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拉住你。”
“你，一定要拉住我啊……”徐又芝嗓音带了一些哭腔。
“你放心。我一定拉住你。”
话音落下，徐又芝深吸一口气，一手抓着最近的树枝，一手搭上夏烨宽大、温热的手掌，踩在微微倾斜的落脚点上，鼓足勇气松开抓着树枝的手，快速交换落脚点，接着两人双手紧握，抬起手相视而笑。
另外一边的围墙有堆砌的沙堆，减少了围墙顶端与地面的距离。
依旧是夏烨先跳下围墙，张开双臂作拥抱状，一边鼓励又一边耐心等待徐又芝往下跳。
最难的那一关已经度过了。这点距离的跳跃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徐又芝没有犹豫很久，想好落脚点后便坐在围墙顶上，往外挪了挪便掉了下来。
即便如此，夏烨还是往前走了几步，用手接住徐又芝的手，让她可以放一些力气在自己身上。
两双手又一次因为关心而紧握。
**
有一种干坏事的心理。
两人刻意挡住校徽，拦下一辆出租车就往城西路赶。
那是徐又芝吃最饱的一个夜晚。以往因为胃病，她都不怎么吃夜宵，今天却把这些事情都忘在脑后。
从街头吃到街尾，每个小摊都要来两样东西。对于什么都想尝一尝的徐又芝来说，这是一种折磨。
“你想吃什么就点。吃不了就给我。”
像是得到了特许，徐又芝敞开了点。后果就是夏烨的肚子比她还要撑。
手表上显示晚自习放学的时间。两人顺着街尾的出口一直走，绕到正街上，佯装是刚下晚自习的样子，朝徐又芝家里走去。
“我觉得靠近街尾的那家烤鱿鱼最好吃了。酱料很特别。”徐又芝显得很开心，滔滔不绝说着感受。
一旁的夏烨时不时插上一句话，大多数都看着她微笑。
“夏烨，之后还有美食节的话，你一定要陪我来。”徐又芝眨了眨眼睛，“这样我点单的时候就不会担心浪费了。”
“好。我一定陪你来。”
“大家之后读大学了，就不会有那么多机会一起出来吃东西了。”
“为什么没有？一直在一起不就好了。”
“什么？”
“我说，一直在一起不就好了。一起上大学，一起工作。”
徐又芝停下脚步，认真盯着夏烨：“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那就克服困难，把它变成简单就好了。”夏烨也换上了认真的s神情，“不用担心，我去找你，然后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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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餐厅大门，徐又芝忍不住发了个抖来展示自己对寒风的不适应。
夏烨从口袋里拿出一次性暖手袋，递到徐又芝面前：“拿着吧。你不是怕冷吗。”
又是肯定句。
她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人真的很了解自己。那是不是也证明自己从高中开始就没变过？所以这个人才会每次都这么恰到好处的给予自己温暖？
徐又芝接下暖手袋，连同手一起塞进外套口袋：“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你快回去吧。行李都没收拾。”
夏烨心里有些难过，他以为情况会有些改变。
“那好，我先回去。你小心一些。”
“嗯。就在对面，不会有事。”
说完，徐又芝转身就要走。
而夏烨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喊住了她。
“这个给你。”夏烨把手里的灰色保温袋递到徐又芝手边，“今年没有美食节。我找到了街尾那个摊位的老板，买了他自制的酱料，腌了鱿鱼。”
徐又芝一愣，不自觉伸出手接过保温袋，木讷说了句“谢谢”。
第17章 握不住的他
关于夏烨来B市这件事，徐又芝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她不管夏烨来之前与多少人透露过，但自己绝不会主动说什么。就当是两个人从未见过面。
鱿鱼在微波炉里慢悠悠转着，酱料与油香混合，在高温的作用下发出滋滋的响声。
电视旁的游戏机发出滴滴提示音，想要在这个被鱿鱼主宰的环境里显现出一些自己的地位。
好像从没有这么心烦过。
但是具体在烦什么，徐又芝自己也不知道。
电视上播放着无聊的电视剧，她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被茶几上的电话声吵醒。来电显示是季雅的名字。
“喂，雅雅。”
