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我夫君是反派——颜幻卿【完结】
时间:2023-03-10 15:43:31

  有太监出来,匆匆将安王请了进去。
  殿外宫婢一个个提着宫灯垂首站着,不敢言语。如今正是深夜,但是所有人都不敢休息,太医都被请过来在偏殿候着,以防万一。
  朦胧的弦月高悬在天幕上,也渐渐被云层隐没。风吹过被灯火笼罩的树梢簌簌作响,带来着阵阵凉意。
  江嘤嘤在树下站了良久,她抬首丈量着宫苑四方,每一处尽数是陌生。
  宏义宫是宫里女人都向往的地方,历来都是皇后的居所,在多年前皇嗣尚且年幼的时候,后宫数不清的女人为了想往上爬,最后尸骨无存。
  在书里,宁贵妃觊觎着这个位置,但是这是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她的。李燃曾笑着对嘤嘤说,会亲手将皇后之位送到她手里,那双漆黑如映照星辰的眸子里是势在必得的野心。
  而如今,江嘤嘤站在这宫苑中,风吹过她鬓边的发丝,她漆黑杏眼微暗,视线从站在殿前台阶下提着灯垂首的宫人身上划过,轻轻拢了拢肩上的披风,只觉得寂冷无比。
  这外面候着的都是宏义宫的人,原本都听令于皇后,如今皇后被震怒的皇帝囚禁。外面这些人,江嘤嘤一个也不认识。
  她无心去想这些,她太冷了。
  不光是因为这夜风,还是因为身后层层台阶上,那菱花殿门后的人。
  她自幼便没有母亲,父亲冷漠,祖父过分的宠溺,将她养的性子极为乖戾。后来,拿着女主身份卡的继妹的到来,将祖父的心也夺走了,所有人都指责她,好似她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宁贵妃待她的好,和祖父没有分寸的纵容不同,会在冬日的时候让宫女悄悄给她塞个手炉,会含着笑问她想吃什么点心,会用温暖的手摸摸她的脑袋,在她烦闷的时候和她说说宫里的趣事转移她的注意。
  她知道宁贵妃是自己选的路,可是她分明再等等就好了,为什么她不能信李燃一次呢?
  即便她不这样做,李燃也能替她将往日所受的那些委屈讨回来。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江嘤嘤转过头,就瞧见向蓉站在她身后,眼眶微红的看着她,然后微微欠身行礼,声音有些暗哑:“娘娘说,有些话想单独于您说。”
  ***
  花梨木鸾凤山水绣屏后,轻薄的暗金色纱帘垂下,床帷幔旁瑞兽香炉中的安神香也染上了苦涩的药香味。
  江嘤嘤进去的时候,婢女都退下了,李燃也被宁贵妃赶出去了。
  宁贵妃端坐在床幔后,身上披着氅衣,她看到嘤嘤过来,面上也带上了熟悉的笑,招手让嘤嘤坐过来。
  她面上难得血色还不错,黛眉舒展,眼神温柔,唇角翘起轻声唤道:“嘤嘤。”
  江嘤嘤想问她为什么,但是对上她那双和李燃相似,现在充满真心实意开心的眸子,她哽了一下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宁贵妃在她坐过来后,轻轻拉过她的手问:“嘤嘤怕不怕?”
  天地下能叫江嘤嘤害怕的事并不多,但是这一刻她的摇头纯属是嘴硬。
  宁贵妃抬手摸了摸她额间的碎发,眼神里难得充满愧疚,她的手冰凉的很,抹过江嘤嘤眼角的时候,江嘤嘤感受到了她指尖的潮湿。
  江嘤嘤躲进了她怀中,轻嗅着熟悉的香气,只是相伴而来的还有苦涩的药味,不好闻。
  她声音哽咽:“你为何不能等一等?等一等就好了啊。”
  反正狗皇帝也活不了多久了,在等李燃除去皇后母子,她就自由了,何必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去除去皇后。
  真的不值得。
  只要有太子在,就算她真的被皇后害死了,皇帝也不会下至处死皇后的。
  她便是死了,也是白死。
  宁贵妃将她笼在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哄孩子一般轻轻呢喃着:“没事的,没事的,嘤嘤莫要怕。”
  殿门外寂静无声,但是透过灯影能看见被映照在菱窗前候着的一排提灯的阴影。
  宁贵妃视线穿透过屏风,不知看向了何方,眸色清明如水,她轻声在嘤嘤头顶,声音不大:“虽然母妃不在了,但是燃儿与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事了。”
  陛下不知,她从来都看得清楚,陛下在李燃幼时尚做不出诛杀亲子的事,于是他便用李燃激励太子,想让太子有危机感,从而上进,专心国事,做一个合格的储君。
  而只要李燃表现的于杨家亲近,陛下决计不会放过他。
  陛下这人啊,总是太过要自尊,从而忽略了自己要什么。他以为,他只要能让江山稳固,除掉盘桓在朝中权势过大的世家,保证皇权的稳固,将太子顺利扶持上那个位置,他便能好过了?
