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打扰了。”邢书翰笑得很八卦，“你终于想明白，要行动了啊。”
是吗？要行动了？谢林自己也不太明白，他只想给徐又芝一个安静的地方，能让她好好休息。
手里的摩托车钥匙已经被握到温热，谢林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徐又芝依旧坐在包厢里一动不动，没有想要打扰她的想法。
过了一会儿，并不完美的隔音墙壁带来那个熟悉的声音，歌词尽是自我开导与逞强。
这让他想到了那个新年晚会。还是高二的徐又芝抱着吉他在台上清唱《寂寞的季节》，声音刚起，他就迷醉了。
高考之后的某一天，当他再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好友苏成的生日聚会上。
这一回徐又芝的身份变成了苏成重组家庭的妹妹，她腼腆笑着，被大家簇拥在沙发中间，手里拿着麦克风。
心猛地跳了两下，谢林在沙发最旁边坐下，嘴角上扬，为他这条平行线终于有机会不再平行而窃喜。
一曲终了，包厢门被拉开，也拉开了谢林潜藏的爱意。
“我要回去了。”徐又芝冲谢林笑了笑，“太晚了。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谢林接过她手里的把手，把门带上，也把她抒发的所有悲伤都关在屋里，“走吧，我送你回去。”
要行动了。他不要再当平行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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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过后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徐又芝把吹干的头发梳顺，随后钻进被窝里查看空间说说。她分明记得夏烨在高考后态度明确的样子，那种对待自己十分特殊的样子还在徐又芝的眼前浮现。
她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么暧昧，转眼间就成了另外一种样子。
视线落在手机上最近的一条留言上——「等我去X城找你。」
留言的时间不过也就是去年夏天，短短半年就能让人改变这么多吗？
徐又芝的鼻子有些酸涩，她抬起手抹了抹眼睛，退出了聊天软件，不愿再被情绪所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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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上的头像一瞬间变暗，夏烨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这个被单独分出的好友组里只有徐又芝一个人。他想尽办法展现她的特殊性，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种特殊给打碎，像是在告诉所有人这份特殊不算什么。
从火锅店出来之后，夏烨的情绪就没调整回之前的快乐。他也不明白自己今天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明明有那么多可把她推开的方式，却偏偏选了最不留情面、杀伤力最强的那一个。
直到刚才，他看着手机上那个亮了一会儿又灰下去的头像，内心一直压抑的后悔终于爆发。
夏烨想着要不要跟徐又芝解释些什么，可阳光外表下却藏着自卑与胆怯的心思在作怪。
而触发这些的条件便是一向成绩优异的他，竟然以断崖式的成绩意外落榜，只能重回高中时期，成为了高补班的学生。
这令一向看好夏烨的那些人瞠目结舌，其中就包括自己的父母。手机上还留着夏母询问今日上学情况的短消息，配上自己敷衍的回复，像一块被烤糊了饼干，散发着焦味，却不能照着自己喜欢的方式把它扔掉。
这种高压的家庭状态伴随着他从孩童到少年。
所以他被徐又芝吸引了。
在他的情感中，除了爱意，还有一些对于徐又芝的崇拜。他崇拜徐又芝的敢作敢当和自由浪漫，顺从内心怕是夏烨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可如今，这样的自己怎么能配得上徐又芝？
于是，夏烨被内心深处的自卑给打败了。他不敢面对徐又芝，所以选择了逃跑。
在那个湿热夏天的傍晚，夏烨站在X城火车站的门口，接到夏母满是失望与指责的电话，他突然不敢前往心中所向往的地方。
胆怯驱使他落荒而逃。
自卑放大了他所谓的自尊，造成了冷暴力的伤害链。即使在家中倍感压力，亲戚朋友之间小声议论他的落榜，夏母军事化的看管与不管不顾就帮他报了高补班……
这一切，都让他选择包庇自己的胆小，从前万分照顾徐又芝感受的他，竟第一次选择忽略，独自藏了起来。
于是，夏烨爽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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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寒假，徐又芝推掉了所有的聚会。哪怕是最要好朋友组织的饭局，她都不想参与。现在的她只想安静读完看了一半的书，其余的，她不想了。
