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就见外了,在路上能碰到两次就是咱们几个的缘分,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管。”
陈娇她们坐在车里探头张望,十分担忧沮丧:“我看这车要推出来难,白费力气啊这是!”
今天负责开车的秦建解开安全带,对倩倩说:“嫂子,一会儿路通了你负责开车,我去帮他们一把。”
“哎,你告诉吴哥他们都注意安全。”
秦建应了一声,打开车门下去了。
他以前当过兵,三步两步就跑到了那边。
倩倩从后座跨坐到前面,陈娇撅嘴,对于刚才被秦建直接忽视有些耿耿于怀。
“我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啊,要不是我痛经,我也下去帮忙了。”
倩倩知道她没别的意思,安抚她道:“他们男人一根筋,说话直,你也别多想。这骑行的,能碰上就是缘分,而且昨晚大家把酒言欢,十分投趣,他们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陈娇点了点头,又眯了眯眼睛,忽然眼前一亮。
“哎,那是不是跟着詹醒他们那女的?”
倩倩循声望去,这才看到宋阮。
但其实她刚才只是被车身挡住。
她一个女孩子,也早就湿透了,身上都是泥点子,看样子也帮忙推车了。
沈觉一直没出声,绕着车身转了两圈,阿吴被雨水迷了眼,大声问:“觉子,怎么动手?”
阿吴看起来很信任他,这使得詹醒和苏禹他们都把目光投向了沈觉。
沈觉目光沉沉,看了眼站在一旁冻得瑟瑟发抖的人,直接说:“表面看是后车身陷得比较深,但车头左边轮子陷的角度很刁钻。我刚看了一下,底下有块石头,这周围又都是沙,稍微用不对力石头就容易挪位。”
“吴哥你和建哥还有地天都去车头。”
末了又对詹醒说:“你们留在车尾,不用推,抵住就成。”
他看似说了很多,但每一句都在点子上。
语速很快,但又清晰有条理。
虽然苏禹等人脑子转得不是很快,但潜意识里无条件相信他,立马就走到自己位子上。
“然后呢?”
阿吴他们眼中一亮,大概懂了沈觉的思路,各自归位。
唯独剩下詹醒。
沈觉也没理他,再次看向宋阮。
也不知道她淋了多久,嘴唇都乌青了,手里紧攥着手机,神色凛然。
他心窝蹿上一股火,实在不理解她在倔什么。
“我再打个电话。”她对詹醒说。
似乎对沈觉刚才的安排视若无睹。
其实詹醒刚才是在思量沈觉的话。
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他也早就注意到了宋阮苍白的脸,早就让她去躲雨,可她就是不肯。
正欲再度开口,一道粗厚的声音就劈下来。
“他妈的要打电话滚回车上去,在这儿帮不了忙还碍事!”
刘地天吓了一跳,从车头伸脖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雨冲刷着,哗哗啦啦,一下重过一下,打到身上生生的疼。
阿吴阻止了刘地天开口:“推你车。”
他遥望一眼车,和倩倩心有灵犀的对上视线。
不一会儿,倩倩就撑伞小跑过来。
沈觉还站在原地,源源不断的雨从发梢低落下来。
突然,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旁若无人地套到她身上。
然后又走到车头,让淋雨时间最短、平时最不怕冷的秦建脱下衣服,把里面那件羊毛衫又给她套了一层。
倩倩来得及时。
尚且算干的衣服套上去,伞就在头顶遮住了倾盆大雨。
沈觉没再看她,独自走到车头的左边,直接用八分力试着推了一下。
宋阮看到他额头跳动的血管,露出的小臂通红,肌肉线条界限分明。
她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意识到刚才她占据了詹醒原本该去的位置。