  可惜啊,到最后来,却无一人真心待他。
  江嘤嘤没明白宁贵妃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听她痛苦的低声咳了咳,嘤嘤赶紧去想倒热茶,却被宁贵妃拉住了手腕。
  宁贵妃看向嘤嘤的眸子漆黑带着几分愧色,她声音轻缓:“嘤嘤不必了。”
  她抬首,轻轻将嘤嘤鬓边方才松散下来的额发别回了耳后,接着缓声道:“这桩婚事初定的时候,旁人都道陛下是借着这婚事折辱燃儿,旁人也有颇多闲言碎语。可是他们不知,是燃儿不配你。”
  “从很多年前,我便梦到了今日。燃儿会死于与太子相争,李恒才是这天下之主,我知道梦是当不得真的,但是这天下都是向着太子的。燃儿是有多大能耐,才能逆了这天意。”
  这场争端,本不该将嘤嘤牵扯其中。
  若是没有这桩赐婚,江家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太子一侧,嘤嘤也会有个安稳的人生。
  江嘤嘤刚从殿中走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不知今昔是何夕。她一抬首就看见站在殿阶之下,挺拔如松的熟悉身影,忧心的向她看来。
  是李燃。
  江嘤嘤走了上前去,攥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好冷啊。
  宫人们点着华灯在不远处站成了一排,灯光隐隐绰绰的看不真切。
  宁贵妃还是走了,皇帝一下子仿佛就从一个正值壮年之人,一下子迈入了暮年。
  李燃暂时不用离京了,要处理宁贵妃的后世。
  彼时江嘤嘤还不明白,宁贵妃所说的,她和李燃都会没事是什么意思。
  只是在见到陛下之时,江嘤嘤恍然察觉到,他看向李燃的视线,与往日好似有些不同了,眼神不复从前的锐利,变得苍老,更多了几分复杂的舐犊之情。
  李燃却并未察觉到,仍然一力抵抗朝中老臣以及太子党的反对,坚持上折子请求陛下废中宫皇后之位。
  皇帝回绝了,从始至终,就没有废除皇后的选项。
  江嘤嘤知道,皇帝是想等个时机,让皇后顺理成章的“病逝”,这样才不会妨碍到太子。
  含露宫一下子空寂了许多,宫婢内侍们皆身着素服,神色悲戚。
  正常供奉着宁贵妃的灵位,宫人们打扫的分外仔细。
  香炉中供奉的是价值千金的沉香,却扰得人分外心闷。
  皇帝在寒露宫宁贵妃寝殿外站了许久,想要进去,却又有一股不知名为什么的恐惧弥漫在心底,让他久久不敢进去。
  江嘤嘤站在旁侧冷眼看着,一边的向蓉却满目泪痕的端出来一盘糕点,看向陛下,声音哽咽句句陈情:“上次陛下说想要吃的,娘娘特意为陛下亲手所做,可惜娘娘再也无法看着陛下食下了。”
  黑檀木托盘中,白瓷桃花碟托着几块雕琢的分来精细生动的花瓣状糕点,只是看上去放了许久,已经不新鲜了。
  皇帝拿起了其中一块晶莹的糕点,阳光有些暖,映照在他身上,却叫江嘤嘤看见他鬓角反射的银丝的光。
  他好像真的很痛苦,江嘤嘤想起从前宁贵妃在的时候,他来寻宁贵妃时候威严庄重的帝王样子,明明还是去年的事情,却仿佛如同度过了几个春秋一般。
  真好,但是这点痛苦又算得上什么呢?
  宁贵妃这些年所受的苦难,不都是他带来的吗?
  向蓉看到陛下想要用这些糕点,赶忙悲伤的提醒:“这些糕点已经放了有一日了,吃坏了陛下的身体,就不好了。”
  可是皇帝如今又哪里会在意这些呢,他今后就算再来此处,也见不到宁贵妃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吃她亲手做的糕点,莫说只放了一日,便是十日也是吃得的。
  “燃儿呢?”皇帝问。
  向蓉答:“一直守在娘娘灵前,水米未进。”
  皇帝道:“让膳房做些吃的送过去,让他用完好好休息,莫要一直守着,就说是朕的命令。”
  向蓉恭敬应了是,就退下了。
  江嘤嘤恍然有些明白了他的转变,宁贵妃去了他是真的心痛,悲伤无处宣泄,无人理解,而如今只有李燃是与他共同承担着这份悲伤的。
  也是这份共情,让他终于意识到,李燃,也是他的儿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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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费仁领了陛下之命,带了吃食过来看望安王殿下,顺势表达了一番◎
  费仁领了陛下之命,带了吃食过来看望安王殿下,顺势表达了一番陛下对安王殿下的关切之情。
  宁贵妃在时名声不错,费仁也挺可惜的,但是安王殿下如今总算得了陛下之心,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他心里还美滋滋的,想着多说几句好话,没准在安王殿下眼前也能得眼,得些赏银。
  然而李燃面对皇帝这迟来的关心,却并不领情,他一身素衣,冷硬的立在殿阶之前看着过来:“劳烦公公回去告诉父皇,只要父皇一日不处置皇后,儿臣便一日不进食。”
  “母妃之冤屈尚未得到处置,为人子嗣者,又岂敢只顾着自己,在母灵前安然用膳。”
  费仁有些为难,这话要是带回去他,怕自身性命难保。就在这时,他看到不远处走袅袅过来的身影,宛若看到救星一般,赶紧上前问安。
  江嘤嘤微微抬首,让他将吃的放下。
  费仁顶着安王殿下吃人般的视线,让身后的宫人将食盒放下,就赶紧连滚带爬的告退了。
  江嘤嘤看向李燃,漆黑的杏眼就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要不是听向蓉说,她还不知道他是让曹栾将午膳撤了去骗她。
  李燃还想她要说着什么,就见她眼眶湿润,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瞬间便觉得手足无措,他很少见她这样真心实意的掉眼泪。
  赶紧走上前去,好声道:“不过是没用膳,你哭什么?”