大年三十。徐又芝起了个大早，站在厨房的水池旁帮徐妈妈准备年夜饭。
这是她在新家庭的第二个年，已经逐渐习惯了与苏家父子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感觉。
“又芝，关于妈妈改嫁的事情……”
“妈，我不是什么封建的人。爸爸走得早，你也需要一个伴儿，这样我在外也安心一些。”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怕你会怪我。”徐妈妈把双手往围裙上擦了擦。
“我不会怪你的，我有什么理由去怪你呢？只要苏叔叔对你好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苏叔叔的声音：“刚杀的鱼，今天给又芝煮她最喜欢的糖醋鱼。”
徐又芝点了点头，随后把洗干净的菜放在一边：“我去花园走一走。”
自从搬到了苏家，徐又芝便很少出门。听到她主动说起，两夫妻便欣然同意。
苏家所在的小区与徐又芝以前的家隔了三条街，属于新开发区，周围的设施都是崭新的。徐又芝坐在凉亭的石凳上，把下巴埋进围巾里，看着笑容满面的人群提着大包小包，匆匆往大楼里赶。
唯独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也是这份格格不入，让回家的谢林立马就看到了她。
几乎是没有犹豫，谢林往凉亭走去。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徐又芝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出来走走，呼吸新鲜空气。”
“你知道咱们小区附近的广场吗？”
“靠河边那个吗？”
“嗯，今晚有烟花活动。你要不要一起来？”
“烟花活动？”
“自营的。”谢林笑了起来，“苏成估计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他还在超市买烟花。每年的年夜饭刚过，我们几个都会聚在一起等午夜。”
谢林的邀请很直白，徐又芝愣神过后想到自己之前的窘态，内心有了一些不好意思。
就像是看穿了徐又芝内心的想法，谢林又说了不少关于他们这个“旧习俗”有多么的有趣。例如，贴近大自然，再例如，会有很多好吃的，还不用徐又芝买单。
徐又芝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可爱的圆脸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好吧。我跟我哥一起去。”
还不等谢林回答，就听见苏成的声音：“你们俩怎么聊起来了？哦我忘了，你们是一个学校的。”
闻声，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相视而笑。
“对了，我才想起来，你们俩大学都在一个区吧？”苏成从袋子里拿出一盒切好的芒果放在徐又芝手上，“哎，谢林，多照顾照顾我妹妹啊。”
“我会的。”
一旁的邢书翰在偷笑。谢林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现在没空管他。
不知为什么，谢林觉得自己不受控制，眼神一直留意徐又芝的举动，心里突升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
原来大步前进的感觉这么好。
他想，自己以后应该会沉迷这种感觉。他会温柔地靠近，不会让眼前的人感到压力。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不知怎么的，面对徐又芝总会慢下来。慢慢靠近，慢慢了解，小心翼翼。
所以，请你多看看我吧。徐又芝。
第6章 On My Way
苏家的年夜饭是标准的南方菜式，鸡鸭鱼肉是主菜，饺子是主食，外加一些四个人喜欢吃的其他食物。
还在进行减肥计划的徐又芝控制着食量，吃到了八分饱便停了筷子，坐在客厅的藤椅上看千篇一律的春节节目。
苏父悄声问身边的徐妈妈：“又芝已经瘦了一些，应该不用再减肥了吧？担心身体。”
“今天刚拿到她的体检报告，有一点轻微脂肪肝。”徐妈妈皱起眉头，“所以她还想再瘦一些。不过我提醒她了，告诉她应该在健康的情况下瘦。”
同样吃饱了的苏成也下了桌，坐在徐又芝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直到他的手机传来铃声，两人便起身朝“烟花大会”的目的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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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又芝不是外向的人，但也从不纠结自己是否能融入到集体的娱乐活动中去。她不给自己增添压力，哪怕是出去游玩这件事。
所以看到现场都是一些不怎么熟悉的人时，她也没有惊慌。反而很自然地坐在大帐篷里靠窗户的位置，望着外边的灯火发呆。
