们一道,将皇后带走了。
年姒玉也不苛待皇后,立时传了话,叫太医去四宜书屋候着,给皇后瞧病。
皇后走了,年姒玉才看向齐妃和钮祜禄氏:“你们今日也都受了惊吓。此番已无甚大事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弘昀和弘历若好了,也会去你们那里请安,怡亲王不会伤着他们的。”
齐妃巴不得快回去,哪怕脚软的很,也赶忙走了。
钮祜禄氏紧随其后,也跟着走了。
年姒玉再看向裕嫔弘昼母子时,目光柔和了许多。
弘昼这才说:“娘娘莫担心。十三叔与儿臣说了,皇阿玛无恙。已从南京回来了。南京事了。只不知要何时才会回来。一路上都清理干净了,皇阿玛怕还要再去河南看一眼的。”
再多的,弘昼也不知道了。这还是十三叔看他胆子大不要命,说来安抚他的话。
年姒玉也知晓,这大约是允祥借着弘昼的口说给她听的。
南京事了,就说明一切都妥当了。胤G应当都查清楚了。还要去河南办事,这一路又说清理干净了,那应当就是真的无事了。才让他这般放心的。
年姒玉道:“好孩子,今日多亏你想着了。这两日你也累了,你额娘也受惊了,你就同你额娘一道回去,有你皇阿玛,万事都不必挂心。你们好好歇着吧。”
弘昼这心里头还有点担心。
六阿哥七阿哥都还小,福惠虽聪明机灵,可到底还是小,这个时候也不能出头。
事情全靠贵妃娘娘一人担着,旁人都受了惊吓,那贵妃娘娘可真稳得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