  江嘤嘤的难过并不比他少多少,她本身就不是个能隐忍的人,在人多的时候还好,如今自小并无旁人,就干脆不想忍了。
  就顺势抱着李燃掉眼泪,也并不是为什么午膳,她也没什么心情用膳,只是心底有什么东西总要宣泄出来。
  李燃拿她没办法,只好看向身后曹栾,示意摆膳,低声无奈叹气:“嘤嘤莫哭,我吃还不行吗。”
  下午风有些寂静,枝头鸟雀叽叽喳喳。
  院中两人没什么形象的坐在石桌前吃着简单的饭食,皇帝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曹栾瞧见了站在宫院门外的陛下,神色微惊,顿时想要去并禀告,却被皇帝拦下来了。
  皇帝静静的看着树下石桌前的身影,神色有些恍惚,从前他只觉得李燃形式作风简直和杨源正如出一辙。
  如今杨源正已死,宁贵妃也不在了,他怀着不一样的心情去看,才蓦然发现,李燃的眉眼生的像他母亲,漆黑如点墨状桃花一般,看着身侧人的时候深情的让人沉溺。
  只可惜斯人已逝,宁贵妃在去之前,分明是极为挂念李燃的,却什么要求也不敢向他提。
  她那双眸子含着笑,深深望向他说,不想让陛下为难。
  皇帝发现他从未问过贵妃想要什么,他心中其实清楚他想要什么,只是自己无论如何也给不了,所以索性就不问了。
  只是人已经去了,他才有了想补偿之心。而如今唯一能补偿的,也就只有宁贵妃留下的唯一子嗣了。
  但是,这天下是他留给太子的,这一点断然不能更改,否则社稷不稳。
  但是他可以再赐下一个富饶些的封地,就当是补偿这些年宁贵妃所受的委屈。
  宁贵妃弥留之际还在劝他:“陛下莫要处置皇后,臣妾受些委屈也并无什么,只是若是皇后娘娘因我而去,太子心中怕是会有怨恨,届时会迁怒燃儿。”
  “想来经过这一遭,皇后也已经悔过,到时还请陛下在皇后面前说情一番,以德报怨,想来皇后也能念着臣妾今日之情,他日不会在太子面前怂恿其除去燃儿。”
  纵然是皇帝并没有打算让皇后活过这个月,然而还是会顺着宁贵妃的话思考下去,从皇后被□□起来,太子一直跪在勤政殿外,向陛下哭诉者求情请父皇饶过母后一命,他宁愿不要这太子之位,甘愿拱手让给二皇弟。
  皇帝心中便知晓,若是他当真处置了皇后,太子未必会能大度的不迁怒李燃。等日后太子成功接手那把龙椅,想要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藩王,简直不要太容易。
  可若是不处置皇后,以皇后的性子,只要还活着一日,定然无时无刻不会在太子耳畔怂恿,让太子除去李燃。而太子又一向孝顺母亲,一两日还好,若是几年十年下来,未必不会听从。
  他已经亏欠宁贵妃良多,如今又怎么忍心让他们唯一的儿子步了她的后尘,也死在他亲手培养出来的母子手中。
  终于,皇帝想了好久,才下了决定。
  傍晚,李燃被召到了勤政殿。
  天边暮云涌动,朦胧的月色敛进了云层中,层层的汉白玉台阶边的白瓷宫灯闪着暖色的光辉。
  自从出宫建府之后,李燃还是第一次这么晚来到勤政殿。
  皇帝身着素色常服,看到李燃来了,就将殿中的人都遣了下去。
  李燃看着他素色的衣袂,心里也只剩下冷漠。这些表面上的悲伤,又是做给谁看的呢?他甚至连剥夺凶手中宫之位都不愿。
  然而就算心底如此,他面上依旧如寻常时候模样。
  殿中有些空旷,皇帝脚下踩在金砖上,也只觉得遍体生寒。他看向李燃,神色有些悲伤,道:“皇后之位事关太子,朕虽不会废后,但事关你母妃,朕一定会给她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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