有人拿出了小音箱，放着一首又一首令徐又芝熟悉和陌生的歌曲，这让她想到了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元旦，她与夏烨一群人到云山上游玩时的情景。
那时候的她要是能预料到自己与夏烨的关系会是这样发展的话……
她会怎么做选择呢？是不顾一切沉沦进去？还是从一开始就把他所有的特殊都挡在门外？
帐篷里有人煮起了奶茶和咖啡，香甜的奶香与浓烈的咖啡香混成一股奇怪的香气。徐又芝不喜欢这样的味道，她站起身，悄悄地走出帐篷，双手放在外套的口袋里，沿着河边的小路慢悠悠走着。
手机在手里打开又关上，最后向好奇心与人类无用的期待而妥协，徐又芝打开了手机网络。
聊天软件的群里很热闹，一群人在互相祝福与瞎侃，徐又芝翻看记录，没找到夏烨发言的迹象。
中间的企鹅在闪烁，她快速退出群聊，切换到聊天界面，发现闪动的只是马雯雯与孙宇婷的群，不是自己还抱有一丝希望的人。
从少年少女们拥有专属于自己的手机开始，每年的节假日，夏烨的短信都会按时到来，从未缺席。
现在却像是失联了一般。
一腔压抑的悲伤气息在翻涌。以往都是隐身的徐又芝把聊天账户设置为了在线，像是赌气一般测试自己的重要性。
一分，两分，五分，十分……
很多个时针秒针交错又重合，她等到城市都在欢呼着快乐，都没等到一句像是日常就一直存在的祝贺，哪怕是简单的“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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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把整个城市都打亮，也照亮了站在不远处的谢林。他手里的奶茶在寒冷夜空中早已经凉透。
他猜，眼前这个人不停低头看手机的样子是在焦急。
只不过这个焦急的尽头不是自己。
该不该过去呢？谢林在思考。
措不及防，他瞧见一直侧对着自己的人转了身，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当距离越来越近，两人的眼神在绚烂的烟花下交汇，他感觉对方愣了一会儿，随后指着他手里的奶茶，轻声问自己：“是给我的吗？”
“嗯。不过冷了，回去喝热的吧，帐篷里还有好多。”
“没关系。”
“给，吸管。”
“蛮好喝的，不比奶茶店的差。”
……
谢林有点意外，她竟然像没事人一样与自己聊天，仿佛方才没为任何一件事焦急过。
她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愿意藏。
**
两人刚回到帐篷，就见邢书翰快步走了过来，似乎要拉着谢林和徐又芝离开。
“怎么了？”
“他们在里边说某某某的妹妹在高补班的事儿……”邢书翰的眼神飘向徐又芝，又压低了声音，“小学妹之前不是有个好朋友在高补班吗？”
其实徐又芝与夏烨的关系最初是由邢书翰主动告诉谢林的。本着助攻的心态，邢书翰自然不希望谢林自己去撞枪口，让喜欢之人去听其他男生的生活琐事。
谢林自然也没那么大方。可他不愿意勉强徐又芝。
所以，他摇了摇头，掀开帐篷的门帘，让徐又芝先走了进去。
刚踏进去，苏成便开口道：“我妹来了，问问她，她应该知道那个高考落榜的男生是什么情况。”
闻声，徐又芝放下杯子的动作一滞：“什么男生？”
“我们聊起学生时代的事儿，说到遗憾这块，就想到了高考落榜。有的人落榜了只是默默伤心、重头再来，而有的人就会自暴自弃。说是高补班有个成绩很好的男生落榜后就自暴自弃，平时很文雅的人，竟然随意恋爱又莫名消失。”
徐又芝手一软，塑料杯垂直落下，掉在浅色毛毯上，留下一块难看的污渍。
“不好意思，这块毛毯我带回去洗。”徐又芝快速弯下腰，把毛毯收进包里，“所以这个男生，跟我一届吗？”
“是啊。”人群中一个女声回答，“跟我表妹谈恋爱，还带她去什么同学聚会，结果这几天就找不到人了。直接冷暴力分手。说是什么就是为了演场戏。”
再后面的话，徐又芝没太听清。大概就是苏成一群人说这个男生还没长大，还是太幼稚了。即使落榜也不应该用这种青春伤痛小说式的方式来过日子。
徐又芝像是被戳中了痛点。
是啊，凭什么照着自己的方式扰乱他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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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的门帘再次被打开，这次还是徐又芝一个人。
她走到广场上的长椅上坐着，便利商店的招牌把她拉进冷白光里，整个人显得沉着冷静。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夏烨的名字，徐又芝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通按钮，一阵忙音后，对方接了电话。
随后两人陷入沉默。
“你高考落榜了，所以很影响你的心情对吗？”
“是。”
“所以找女朋友只是你抒发烦闷心情的手法吗？”
对方没有回答。
“那X城的爽约也是因为落榜？”
徐又芝的质问像一把刀子扎进夏烨的心里。他盯着地板上的大理石花纹，脑袋一片空白。
“你觉得是什么让你莫名其妙与我断了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