“又芝，有件事儿我想要跟你说一声。”对方停顿了一会儿，“我可能要搬走了。”
新年第一天，徐又芝就不顺利。什么新年新希望，好像在她身上都不管用。
季雅因为工作原因，要搬到郊区的员工宿舍去。唯一庆幸的一点便是这套房子还有一个月就到期了，在续合同之前，她可以提前告诉中介终止合约的相关。
不过短短一年，她就和身边的朋友们纷纷走散。
之前设想好的计划都因为不可抗拒的原因被打乱。最终，还是独自一人在B市这样的大都市里求生存。
**
假期的最后一天，夏烨给徐又芝打了电话。
这通电话，他纠结了很久。有了过往回忆的加持，并没有让他产生更大的勇气，反而行事变得小心翼翼。
嘟声过后，对方熟悉的声音便传到了他的耳边。
“夏烨？”
“是我。”夏烨走到沙发边坐下，左手紧紧抓着一旁抱枕的流苏，“是这样的，我租的房子里缺点东西，不知道你能不能陪我出去买东西？”
手心开始冒汗，夏烨感到布料慢慢产生湿润感。周围安静到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在电流滋滋与那一头平稳呼吸声中，他得到了令他失望的回答。
“我手头有些事儿，去不了。不好意思，你自己去吧。”
随着漫长的忙音，夏烨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以为经历过那一晚短暂的相处与谈话，会改变些什么。
可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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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火车鸣笛，都会给谢林带来一些莫名的激动。前往的目的地是B市。新年收获的第一份礼物是到B市出差两个星期。
这让他心潮澎湃。
尽管路途遥远，但他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疲倦，反而斗志昂扬。
之前被打击的心情已经被抛在脑后。那都是过去一年的事情，现在是新的一年，应该有新的期望。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个新的期望中，再靠近徐又芝一些。
在酒店安顿好一切之后，谢林拨通了徐又芝的电话。那一头很快就接了起来。
“又芝，我现在在B市。”
对方明显有些惊讶：“B市？有什么事情吗？”
“嗯，是工作的事情。”谢林关掉电视，把钱包塞进外套口袋里，“你家里准备了一些小吃和零食，我这儿没有冰箱，估计一些熟食放不住。你现在有空吗？我把东西带给你。”
“嗯。你过来吧。”
“好。等着我。”
**
大概过了几分钟，徐又芝才意识到自己对待谢林和夏烨不同的心境。
这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
对于谢林，她好像可以毫无顾忌答应见面，答应游玩，答应很多没什么负担的事情。
可对于夏烨……这个名字似乎就对自己是个负担。
她想，或许是陌生了。或许是以前的熟悉捆绑着自己，让她还不能平稳对待现在的隔阂。
好像并不会因为对方的示好就满心欢喜。反而会变得有些顾虑。
徐又芝觉得，好的不好的，都体现在夏烨身上，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一个好预兆。
难道，还喜欢他吗？
咚咚咚。
门外想起敲门声，打断了徐又芝对自己内心的剖析。
她站起身，走到门边询问：“谁啊？”
“是我，谢林。”
玄关站着的谢林两手大包小包，脸上有明显的开心。
“这么多呢。”谢林边说边提起手里的纸袋，像展示宝物一般在徐又芝眼前晃了晃，“说是怕你不够吃，还做了很多份。”
“先进来吧。”徐又芝低头笑了笑，伸过手接过几个较轻的纸袋。
指尖碰到谢林的冰冰凉凉的手背，微微凸起的青筋宣示着男性独有的特征。
“怎么也没戴个手套？”徐又芝的语气自然到像是两人亲密无间。这让她自己在话后都有些意外，慌忙之中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开始腾出空间来放置这些家乡带来的食物。
对于这份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表现，谢林肯定是不说破，但牢牢记在心里。
饥肠辘辘的两人一起整理完食物后，谢林便坐在沙发上开始点外卖，徐又芝则把没放进去的家乡食物扔进微波炉加热。