“对不起。”
沈觉如遭雷击,仿若被闷头一棒,整颗砰然跳动的心骤然停滞。
第5章 外套
沈觉的判断八九不离十,而他几乎分担了所有需要实打实出的力。
车破土而出摆正的时候,他因为惯性,脚下打滑,险些整个人滚下沙坡。
“牛啊,沈工!”刘地天叹为观止。
沈觉忍痛转了转失去知觉的手腕,心中木然。
这一折腾,所有人身上都狼狈不堪。
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到酒店。
抵达酒店前,宋阮一直坐在倩倩开的车里。
车厢暖气很足,窗起大雾,看不清窗外的人。
倩倩打开一条缝隙,风声、雨声,还有此起彼伏的油门轰鸣声一股脑涌进来,生动活跃。
气氛也不再死气沉沉。
陈娇把自己的红糖水递给宋阮,宋阮道了声谢,却没有喝。
陈娇看到她穿的是秦建的衣服,才会这么慷慨的把红糖水分给她。
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作祟,她觉得自从这个女人出现,沈觉就有了活气。
现在近距离看她,陈娇作为一个靠颜值吃饭的艺术生,都惊羡于她的长相。
宋阮的肤色实在太白了,但又不至于柔弱。
相反,她眉眼有一股英气,清高又淡然的气质让她精巧的五官得到舒展,很耐看。
现在她又淋了雨,唇色渐渐恢复红润,金色的发挂在耳边,脸庞如过水般清透。
披着厚重沉闷基调的衣服,让陈娇想起了《泰坦尼克号》里面露丝独活下来在船上仰望天空的那幕。
到了酒店,几个男人去开房间,陈娇和倩倩坐在沙发那里等。
宋阮全身还是湿的,她不好坐。
陈娇从包里抽出一根丝巾,铺在上面,“坐。”
宋阮勾了勾唇,摆手拒绝:“很快就好了,别糟蹋东西。”
说实话,感受到威胁后,陈娇还是不自觉对宋阮产生了好感。
大概因为她自己身边都是阿谀奉承的人,所以对沈觉、宋阮这种冷冷淡淡的人特别有兴趣。
“咱俩加个微信呗。”
陈娇大概自己也没想到,连沈觉她都没开口要过联系方式,居然先问宋阮要了。
宋阮微微皱眉。
陈娇笑了笑,十分走心地说:“我觉得你很适应演电影,如果以后我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可不可以找你?”
“你搞电影的?”
陈娇点头。
倩倩替她回答:“她学表演的,偶尔也会自己掌镜,对吧?”
过了一会儿,宋阮还是拿出手机,让她扫码。
不过之后她没有任何动作,把手机又塞回了口袋。
“你要是知道我以前都干过什么事,就不会想找我了。”
沈觉走过来,刚好听到她这句话。
陈娇的注意力转回来,快步走到沈觉面前,仰头问:“办好了?”
“你自个儿一间,吴哥和倩姐一间,我和秦建一间。”
刘地天安排得明明白白。
陈娇捏着房卡,目光大胆炽热地望着沈觉。
“你也自己一间?”
宋阮原本想在回房前把衣服还给秦建,但转念一想,里面还有一件,就没动作。
她接过詹醒递来的房卡,刚要走,就听到陈娇问她:“宋阮,不如我俩一个房间?”
“为什么?”
她问得很真诚,没理会那道晦暗的目光。
“我……我一个人睡一间房,害怕。”
刘地天没忍住,笑得肚子痛。
宋阮目光在房卡上流转一圈,抱歉一笑:“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睡。”
几人的房间分得散,分别在三个楼层。
宋阮和秦建他们都在二楼,回房前,她把他的羊毛衫脱下来。
“实在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衣服。我刚问了前台,他们的烘干机坏掉了,不然我应该帮你洗干净后再还给你。”
他们不会停留多久,这种天气洗这种材质的衣服,怕是走的时候都还在滴水。
秦建是个糙人,哪想这么多,灿然一笑:“没大多事,我看你那会儿冻得嘴唇都黑了,也难得我们觉子这么仔细,是吧?”