打开侧开门，那份已经冷掉的烤鱿鱼呈现在徐又芝面前。她闻着酱料的香味，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往后倒去。
听见闷响的谢林立马从客厅跑向厨房，一把抱起徐又芝就往门外赶。大雪纷飞的天气里，出租车也比以往要少得多。
谢林躲在门卫室的屋檐下，在门卫大爷的帮忙下坐上车，往最近的医院赶去。
嘈杂的机械声把徐又芝唤醒。她感觉到手背的微微刺痛，转头看着快速下滴的吊瓶、以及旁边那一位穿着卫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谢林。
“谢林。”沙哑的嗓音让徐又芝一愣，她清了清嗓子，加大了音量，“谢林。”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谢林站起身走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像还有点烫。”
“我发烧了？”
“嗯。应该是着凉了。”
徐又芝没接话，想必是跨年那天在外边待久了，衣服又没穿够的缘故。她打量着谢林，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你不冷吗？”
“冷？”谢林低下头，才发觉自己连外套都没穿，“还行吧。车上有暖风，医院里有暖气，没感觉到多冷。”
“谢谢。又救了我一命。”
“又？”
“在大学的时候，那儿的步行街，我这里受伤了。”徐又芝指了指眼睛上那条淡淡的疤痕，“虽说不仔细看是看不出，但它不会消失。”
听完，谢林往前凑了凑，却又刻意保持着不让人尴尬的距离：“好像是还有点痕迹。”
“这是一种印记，提醒我曾经发生了什么。就像回忆里有很多痕迹是抹不掉的。”徐又芝第一次认真又严肃地看着谢林，坦坦荡荡说出最明确的感受，“所以你对我如何，我很清楚，也都记得。”
大概是没想到徐又芝会直接说出这些话。谢林倒水的动作有些僵直。他有些担忧，担忧接下来的话会撕裂他的真心。
“但我看不清自己的感情。”
没人说话的房间透着一股压抑的悲伤。
“我看不清，所以我不能给予你相应的回应。我很感谢你，谢谢你对我这么用心。不是一天，不是一个月，而是长久的好几年。”徐又芝轻轻叹了口气，“所以我才会问你——‘不觉得孤独吗’？”
“又芝。是我自己想对你好。”谢林背对着徐又芝，盯着手里的水杯诉述这段他自己都意外的绵长之爱，“如果你能接受我，我一定会欢呼雀跃。但如果你不能接受我，我也不会奢求你一定要给我对等的回报。这不是一笔生意，不是谁赚谁亏的买卖。”
说完，谢林转过身，真诚看向徐又芝：“如果你看不清自己的心，那就慢慢摸索。不要管我是不是还在等你，首先要感受的一定得是你自己。”
“这好像有点不公平。”
谢林笑了起来，“你对我的爱意输出没感到负担，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公平了。”
**
夏烨见过比这儿更大的雪。
当他还在最北边的城市读大学时，曾经遇见过积雪淹没过他的小腿。
小区的门卫大爷很热情让他在屋檐下躲雪。夏烨谢过后便抖落身上的雪水，拿出手机准备给徐又芝发消息。
想来想去，他都觉得自己应该比回忆中的自己更努力一些。那时候自己还是“无罪之人”，就已经拼尽了百分之百的努力。现在的自己已经是“戴罪之人”，肯定要比之前更诚恳。
电话刚响一会儿，小区门口就停下一辆出租车。夏烨惯性朝车门方向看去，下一秒便失去了说话的意识。
他记得这个男人。
这个在高中时期就暗恋徐又芝的男人。夏烨特地去探听过，这个人叫谢林。
现在，这个人与他的心爱之人亲密无间的搀扶，两人脸上没有任何不适，就像一对老夫妻一般关车门，朝小区走去。
而脚步在看见自己的时候停了下来。在徐又芝惊讶的神情中，在两人没有刻意保持距离的肩并肩中，夏烨重新燃起的炽热真心被狠狠划了一道。
那样惊讶的眼神似乎在表达一种可怕的讯息——他，夏烨，是一个没有眼力见的“第三者”。
第18章 爱呢
现在的场景就像是一块夹心面包，站在两人中间的徐又芝感受着夏烨受伤的眼神，身旁是谢林大到压过三人呼吸声的心跳。
她有些无奈。
怎么会有这样的场面出现？
另外两人都明显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徐又芝在寒冷的雪天里打破沉默：“夏烨，你找我有事吗？”
一句问话把夏烨推到很远的地方。他觉得自己已经完美藏匿的自卑在这一瞬间爆发。它们张牙舞爪到他面前，嘲笑他被拒之门外的状况，嘲笑他不知轻重的思念。
“没什么事。”夏烨摇了摇头，打算逃离这个令他难堪的现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