他说完,捅了捅刘地天的胳膊。
“对对对!宋小姐,你别看他成天黑个脸,论照顾人,他可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
宋阮抿唇,把里面那件黑色外套也脱下来,一并给他们。
“替我还给他吧,今天辛苦你们了。”
兄弟俩原本想当个月老,可看上去这位小姐对沈觉这种类型的大帅哥并不感冒。
沈觉冲了个澡,水温不够,但浴室还是一片水雾缭绕。
他身心俱疲,手指还隐隐酸痛打颤。
心头不断萦绕刚才在雨中最后那刻她扭头看着自己的神情。
苍白的脸上水珠盈盈,仿佛压下来的乌云全部笼罩到她的头顶。
压抑又悲悯。
他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感到悔恨。
草草捋了几遍湿漉漉的短发,他就停了水。
这是方圆几百里唯一的酒店,但地处偏僻,线路不稳定,晚上快八点的时候,突然停电。
黑暗中一片哀呼,人潮开始往外挪动,很快,酒店外就聚集满了人。
沈觉坐在车里,随意把手搭在窗边,仍由指尖的香烟自燃。
宋阮随着人流慢悠悠走出来。
她还裹着浴袍,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穿了宽大的短袖,下半身不知道穿了什么,露出一大截小腿,秀气的脚丫套在明显不合适的橡胶拖鞋里。
沈觉忽然觉得露出的手臂起了一片鸡皮,冷得他牙齿打颤。
他低骂一句,正要推开车门下去,却见詹醒从她身后出现,脱下外套给她。
她出来得急,因为刚冲了热水澡,暖烘烘的,就错觉这样穿着出来也能顶住。
詹醒的外套很厚,她没有拒绝,道了声谢,然后默默缩在墙角。
“我不跟你们继续走了。”
她突然来一句,詹醒点烟的手顿了顿。
“因为沈觉?”
那天晚上,他其实也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睡在车上,不是担心有人起歹念就是担心她嫌冷把窗关得死死的。
但起来的时候,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卸下戒备和漠然,动作十分轻柔地给她拉毯子。
那天晚上,沈觉几乎站在那里守到天亮。
宋阮脸上没什么表情,口气也不好,“不关你的事。”
詹醒抖了抖烟灰,轻笑一声:“我对你有意思,那就关我的事。”
宋阮还披着他的外套,心里突然一阵泛恶。
“咱们才认识几天,你就对我有意思。”
十分不屑,似乎对这种示好习以为常。
“那你和他认识多久?”
宋阮不耐烦了,突然连今晚都不是很想继续呆下去。
她脱下他的外套,直接塞回他手里,也不管有没有碰到烟头。
“詹醒,你很烦。”
第6章 黑发
她回到房间没多久,就来电了。
把手机重新插上电,她整理一下行李箱,顺便确认刚才詹醒帮她办理入住后是不是把身份证还给她了。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她很警惕,几乎是下意识的。
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现在她在中国,一家还算安全的酒店,周围就有认识的人。
半分钟后,她打开门,和门外的人视线交汇。
沈觉双手插兜,抬眼盯她,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她被盯得发毛,下意识往里走。
身后一阵疾风,清爽的气味霸道追上来。
她脚下一慌,反而停下来。
头上的浴帽被人一扯,满头青丝倾泻而下。
“你他妈变态啊!”
有几缕头发卡在扣子那里,被硬生生扯松,她头皮痛得发麻。
沈觉怔在原地,眼里的情绪越来越浓,拿着冰凉湿透浴帽的手停在半空。
刚才在门口,他看到她头上包着浴帽,露出的那点发根是乌黑的。
完全不像这两天看到的那样,一片金黄。
他目光落在床旁的垃圾桶,湿乱的金色假发被无情丢弃。
“不便宜吧,跟真的似的。”
他熟门熟路越过她走进去,语气嘲讽,“就这么扔了,多浪费钱。”
宋阮还在生气,看都不看他径直走到行李箱,试图拿出另一条浴帽。
可还没蹲下,胳膊就被一把拽起来。
“沈觉!”
她忍无可忍,声音尖锐。
但被她吼得人置若罔闻,手逐渐握着她的往下。
翻开她的右手食指,有些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梭过泛红脱皮的伤口。
她觉得痒,想要挣脱,却被他猛地一收力,低吼警告:“别动!”
她真不动了,低着头,不懂他想干嘛,也不懂他是怎么知道的。
长长的黑发垂下来,触碰到两人的手背手心。
他出奇的有耐心,捋到她肩后。
然后变魔术一样从手里的浴帽后拿出一个袋子。
里面有碘酒、棉签。
她随地而坐,他蹲在旁边,给她消毒。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不蠢。我有眼睛,看得到。”
他呼吸都是粗的,因为近距离看到她指腹上有三个划口,全都泛红,有些皮还挂在上面。
眼见他修长的眉毛越来越紧,她的心像被人攥住。
再次试图抽出手,她嘴硬:“死不了,别这么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